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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12:入股,維權,車禍

(2024-01-19 08:07:17) 下一個

東南北不時拿出呼機看一下,然後測試下震動和聲音再關回震動,放在桌麵上。直到下午呼機突然震動了兩下,東南北迅速拿起來看是任先生傳呼,他立即抄起電話複機。

任總說:“你開張發票過來,還有銀行賬戶提供給我們,我們安排簽合同、收貨、付款。”

“好的,我立即安排。”東南北說,“還有費用我怎麽給你?我們一起吃餐飯吧?”

“吃飯就算了,酒也喝不動了。費用的事兒等款到賬了再說,我會給你電話。”任總說,“你的座機總是沒人接。”

“哦,對不起,我成天在外麵跑,又為了節約成本,沒有雇秘書。”東南北說,“您還是傳呼我方便,我二十四小時開機,隨時複機。”

 

東南北放下電話立即帶著無為實業公司的執照和印鑒等到隔壁銀行開了戶,隔兩天又去稅務局領發票,全部辦妥後走出稅務局,站在門口的台階上,臉上蕩漾著笑容。然後順著街道朝住處的方向慢慢走去。經過一家茶餐廳進去坐下,要了半隻燒鵝和兩瓶啤酒,很快又要了兩瓶。

三天後,東南北拿到了支票到銀行入賬,銀行櫃員辦理完給了東南北一張回單,他怔怔地看著回單,銀行櫃員問:“請問先生還辦理什麽業務嗎?”

東南北想了一下說:“能麻煩你給我取三十五萬現金嗎?”

櫃員看了一眼東南北說:“對不起先生,您需要先預約。”

東南北說:“好的,我現在就約。”

 

隔天,東南北背著剛取出的現金在銀行大廳的窗前站了一會兒,掃視了下窗外的車輛和行人,然後出門打出租車直接回到了行裏。在洗手間把錢分好,出來後分別給古麗和任總打了個電話,又約了萬山河、秦弦,叫他們帶上封靈和常揚晚上一起打保齡球。

見到古麗後,東南北拿出一個厚厚的檔案袋交給她說:“正式入股,以朱珠的名義。”說完又拿出一個長方形狀的盒子遞給古麗,“小禮物,正品,嗬護你一雙世間最美麗的大眼睛。”

“生意成了?歐耶!祝賀哥哥!”古麗說著抱了下東南北。

“朱珠爸爸起了決定性作用。”東南北說,“她說他爸爸嫉惡如仇,我隻能出此下策,但是對‘Lily的店’應該是好事。”

“應該改名字了,哥哥。”古麗說,“還是你的事兒。”

“嗯……叫July的店怎樣?有你也有她。”東南北說,“不對,英語‘July’是七月的意思。”

“就叫July!七月更好,火熱的日子、火熱的生意。”古麗果斷地說,“對了,老董找你。”

 

“車子找到了。”老董在電話裏說。

“兄長可以選擇不要,很多人出了事兒的車自己開著心裏忌諱,拿賠款再買個新的多好!”東南北說。

“我已經拿回來了,退了賠款,辦好了手續。”老董說。

“哦,都行,兄長心理素質好。”東南北說:“車況怎麽樣?”

“車況很好。”老董頓了一下斟酌著說,“兄弟,我是這樣想:我來大陸是希望能做幹幹淨淨的生意,賺不需要洗的錢。你知道被綁架和車子沒有關係,即使不被綁架,這部車的保險已過期,如果丟了保險公司肯定不會賠的。”

“兄長有自己的原則,我尊重。”東南北問。“怎麽樣,兄長到城裏來,咱們聚一下?”

“好啊,我很喜歡和兄弟一起喝酒聊天。” 老董慢慢地說,“但今天我給兄弟去電想說的事兒是我決定把這部車送給你。”

“不,不,我可不能要,這是很重的一件禮物,我開著會心不安的。”東南北說,“我是計劃買部車,但我覺得奔馳車不適合我。”

“我知道奔馳車有點老氣,但是代步是完全可以的。”老董說,“我當然相信兄弟不是貪財的人,實際上也不必把‘奔馳’這兩個字看得太重,裸車在台灣很便宜。”

“那也收受不起。”東南北說,“想吃什麽?我請兄長。”

“我沒有表達清楚。”老董說,“不是送給兄弟,就是想送也不能過戶,因為是外資企業的免稅車。我是說把使用權讓渡給兄弟,兄弟開膩了或者碰到了心儀的車就還給我,我讓司機去取就好。”

“這樣……”東南北說,“古麗能用到的,她經常要進貨。”

“一個年輕女孩子開豪車是要冒生命危險的。”老董說,“如果車在兄弟那裏,萬一Lily有急事,兄弟也方便照顧她,不過進貨的事情還是由我的司機來負責。這部車也算我們三個人感情的一個見證,兄弟是灑脫之人,就不要再推辭了。”

“好吧,多謝兄長!”東南北說,“我一定會好好保管這件信物。”

 

老董的司機把車停到深行辦公樓下後找到東南北,交給他一袋東西,裏麵有行駛證、保險單、保養手冊、使用手冊、兩把鑰匙、一張加油卡,又向他詳細介紹了車子的各種功能和簡單駕駛技巧。

送走司機之後,東南北坐在車裏對著手冊又熟悉一遍儀表盤和各種設置,待到周六的清晨趕到行裏,慢慢把車子開回住處樓下。中午下樓一看,車子不在原位置而是頂著一株樹停著,他研究了半天才發現昨晚忘記拉製動,車子滑行出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東南北隻要一有時間就去新城的空地上練車,然後把車停在住處附近的空地乘中巴上班。拿到駕駛證後,直接開去了機場接瞿哲。

“熊貓,你的奔馳是‘560’,比我的‘320’都高級啊!”瞿哲一上車就說,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東摸摸、西看看,還拉開儲物櫃門看了一眼。

“一個台灣老板送的,你沒看到是黑牌嗎?”東南北說,“你怎麽樣?聽大壯說你在開酒店?”

