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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侶11:古麗告別

(2024-01-22 18:08:42) 下一個

古麗在電話中告訴東南北她想去周遊世界了,東南北問:“一個人?”

“如果我英語足夠好就一個人了。”古麗說,“有個英國人同行。”

“真好。要多久?”

“不確切,我們計劃要去很多地方,歐洲、北美、南美、日韓。所以我想特別和你告別,我已經把兮廊的股份全部轉給你了,文件都在囡囡那。大部分工作我都教會了囡囡,我想她能管好,她真是個聰明又踏實的姑娘。”

“但是我現在沒錢買你的股份啊。”

“是還給你,接兮廊後來你隻要了我五十萬,還有那麽多畫,就算我幫你養了個女兒吧。都二十年多了,不知道珠璣家居的股份到底能值多少錢,多少就這樣吧。”

“那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有了?”東南北說。

“有記憶,我走到哪裏都會想起貓哥、想起姐夫的,想起那些溫暖暖的日子和心動的瞬間。除了父母,你是我最親的人。”

“好難過……我想還是見一麵吧,為你餞行,不知道下次再見是什麽時候了,也不知道是否還能再見。”

“哥,別那麽傷感。”古麗笑著說,“那說好了,臨別的時候不許哭,我要笑著啟程。”

“我明天就到。”

 

第二天晚上,東南北和古麗坐在上海濱江寶來納酒吧深處靠窗邊的位置,他皺著眉頭問:“怎麽突然做出了這樣一個決定?”

“不算突然吧,我想了很久,其實若不是‘未博會’的事情,我會更早離開。”古麗撩了下頭發說,“但是這件事情對我很有意義,我第一次接觸了那麽多各種各樣的藝術作品,還有你和唐霜姐、沈老師、於老師、張老師一起點評,我好像忽然開竅了。我一直喜歡畫畫,但是很自卑,覺得畫得不好,雖然你一直鼓勵我,但我認為那隻是你的善意。”

東南北靜靜地看著古麗。

“不過我終於下定決心離開你、離開你藝術的漩渦。你很有創意,而且你所有的創意都是我喜歡的,一直到‘未博會’,但是我知道這種沉迷是無止境的,而且我根本抗拒不了。”古麗笑著說,“當時開店隻是想通過個人努力賺錢養活自己,最好能給媽媽在上海買套房子,後來認識到若不是你那些創意,July的店和珠璣家居根本不可能活下來,更不會那麽健康、長壽。和嚴輝、蠻子一起開工廠不是你的建議,把我累得很慘,而且意義不大。”

 

“還有件事我一直沒和哥說,因為和哥沒關係。”古麗說,“我虧的最大一筆錢是參與了小林組織的義烏商鋪的投資,血本無歸,不然我完全有能力把七度、雨棚、兮廊全部買下來自己經營,變成朱珠姐、你、我三個人的店。我不認為小林是有意騙我,隻是她控製不了局麵,或者說她比我還幼稚。她後來因為非法集資罪、詐騙罪被判了二十五年徒刑,涉及幾億金額。”

“我一點都不知道小林的事情。我隻聽蠻子說過他和嚴輝分開了,他回了臨安。你周遊世界還有錢嗎?可不要窮遊,蠻子幫我藏了好多畫,是我複仇戰利品,隨便賣一幅都夠你用的。”

“哥有倆個老婆和兩個女兒要養。”古麗淺笑了一下說,“後來我重操舊業,拿了幾張酒店備品的單子,又賺回來了。”

“我這個姐夫不稱職,沒怎麽關心最親愛的小姨子。”

“姐夫要是再多關心我一點點,我就會更離不開你了。但是對我來講自由最重要,精神自由、身體自由、財務自由。可以做點什麽,也可以什麽都不做。我不會像你總想那些什麽意義、價值,那是博士的事情。我可能會畫畫,不畫也無所謂。”

“如果有一天你累了,記得一定要回到我身邊,我們還可以再活一次。對了,如果你去歐洲,最好去趟瑞士洛桑,那裏有一座原生藝術博物館,展示的作品都不是出自於科班畢業的藝術家,有囚徒、精神病人、抑鬱症患者等,作品非常有力量。不過我不是要把你變成非正常人類,我舍不得。我的博客裏有介紹,還有其他一些小博物館有值得看的原作,和看圖片感受完全不一樣。”

“你要把我的周遊世界變成藝術之旅?看來還是逃不出你的漩渦。告訴我博客名,但我不一定加你。”

 

“你很愛他嗎?”東南北說。

“他挺可愛。”古麗說,“他很單純,也很真實,讓人內心很平靜,感覺很安全。他也很紳士很有教養,相處很舒服,尤其是他說英語的時候我覺得比美國人好聽多了。但他沒什麽錢,是殼牌石油公司的技術人員,但這不重要。”

“性生活怎樣?”東南北笑著說。

“貓哥……”古麗眯著眼睛看著東南北說,“真想知道嗎?”

“No。”東南北立即說,“你們怎麽認識的?”

“在兮廊認識的。在雨棚坐了一下午,晚上還參加了風哥主持的音樂會,買了秦弦的三張唱片和我的一幅畫,他當時還不知道是我畫的。一直到我們要關門了,他還賴在兮廊不走,我過去提醒他,他癡癡地看著我說‘你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你好像也說過,我信了,當晚就和他回他公寓了。”

“哈哈哈哈!是你的風格,很浪漫,但也很冒險。”東南北大笑著說,“你相信愛情嗎?”