“不是我開的,是我爸開的非讓我管,說鍛煉鍛煉,管酒店能鍛煉啥?”瞿哲說,“我就往裏加娛樂項目,啥賺錢往裏裝啥。”

“生意怎麽樣?”東南北問。

“好啊!我畢業不久就接了酒店,隨後我先上了洗浴,又改了一層樓棋牌室,頂樓是卡拉OK,還準備把地下改成迪廳。”瞿哲說,“這不才一年多點嗎?副業收入早超客房收入了。”

“行啊你!挺有生意頭腦啊,想不到表演專業的也能經商。”東南北說著從後視鏡瞄了一眼坐在後排的兩個男子,“這次過來談什麽大買賣啊?”

“談雞毛買賣?出來避避風頭,順便去澳門和海島看看。”瞿哲說,“聽說海島房地產都炒瘋了。”

“你出啥事兒了?”東南北問。

“根本不是什麽雞巴大事兒,就是有幫逼看我們酒店賺錢眼紅。”瞿哲說,“小角色,你都不一定能聽說,逼得我把他們什麽大哥的腳筋挑了。”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狠呢?”東南北扭頭打量了下瞿哲說。

“熊貓你還不知道嗎?我初中時多老實,淨挨欺負。”瞿哲說著拉下領口給東南北看,“你看,被二狗子撓的,落下疤了。”

“我知道那事兒。”東南北說。

“我從小學就天天被人劫道,操他媽的!啥都被搶,錢、衣服、軍帽,回家還不敢說。”瞿折說:“零花錢從來花不著,剛出門不遠就有人等著,我都主動上交。有時候一天碰到好幾夥,有一次還因為搶我錢他們之間打起來了。”

“我聽你說過,你說你從來不哭。”東南北說。

“哭有用嗎?”瞿哲苦笑著說,“有一次放學路上碰到兩夥人打仗,最後剩一夥人打一個人。那人被打蒙了,被打倒後爬起來跑兩步被人追上又一頓打,直到他趴那不動彈了。我好奇啊,過去看,發現不遠處地上有個刀柄,我撿起來整半天才整明白,是把彈簧刀。我揣起來就往家走,快到家時天有點黑了,突然路邊出來倆半大小子,估計是等著我吧。”

“這倆逼肯定是新手,再不就是窮瘋了。”瞿哲說,“常搶我錢那些人我都認識,而且大家都知道我放學時肯定沒錢。”

“他們一個抓著我車把,一個把我扯下來。我摔個跟頭,起來時手裏已經拿出了彈簧刀。我一按,‘哢噠’一聲,刀彈出來了,你知道那種感覺很好。”瞿哲比劃著說,“聲音也很好聽,‘哢噠’!那倆逼愣了,拉車把的轉身還推著車呢就跑,估計是嚇蒙了,我追了兩步,這逼才反應過來扔下車子跑了,另外一個早沒影了。”

“管用。”東南北點著頭說。

“還行吧,後來我看到劫道的再靠近我,我就彈出刀垂著手,他們基本就退了。”瞿哲說,“有一次沒管用,連刀都被人搶走了。那逼看看我、看看刀然後指著自己肚子說‘來來來,往這捅’,邊說邊往前走。我站著沒動,硬是沒敢捅,頭皮發麻,手腳冰涼,突然後麵竄出個人掐住我手把刀奪走了。”

“操他媽的,我最恨欺負小孩兒的。”東南北說。

“你沒挨欺負。”瞿哲說,“你有哥,他們不敢,而且你家就在校門口。”

“我也沒啥被搶的,零花錢最多一毛兩毛的,剛夠買幾根冰棍。”東南北笑著說,“你訂酒店沒?”

“先去陽光,我換幾家酒店住住,體驗一下。”瞿哲說,“晚上我請你吃魚翅,就在陽光酒店二樓,佛跳牆做得也好。”

“你來深圳肯定我請,我剛發了點小財,燕窩、鮑魚、魚翅也能請起,算我請後麵兩個兄弟。”東南北揮了下手說。

“那去九龍吧。”瞿哲說。

“你挺熟悉深圳啊。”東南北說,“吃完飯搞點啥活動?”說著向後麵使了個眼色。

“他倆沒事兒,一直跟著我的。”瞿哲說完轉過頭去看著後麵,“今晚咱一起去龍宮,好好看看人家怎麽搞的。”

 

第二天傍晚東南北先接上了瞿哲,在去接大壯的路上,東南北說起大壯的事兒。大壯和大斌到深圳後不久開始和一個香港人合作往香港送妓女,但是一直結不到款。有一次一個小姐告訴大壯說那個香港人到沙井了,住在帝豪酒店,大壯就傳呼東南北要他一起去找香港人要錢。三個人到了酒店附近的大排檔等到了香港人,但是他身邊圍著一群人。宵夜之後進到了桑拿會所,東南北三個人沒帶足夠的錢,也拿香港人沒辦法。後來和一輛小貨車司機談好價錢送他們回深圳,結果到了地方後,大壯讓東南北先下車,然後他跳下車就跑。隨後三個人吃火鍋時,大壯和大斌偷了隔壁客人的手提電話。

“你說他是不是人渣?”東南北苦笑著說,“我請他們吃飯,給他們付房費,跟他們要帳,結果他們啥下三濫事兒都幹,還準備學香港人,租幾間單身公寓,拉我一起開窯子。”

“拉雞巴倒吧!你可離他們遠點,你是正經人。”瞿哲說,“看在同學份上,招待一下都行,但是啥也別跟他們說,車也說是借的。”

接到大壯後東南北開到貴州餐館,三個人剛坐下,大壯從包裏掏出“大哥大”立在桌上,瞿哲瞥了一眼說:“你雞巴能不能平著放?再說誰找你啊?嫖客啊?”