“我相信愛。就像我愛你一樣,不是愛情,是比愛情更寬容、更深厚、更豐富的情感。我能坦然接受你和別人的親密,會為你感覺幸福,你不幸福的時候我也會很難過。我們在一起時很像情人,雖然我們從來沒做過愛。比朋友親近、忠誠,更像親人,但又是知己,反正都沒什麽邊界的。”

“把我想說的話都說了。”東南北笑著說。

 

菲律賓樂隊開始陸續走上舞台調試樂器、測試音響,東南北看了一眼說:“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家酒吧,也算餐館,感覺特別舒服。沒有多餘、酷炫的裝修,沒有誇張的服務,甚至沒有讓你特別討厭的客人。即使樂隊有點吵,但是沒有覺得煩躁。我曾在隔壁寫字樓辦公,下班後經常來這裏享受‘Happy hour’。”

“我第一次來,感覺也很好。”古麗說,“可能因為我們上了年紀?”

“你還是那個精靈的模樣。”東南北說。

 

“這是我們第一次單獨泡酒吧。”古麗說,“我一直是你生活中的配角,是愛不夠深還是沒緣分?”

“我不大相信緣分,也不相信命運,都是錯過吧。我一直活得稀裏糊塗的,感覺總是被什麽推著走,很少有自己獨立的意誌。”東南北說,“我很欣賞你、很佩服你,總是知道自己要什麽。我也很愛你,但是傳統教育沒有給我奮不顧身的勇氣,遇到你時自卑、知道老董時自律、她離世後自棄、現在是自閉。”

“哥讓我好心疼。誰是你真正愛過的人?我?珈珈、朱珠、秦弦、金素,還有我不知道的人嗎?”

東南北搖搖頭說:“我要說都愛,你會覺得我很濫情嗎?而且一愛就會一輩子放不下,因為你們每個人都不一樣,每一個人都值得愛一輩子。”

“我理解,但你隻有一輩子,所以你愛不過來。你現在的婚姻幸福嗎?”

“我的婚姻已名存實亡。”

 

古麗聽完東南北的簡單敘述後緊鎖著眉頭說:“怎麽會這樣?哥,你怎麽能把你的生活過得這麽淩亂?那你現在為什麽要一個人呆在北京?哪裏都可能是你的歸宿!”古麗邊說邊拍桌子,“回到深圳和金素在一起、回到美國和秦弦在一起、回到東北和媽媽在一起,要不你就和唐霜、沈雨晴‘3P’。其實最好是和我在一起,我們一起周遊世界,有你我就不要他了,太好了!早知道我就不跟他回公寓了。”

東南北“嗬嗬”笑著說:“說得我真有點動心了。”

“心動不如行動,趕緊點頭,我立即和說英語的分手。”古麗盯著東南北說。

東南北扭頭望向窗外,眼睛潮濕起來。

 

“好了,我不逼你了,親愛的,我相信你是愛我的。”古麗拍了下東南北的手歎了口氣說,“你就是一直活得很擰巴、很累。”

 

“我和秦弦分開後一直在想,如果你姐和我結婚了會不會是一樣結果?”東南北說,“我從小就感覺缺愛,所以我遇到一點點愛都會用力攥住,也會把我的愛給很多人,完全區分不出邊界。但是我又害怕特別親密的關係,尤其是婚姻關係,因為配偶似乎天然具有至高的權力拷問你的靈魂、質疑你的想法、追蹤你的軌跡、要求你為了家庭做出改變。霜姐說過我和秦弦關係像‘公司合夥人’,要真是那樣倒也好了,不過我從沒見過兩個股東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公司經營得好的。”

“想得太多就更找不到答案了。”古麗說,“每兩個人相處的模式都會不一樣。”

 

“你想過和他結婚嗎?”東南北說。

“和誰?哦,說英語的。”古麗說,“我不會想那麽多。兩個人感覺相愛就可以在一起了,不愛就分開,為什麽非要辦個手續?穩定的性生活?如果婚姻能保證性得到滿足就不用天天‘掃黃’了。老的時候有個伴兒?還不知道誰先死,再說現在還沒老啊,等老的時候再找不一樣嗎?搭夥過日子?現在誰離開誰都能活下去為什麽要搭在一起?繁衍後代?我不相信如果我不生小孩,人類就滅絕了。”

“我操!原來你不是花瓶啊,思想很深刻、邏輯很嚴謹啊!”

“你一直認為我是花瓶?”古麗驚訝地說,“這個打擊太沉重了。”

“怎麽會?不開玩笑了。”東南北急忙正色說,“我一直認為你是個精靈,聰明絕頂、晶瑩剔透的精靈。你不屬於這個俗世,至少應該去國外。”

“開心了。拷問你一下,你幻想過和我做愛嗎?”

“嗯,那段時間自慰時想的全是你。我還經常幻想你那裏長什麽樣,是粉色的嗎?一定很好看。”

“想看嗎?”古麗說,“晚點我拍給你,自慰時用,盡情盡興。”

 

走出寶來納餐廳,東南北和古麗麵對麵站在黃浦江邊,互相凝視著,很久沒有說話。

“抱一抱吧。”兩個人幾乎同時說著張開了手臂,古麗偎在了東南北的懷裏,他環繞著古麗的肩膀緊緊地抱住,古麗掙紮了一下又被東南北箍住,許久才分開。

“不許哭!”古麗指著東南北的鼻子嚴厲地說,“笑!”東南北含著眼淚笑了一下。

古麗轉身離去,不時抬起手抹著眼睛,東南北望著古麗的背影,淚水奔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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