大壯尷尬地笑笑趕緊把手提電話放倒了。

東南北憋住笑邊點菜邊問瞿哲:“你演過電影沒?”

“就演過一次,《太行山》。”瞿哲說,“大四的時候劇組到我們學校選演員,我知道主角肯定選不上,但我還是報名了,最後給我整個反派二號人物。開機後跟他們混熟了才知道嫌我太帥,怕我搶戲。誰知他媽逼的審片時我才發現我的戲都雞巴快給剪光了,就主持過一次日本軍官會議。”

東南北和大壯哈哈大笑起來。

“等以後咱有錢了自己投資拍電影當主角,熊貓做副導演,幫我選女主角。”瞿哲說。

“這活兒好。”東南北笑著說,“我親手給她們體檢。”

“給我整點活唄?”大壯說。

“你管群眾演員。”瞿哲說。

“你當時要是考中央美院多好。”瞿哲說,“咱倆在北京好好混四年。”

“是啊!後悔了。”東南北說,“以為上不了北大,還能上浙大吧,到江南讀書,結果折大了。就雞巴被你倆拐帶的,天天找我去打台球,跳舞。”

“台球是你自己喜歡打的,我不招呼你都問‘啥時去打台球啊’?”瞿哲說。“大壯也不是去跳舞,他雞巴是去泡老娘們。”

“跳舞你也沒去幾回,你也不會跳舞啊。”大壯說,“別淨怪別人,你雞巴光顧著和齊珈珞搞對象了,全雪城中學誰都知道。”

“瞿哲你也知道大壯他雞巴天天出去跳舞操老娘們?”東南北說。

“不都是老娘們,有小媳婦,還有小姑娘。”大壯嘟囔著說。

“我說的不是老逼、嫩逼的事兒,他雞巴操完之後回來就跟我學,奶子啥樣、逼啥樣、什麽姿勢、女的怎麽嗷嗷叫。”東南北說,“有一天還跟我嘚瑟,說一個大姐操完還給他五十塊錢。”

“二哥那是真事兒!真給我了,出租車費也是她掏的。”大壯急急地辯解著。

瞿哲笑著說:“人家熊貓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到底是你操人家還是人家操你啊?拉雞巴倒吧,你還可以在咱電影裏演‘鴨子’。”

 

吃到一半,瞿哲說:“我還是頭一回吃貴州菜,挺好吃,酒也挺好,再整一瓶?”

“我沒事兒,大壯完犢子了。”東南北說,“不過我提醒你,這個米酒口感甜絲絲的,但是度數挺高,後勁很大。”

“還能高到哪去?”瞿哲說,“整!”

“瞿哲,路上的問題還沒問完呢。”東南北說,“你怎麽就變那麽狠?”

“他一直那麽狠,二哥記得初三暑假遊泳池出來打那場仗吧?”大壯說,“瞿哲差點把刀插到那小子腦袋裏。”

“你還好意思提那次?你雞巴比誰跑得都快。”瞿哲斜著眼看著大壯說。

“我哪知道你倆沒跑啊?”大壯說。

“你雞巴騙一幫女生去遊泳。”東南北說,“其實就想看人家奶子。”

“操!你們沒看呐?你雞巴還跟我和瞿哲說有個女的逼毛都露出來了。”大壯說,“你眼睛賊尖,俺倆一看真是。我都記得那女的穿一件淺黃色泳衣,逼那黑乎乎一片,逼毛確實刺出來了,看得我雞巴梆硬。”

“你看到老母豬雞巴都得硬。”瞿哲說完頓了一下又說:“不過熊貓,你知道嗎?那是我第一次捅人,我當時都不知道怎麽打起來的。我走在前麵,突然後麵人邊喊邊跑,我回頭一看一大幫人拎著棒子和磚頭追上來,你還在往回走,我想你是不是雞巴被嚇懵了,就去追你,邊跑邊掰刀,那是我新弄的彈簧刀,被我磨得賊快。”

“跑在最前麵那小子高舉著鐵鍬直奔我來了,我雞巴也舉起刀來,不知道那逼嚇得腿軟了還是腳底打滑了,跑到我跟前‘咣當’跪在那兒了,鐵鍬還舉著呢,我雞巴一偏頭躲過鍬,順手刀就插下去了。”瞿哲說,“那逼‘嗷’一聲扔了鍬捂著臉,我看見血從他下巴往下滴,女生們一陣尖叫,我抬頭一看你已經不見了,趕緊跑吧。”

“後來才知道你講和去了,給我雞巴樂得!你雞巴武俠小說看多了吧?”瞿哲哈哈大笑著說,“結果還雞巴挨一頓揍。”

東南北苦笑著說:“你把那小子臉都劈開了,從上到下。你要是再紮正點,就紮腦袋裏去了。”他伸出手掌在自己臉上比劃著。

“我能感覺到,不像切肉那麽順,還硌了一下。”瞿哲說。

“二哥回去講和去了?”大壯說,“我從來沒聽說起。”

“挨頓揍有雞巴什麽好說的。”東南北說。

“你跟大壯說說,挨揍好歹也比逃跑強。”瞿哲說。

“我聽堂哥他們聊天知道遊泳館那片流氓頭兒叫小海,我真找著他了,他也認識堂哥。”東南北說,“我跟他說‘我是虎哥的弟弟,我們是學生,也沒惹事,就放過我們吧’,他都沒尋思就說‘走吧,小崽子’,以後別過來了。我操他媽的,我一輩子都記得誰管我叫過‘小崽子’。”

“操!二哥,你讓我捅小海不是因為這件事吧?”大壯說,“你真記仇啊。”

東南北瞥了一眼大壯繼續說:“我往回走時迎麵碰到被瞿哲劈了臉那逼,被一幫人圍著,臉上正中間一道口子還在‘嘩嘩’淌血。有人認出我來,把我圍在牆邊,一陣翻,啥也沒有,其中一個人說‘怎麽辦’,我說‘趕緊去醫院’,他說‘你有錢嗎’我說‘沒有,但我認識人’,他罵了一句掏出一把水果刀在我麵前掰開說‘補你一刀吧’。我趁他們一分神擋開刀推開人就跑,雞巴塑膠鞋帶子都跑斷了,鞋也跑掉了,還是被追上了,一頓拳打腳踢,好在後來有人說是虎哥弟弟,不然我躲不了那刀。”

“這就是講和的下場。”瞿哲笑著說,“那是我第一次用刀,之後忽然感覺欺負我的人一下子都沒了。都是雞巴賤貨,就得靠暴力征服他們。”

“後來你就沒捅過人嗎?”大壯問。

“還有一次,熊貓也在的,我是用菜刀砍的,砍在鎖骨上,聽見聲了,‘哢嚓’,武功肯定廢了。”瞿哲說,“高中就沒事兒了。大學就打過一次,一個本地的學生,他爸好像是個官兒,在校園裏開個破逼車差點撞到我,我罵了一句,他下車就動手,被我掄在地上差點給他踢絕育了,哈哈哈哈!”

“後來我也不用自己動手了。”瞿哲說,“賺錢最重要,有錢雞巴警察都能幫你打。”

“是。”東南北說。

 

“熊貓你炒股票不?”瞿哲突然問,“我聽說前段時間股票漲瘋了,但是最近又跌下來了。”

“操他媽的!我雞巴可能被人玩兒了。”東南北罵著說:“我委托一個朋友的朋友幫我炒,和那個朋友使用同一個賬號。進去的時候橫盤兩天跌了兩下開始一路反彈,出來的時候還在漲。那個朋友比我先出來都翻了三倍多,我才賺了不到兩倍。”

“你雞巴百分之百被人玩兒了!你問他沒?”瞿哲說。

“沒問。就是不久前的事兒,我想是朋友的朋友,有點磨不開麵兒。”東南北說,“而且我也不確定他到底賺多少,不過我得先研究一下,能查出來大概。”

“熊貓我說你吧,你就是那啥!就像講和似的。”瞿哲說,“那還研究啥?你就當麵問他!看他怎麽說?氣勢得足,像演電影似的,讓他感覺你啥都知道了。”

“他要是說就賺這麽多呢?我又沒確定證據。”東南北說。

“削他啊!”大壯插嘴說。

“你消逼停地!”瞿哲說,“你甭管他是誰朋友,沒準他和那個朋友一起玩你呢!朋友必須是互相當成朋友,他現在就是敵人,怎麽幹都有理。”

“我相信那個朋友為人。”東南北說,“如果他不主動說我還沒意識到。”

“你必須得找他,不是錢多錢少的事兒,被人玩兒不行啊!”瞿哲說,“就這幾天吧,我跟你一起去找他,有的是辦法讓他承認。”

“別牽扯你了,你現在還有事兒。”東南北說。

“熊貓你放心,哥們現在不用刀、槍啥的,我用這裏和這個。”瞿哲說著用食指敲敲頭,又把拇指、食指、中指捏在一起搓了兩下。

“我也去。”大壯說。

“你滾雞巴蛋,咋哪兒都有你呢?”瞿哲說。

 

東南北和瞿哲坐在車裏停在路邊,過了很久,高峰從證券公司門口走出來,夾著包站在路邊等車。東南北開著車慢慢貼了過去,下了車站在門邊和他打招呼,他看到東南北笑著說:“我操!你動作真快啊!新買的?”。

“上車,一起吃飯去,喝點,慶祝下。”東南北說。

“不行,不行,我女朋友明天過來,我得好好收拾收拾家。”高峰說,“你這是要去哪?”

“我同學過來,我們正找吃飯的地方呢,一起吧,反正到點都得吃飯。”東南北,“就在你家附近吃,你是不是還住在長城?有個潮州粥挺出名,我們就去那吃,來來來,上車!”。

“真有事!”高峰說,“改天我叫上萬山河一起喝酒。”

“來,我給大恩人開門。”東南北邊說邊繞過車尾朝高峰走去,高峰急忙擺手說:“好,我搭個順風車吧。”說完拉開後車門坐了上去,和瞿哲打了個招呼。

“瞿哲,北藝的,高峰,北大的。”東南北上車後為他們介紹。

汽車沿著路邊開出去不久,瞿哲望著路邊突然和東南北說:“熊貓慢點,好像我們一個團的。”車子停下後,瞿哲放下車窗和他的兩個保鏢打招呼,然後叫他們上車一起去吃飯。

東南北一路向瞿哲他們介紹沿途建築和出名的餐館、店鋪,說笑著很快到了高峰家樓下,高峰和車裏人告別後下了車。東南北拉開車門走下來,望著樓上說:“幾樓?你不請我認認門?”

“27D。”高峰隨口說,“你今天不是有朋友嗎?改天請你到我家聚聚。”

“沒事兒。”東南北說完又轉頭對車裏說,“你們停好車,找好位置直接點菜,我馬上下來吃現成的。”說完隨著高峰上樓了。

“太亂了,沒收拾。”高峰邊開門邊說,“一個人住。”

高峰先進了門,東南北跟在後麵,門“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內站著瞿哲和他的一個保鏢。

高峰轉頭看著三個人楞了一下說:“都來了?來,來,來,坐。”說著走到沙發前笑著招呼大家。東南北和瞿哲麵無表情地慢慢走著,打量著客廳的各種陳設,保鏢迅速到廚房、洗手間和兩間臥室看了一下,回來後衝過去飛起一腳把高峰踹倒在沙發上。

“我操你媽的!”保鏢罵著舉手就要打,瞿哲叫了聲“四兒”,保鏢停住手站在沙發旁邊。高峰整理了一下衣服坐正,看了一眼東南北。瞿哲坐在側麵的單人沙發上,拿出手提電話和槍放在茶幾上,點燃了一支煙,東南北拉過椅子坐在高峰對麵。

“你幫我買的是哪幾隻股票?”東南北翻著茶幾上的報紙說。

“飛樂、豫園、深寶……後來又換了,我都記不住了。”高峰支支吾吾地說。

“哦,說得對,我看看啊。”東南北掏出一張紙條說,“飛樂、豫園……算你一天平均交易兩次,每天平均漲幅百分之十五,二十個交易日就可以漲到八百萬,你才給我一百四十多萬,差的錢什麽時候還呢?”

東南北說話的時候,瞿哲咬著煙拿起槍卸下彈夾,掏出幾粒子彈慢條斯理地往彈夾裏按。

“東南北,我——”高峰剛說話,瞿哲保鏢掄起手給了高峰一個耳光,惡狠狠地說:“‘東南北’是你叫的?這是我大哥知道不?叫大哥!”

“誰雞巴讓你動手的?”瞿哲看著保鏢說,“你去翻翻有啥值錢東西。”又轉頭看著高峰說:“問你話呢。”

“大……哥!”高峰看著東南北說,“這不是那麽算的,不是天天漲,我有時是半倉,有時一天隻交易一次。”

“我可是能隨時查到萬山河的賬戶,除了他的都是我的。”東南北笑著說,“你要是沒把我的錢和他的放在一起,你……就得消失了。”

“那個……我真沒貪你那麽多錢。”高峰囁嚅著說。

“那你到底貪了多少錢?”瞿哲說著拿起槍,推上了彈夾,慢慢拉了一下槍管上了膛又放回桌上,“這可是你自己說貪錢了的。”

“大哥!最多一百萬。”高峰說。

“我操你媽的!你還敢撒謊?”瞿哲說著抄起槍起身砸在高峰頭上。

“二百萬!我給你二百萬!”高峰捂著頭說,拿下手看了一眼,又捂住了頭。

“沒利息嗎?沒精神損失費嗎?還敢收傭金嗎?”瞿哲說。

“東南……大哥,我求求你,我真沒賺那麽多。我和萬山河是發小,我也知道你不好惹,我就是一時貪心。”高峰苦著臉哀求著說,鮮血順著手掌流下來。東南北拿起桌上半包紙巾扔了過去,高峰接過去全部抽出來按在頭上,紙巾很快被血浸透。東南北看了一下瞿哲,他閉了下眼睛。

“那你什麽時候還?”東南北說。

“我都套在股市裏,明天,明天,下午。”高峰肯定地說,“你去取。”

瞿哲的保鏢從房間裏麵出來,一隻手擺弄著一個打火機,一隻手拿著本存折。

“大哥,這逼有錢。”保鏢說著把存折遞給了瞿哲。

瞿哲打開存折看了一眼罵道:“我操你媽的!讓你騙我!”說著舉起槍又要砸,被東南北一把拉住。

“密碼?”瞿哲問。

“0755。”高峰說。

“這二十萬是罰款。”瞿哲說著把存折遞給了東南北,跟高峰說:“來,寫個欠條,欠款金額和還款日期,過期不還的利息為二分,利滾利。就按我說的寫,一字不能差。”

瞿哲監督高峰寫完,看了東南北一眼拿起來說:“你叫高峰?和身份證上名字一樣嗎?”

“是。”高峰說著掏出身份證遞給了瞿哲。

“嗯,是。”瞿哲念了一遍高峰身份證信息後說:“高峰,這是你自己寫的欠條,我讀一遍,你看看哪兒不對。”

瞿哲讀完欠條看著高峰,高峰說:“都對。”

瞿哲把欠條遞給了東南北,收起槍站起來,環顧一圈後跟保鏢說:“搬!”

東南北站了起來,從口袋裏掏出個Walkman在高峰麵前晃了一下。

 

下樓到飯店後,瞿哲讓另一個保鏢上去一起搬東西,然後和東南北坐下,服務員給東南北和瞿哲每個人盛了一碗粥,東南北喝了一口說:“嗯,挺鮮,再盛兩碗晾著。”

瞿哲喝了一口說:“這粥味兒挺好,還把海鮮放裏麵一起煮,放鹽和胡椒粉了吧?”

“嗯。我第一次喝也不習慣,後來覺得嘴裏、胃裏都挺舒服。”東南北說,“你多吃點龍蝦,還有幾個清蒸螃蟹,等他倆下來再上。”

“操他媽的!我最恨這種小白臉,看著一本正經,其實比誰都壞。”瞿哲說,“有時真不如流氓實在。”

“你剛才那一下挺狠,我有點擔心,別雞巴給砸死了,你出手都沒準的。”東南北說。

“放心熊貓,我有數。”瞿哲說,“槍哪來的?挺順手。”

“我堂哥的,好槍,要是我的就送給你了。”東南北說,“我找機會給你弄一把。”

“聽說虎哥出事兒了?”瞿哲咬著龍蝦腿說,“現在怎麽樣?”

“嗯。應該沒事,我問了他馬仔,差不多要回來了。”東南北說。

話音剛落,瞿哲的手提電話響了,他接起來“喂”了一聲,聽筒裏傳來大壯的聲音:“你在哪兒啊?是不是和熊貓一起?我呼他雞巴也不複機。”

“你在哪兒?”瞿哲說。

“龍江賓館。”大壯說。

“你先自己吃口飯,等下我和熊貓過去接你。”瞿哲說,“一個人出來。”

瞿哲的倆個保鏢搬完東西回來,把車鑰匙和打火機放在東南北麵前。

“你倆辛苦了,趕緊吃飯吧。”東南北說著拿起打火機擺弄著,“叮叮”開了幾次蓋,“Dupont,逼小子挺敢花啊,給你吧。”說完把打火機遞給瞿哲。

瞿哲順手丟給了一個保鏢說:“給你,別雞巴用瞎了啊,四千多。”

離開飯店,東南北開車到龍江賓館接上了大壯,大壯一上車就問:“你倆雞巴幹啥去了?”

東南北和瞿哲沒說話,大壯訕訕地說:“我雞巴一直等你們,我帶你們去個地方。”

 

大壯指引著東南北開到舊城一個孤零零的建築前,下了車一行人轉到後麵,“夜貓”招牌從二樓一扇窗子裏透出藍色的光。從一樓一扇厚重的鐵門進去,一股混合著煙草、酒精、地毯黴味、汗臭和鹹醒的味道撲麵而來。上下兩層空間罩在幽暗的燈光裏,強烈重低音震顫著音樂、頻閃著燈,不大的舞池裏一群男女擠在一起蹦迪,隨著節奏整齊地搖著頭。

大壯帶頭走上夾層,經過的每一張桌子下麵幾乎都有一個半張桌子大小、白色的硬質塑膠餐飲箱,裝著滿滿的冰塊,裏麵埋著啤酒。幾乎沒有人玩骰子,也不見人說話,客人們要不跟著音樂晃動著頭擺動著身體,要不埋著頭像在睡著,有的睜著眼睛歪倒在沙發上空洞地搜尋著,兩個女孩子穿著裙子坐在男的胯間一邊機械地搖晃著身體,一邊喝著啤酒。

坐下後大壯要了兩箱冰啤酒還有幾碟幹果,隨手打開幾瓶,一人發了一瓶。東南北拿起瓶子和瞿哲碰了一下,笑了笑一口幹掉。大壯掏出煙遞給東南北,他擺擺手,大壯依次發了一根,瞿哲保鏢掏出打火機“叮”的一聲翻開蓋打著火依次給瞿哲和大壯點燃煙。

大壯摸摸索索掏出一個紙包扔給東南北,他打開看了一眼,卷了起來,卷好後向瞿哲示意了一下,瞿哲掐掉煙接過去,向保鏢要了打火機點火後燎著封口。東南北又卷了一支就著瞿哲的打火機點燃深深吸了一口,憋了很久慢慢吐了出來。

隔了一會兒大壯又拿出一小包雜黃色的東西,撮了一點放在錫紙上,把打火機火苗調小在下麵烤著,慢慢散出一股濃鬱的氣味,東南北湊近深深嗅了一下說:“什麽東西?”

“山西土料子。”大壯平淡地說,“試試?不上癮。”

 

淩晨四點多,一夥人才從酒吧裏出來。送完瞿哲三人和大壯,東南北把車停在路邊買了一瓶冰可樂回來坐在車裏喝了幾大口,打了個嗝。一個年輕姑娘走到副駕駛門前,一隻手扶著車頂彎下腰,露出深深的乳溝搖晃了幾下,嘟著嘴說:“帥哥,能捎我一段嗎?”

東南北用力眨了下眼睛盯著姑娘的胸看了一會兒,發動汽車,轟了幾腳油門。這時左邊車窗外也出現了一個姑娘,拉下一側吊帶背心的肩帶,露出乳房抖了兩下說:“大哥,玩會兒不?”

東南北湊近嗅了嗅說:“這味兒!”說完升起了車窗。

“帥哥,你聞聞我的。”副駕駛車窗外的姑娘說著也露出一隻乳房,更大、雪白。

東南北瞟了一眼,掛上檔,猛轟一腳油門竄了出去。

開出一段後,東南北忽然對著副駕駛座位說:“操!你怎麽上來了呢?”轉過頭看了下後座說:“都是誰啊?操你媽的,趕緊滾!”說著猛踩了腳刹車停在了路中間,一陣刺耳的輪胎擦地聲音傳來,後麵一輛車差點追尾,長鳴著喇叭,隨後下來兩個人罵罵咧咧地走過來。

東南北邊罵邊打開副駕駛座位前麵儲物櫃,拿出手槍拉開車門走下了車。兩個人見狀迅速回到車內向後倒了一下,打了個方向從東南北身邊馳過,東南北舉起槍朝車尾勾動了幾下扳機。

東南北罵了一句回到車裏,把槍扔在了副駕駛座位上,拿起可樂猛灌了兩口,看著周圍自言自語:“這雞巴是哪兒啊?”

東南北慢慢開著車,探著頭仔細辨認著路牌,終於開上了寬闊的深圳中路,他猛踩著油門衝過一個十字路口,又闖過一個紅燈,閃過一個路牌。

“我操!反了。”東南北自語著迅速向左打方向盤,車子頂開了道路中間的隔離欄杆開上了對麵的人行道,一頭紮在綠化帶裏,撞倒了一棵樹,彈出了氣囊還不停地往前拱,東南北死死地踩著刹車轉動鑰匙熄了火,扯開氣囊,搖搖晃晃走出車子。

 

東南北跑到最近的食雜店急呼了萬山河三遍,萬山河回電後過了十多分鍾騎著摩托車載著封靈趕了過來。

“你是不是喝醉了?”萬山河盯著東南北問。

“沒喝多少啊!”東南北茫然地說,“怎麽辦?我駕駛證是假的。”

萬山河想了一下讓東南北先走,他來處理。

出租車載著東南北停在許美慧家的樓下,東南北下了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樓道,扶著牆一步步挪上樓梯,敲響了許美慧家的門。隔了很久許美慧透過貓眼看了一下開了門,把東南北一把拉到房間裏,迅速關上了門。

“你怎麽喝成這樣?” 許美慧看著倚在門框上的東南北問,隨後把他扶到沙發上坐下,吸了幾下鼻子說:“你身上有股什麽味兒?”說完倒了一杯水回來遞給他,皺著眉頭看著他。

“出車禍了。”東南北接過水杯說,歉意地看了她一眼低下了頭。

“先把水喝了,我再給你倒一杯。” 許美慧說。

“到底怎麽了?” 許美慧問。

東南北用力晃了幾下頭,茫然地看著許美慧。

“衝個澡睡吧,天快亮了。” 許美慧說。

 

東南北躺下後輾轉反側,起身到客廳找水喝。許美慧穿著睡裙推門出來,看到東南北光著身體煩躁地走來走去說:“別著涼。”說完牽著他的手回到了主臥。

東南北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緊並著雙腿,腳指勾在一起,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屏著呼吸瞪大了眼睛借著微光盯著臥室吸頂燈,一動不動。過了很久,許美慧開口說道:“睡不著嗎?放鬆一點。”

“我怕影響你睡覺。”東南北放開手臂說,“我在想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這樣讓我很心疼。” 許美慧說,“讓我想起我弟弟。”

“對不起,阿美。”東南北說。

“人這一生很短。你感覺自己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已經有人叫你‘阿姨’了,你隻有收起那些小情小調學著做個長輩。你還沒搞懂愛情和婚姻是什麽就已經組成了家庭,你根本不了解男人但是已經開始和一個男人朝夕相對。你還沒來得設想自己應該成為什麽人的時候你已經是什麽人了,根本無力改變,也不知道要變成什麽人。” 許美慧看著天花板象是自言自語地說,“但是人這一生也很長,長到每一分鍾都可能發生你完全想不到的意外,徹底改變你人生軌跡,讓你度日如年。”

“你跌倒了爬起來,又跌倒又爬起來,但是你不知道哪次跌倒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許美慧說,“你很有才華,善良、正直、上進、熱情、充滿了活力和藝術氣息,比我弟弟強,我更不希望你和我弟弟一樣的結局。”

“別說了,阿美,我都知道。”東南北說。

“我要是有兒子希望是你這樣的,我要是年輕也會選你做男朋友,但我現在慶幸自己沒有孩子,也慶幸我先生很平庸。因為優秀的人都很脆弱,純潔的心更容易被玷汙。你每分每秒都會擔心他,越是愛,越會焦慮。”阿美說,“你的能力很強,可以輕鬆應付工作,我也實在找不出更有挑戰、更能讓你投入的工作了。或許是我們部門的廟太小了、或許你該找個女朋友了,或許你真該投入到藝術創作,那樣才能把你多餘的能量都消耗,除此之外我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不要為我操心,阿美。”東南北說,“我明天開始重新做人,好好生活。”

“我看你突然開起了奔馳,很想問你車是怎麽來的?平時和什麽人交往?但是我又不知道應該以什麽身份追問你。”許美慧歎了口氣說,“我不相信你會學壞,你還是有底線的。但有些圈子、有些人是讓你加速墮落的,同時會讓你舒適,就像裹著糖衣的毒藥。”

“我知道。”東南北說。

“睡吧。”許美慧說。隔了很久,她突然出聲笑出來說:“你別那麽緊張,搞得我也睡不著。正常呼吸,想翻身就翻身。”

東南北跟著笑出來,翻了翻身,伸了下手臂,曲起了腿,側過身對著許美慧,凝視著她泛著光的麵容說:“你真美,像座大理石雕像。”

“別鬧了,早點睡吧。” 許美慧說完轉過身去,雙手合十墊著麵頰,蜷著身體。絲滑睡裙順著腰線自然垂落,裙擺僅能蓋住大半個臀部,腰臀之間形成一個陡峭的角度。東南北出神地看著,抬起手懸停在許美慧的髖部,猶豫了一下輕輕落在她的腰上,過了一會兒,移動手掌在她腰臀間起伏著。

許美慧轉過身拿起東南北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輕輕地說:“你睡不著?”

“嗯。”東南北應了一聲轉過身平躺著。

許美慧轉過身扯過薄被蓋在他身上,伸出手放在他胸膛輕輕地撫摸著,不時拍兩下,東南北慢慢合上了眼睛。

 

東南北醒來後,許美慧已經不在,床頭櫃上有張紙條,上麵用端莊的字體寫著:

好好休息,今天不用上班了,抵你加班時間。電飯煲裏有粥,走時記得帶好門。

 

東南北喝完粥坐了一會兒,打量著四周,隨後在客廳裏轉了一圈,對著空白的牆壁大體比量了一下。在靠近陽台的牆角看到了佛龕,他抽出三支香點燃,高舉在頭上,小聲念叨著:“願阿美、媽媽、姐姐、哥哥、堂哥、瞿哲、萬山河、朱珠、古麗、金素健康平安,求佛祖保佑。”然後敬拜了三下,將香小心插在香爐裏。

 

東南北收拾好碗筷,整理好床鋪,拿著小紙條離開許美慧家,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經過移動通信公司門口,看到工作人員披著綬帶、微笑弓身邀請路過的人參加體驗活動。東南北接過一張宣傳單信步走了進去,迎麵而來的是一個旋轉的圓柱形透明展示架,中間斜架著一部“大哥大”,他湊近了認真地看著,隨後讓服務員拿部樣機出來。

從移動通信公司出來,東南北隨便跳上了一輛座位很空的公交車,上去才發現是梅沙-大灣線路。公交車開過一片綠地後,道路就開始變窄和凹凸不平,車流也開始擁擠。路邊是正在平整的土地,還有幾塊完整的耕地和民房,然後是大片茂密的熱帶叢林,芭蕉樹和椰子樹相互掩映。突然前麵豁然開朗,熱鬧非凡,一隊隊統一著裝的旅行團次第而過。穿過之後是一片鋼筋水泥結構的農民自製樓房,接下去是大片耕地和菜田。突然前方左側出現了一個門樓,“深圳大學”的招牌掛在門柱上,路邊有些學生模樣的人在等車。

公交車到達大灣折返回後從深圳中心穿城而過,出了東角頭鎮,公交車爬上了一段緩坡然後向左一拐,忽然車窗外出現了滿屏的大海,海麵平靜,顏色湛藍。東南北挺直了背,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海麵。

公交車的終點站在一片沙灘旁邊,東南北等在最後,跟著攜帶大包小裹的鎮民一起下了車直奔沙灘跑去。

 

四月的陽光已經很熾熱,但是海水溫度還偏低,沙灘上幾乎沒有遊人,也很少鎮民。東南北光著腳沿著水邊走過去,一直走到沙灘的盡頭,在一大塊礁石上麵仰躺下來。礁石溫暖,陽光炫目,東南北用書包遮著光閉著眼睛,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逐漸變得輕緩,讓人昏昏欲睡。

忽然呼機震動起來,東南北把書包推向一邊翻了個身側著躺了一會兒,呼機又震動了兩遍,他懶懶地坐起來,打開書包倒扣著把裏麵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眯著眼睛翻找呼機,一張存折隨風翻動了一下被他迅速按住塞回書包。

呼機熒幕顯示萬先生和電話號碼,東南北環顧著空曠的沙灘,忽然想起什麽,把“大哥大”換了節電池,開機後,打給萬山河。

“你現在在哪?”萬山河問。

“我在梅沙。”東南北說,“給你添麻煩了。”

“那倒沒事兒。”萬山河說,“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得和你見一麵。”

 

東南北剛到家不久,萬山河敲門而入,背著個雙肩包,手裏拎著一個塑料袋。

“封靈呢?”東南北看了下萬山河身後說。

“我沒讓她過來。”萬山河說著走進了屋裏,“哇哦!你家收拾的真幹淨!肯定不是你幹的,有女朋友了?”

“沒有,朱珠收拾的。”東南北說,“她經常過來看多多。”

萬山河在沙發上坐下,把塑料袋裏的東西全部拿出來:一包鹵鳳爪、一包叉燒、兩盒涼皮,和清蒸魚、通心菜擺在一起。

“今天是什麽日子?”東南北邊開啤酒邊問。

“先吃。”萬山河麵色嚴肅地說,推了一盒涼皮到東南北麵前。

東南北看了一眼萬山河,悶頭吃起來。

“咱倆還沒單獨在一起喝過酒呢。”萬山河拿著酒瓶子說,“認識半年多了吧?”

“嗯,從上畫班開始。”東南北說。

“我覺得你變化挺大的。”萬山河說,“那時你還像剛入學的大學生。”

“現在呢?”東南北說。

“現在看起來很疲憊、很蒼老、很邪氣。”萬山河說,“為什麽?”

東南北喝了一口酒沒說話。

萬山河拿過背包掏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放在東南北旁邊。

“袋子裏是你車裏的東西,車子拖到定點廠了,後備箱裏的東西丟不了。”萬山河說,“要換原裝配件,估計得個把月能修好。”

“多謝哥們。”東南北邊說邊把檔案袋裏東西倒在沙發上,一個黑塑料袋包著的東西重重落下來,“操!忘了!”

“我不想問你車、槍哪來的,隻想問你帶著槍和子彈無證駕駛豪車去喝酒,喝醉了還超速行駛,你想幹什麽?”萬山河說,“還有,你那天是不是吸毒了?”

“都是碰巧。”東南北雙手搓了幾下臉說。

“除了自殺,沒有人願意主動赴死,很多死亡都是碰巧。”萬山河直視著東南北說,“還有就是作死的。你知道嗎?除了私藏槍支,那天要是警察在或者撞傷人了,哪怕撞到車,任何一條都能讓你蹲幾年,你說你值得嗎?你到深圳就是為了坐牢來的?”

“我知道。”東南北躲閃著說,“不會有下次了。”

“還有。”萬山河說,“車後備箱裏好像是高峰的音響、電視和錄像機?”

東南北長歎了一口氣說:“真不知道怎麽和你交待,挺慚愧的,我也沒想到事情會演化到這種地步。”

 

聽完東南北的敘述,萬山河呆了半晌,喃喃自語:“也太不講究了,我得找他。”

“別找了,估計他也不好意思見你。”東南北說,“我今天也沒去取錢。”

“不過他確實太過分了,昏頭了!這種事兒不是透明的嗎?”萬山河說,“就是不透明也不能對朋友這麽幹呐?我真後悔把他介紹給你,這件事我有責任。對不起!東南。”

“和你沒關係。”東南北說,“你碰到過這種事兒嗎?換做你會怎麽處理?”

“朋友背叛?沒有,可能我的生活太簡單了。”萬山河說,“不過若真碰到,我也不知道怎麽處理,很難。”

“是啊,我也很難。本來我想就算了,畢竟還是人家幫你賺的錢,當時他還生怕我太早平倉而少賺,而且我覺得挺滿足的,太多錢對我沒什麽用。”東南北說,“他還是你的發小,我同學的校友。”

“如果是我,可能會先找他談談。”萬山河想了很久後說。

“我也想過先找他談,但是我同學一說我又覺得有道理。一個理智健全的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有意做了一件事情會主動承認嗎?我沒有任何證據,甚至都證明不了我給了他五十萬,就是告到法院都贏不了,他還可能隨時跑路。”東南北說,“我反而成了弱勢一方,還不如幹脆認了,談都不要談。”

“你要告訴我我肯定要過問的,這是我介紹的朋友,我有責任。”萬山河肯定地說,“而且我相信你給了他錢,也相信是他貪了的,他一定要給我個說法。”

“應該先問問你。”東南北說,“他或許真有難言之隱。假設他拿錢去撈朋友了、給親戚治癌症了給老爸還賭債了,或者被別人騙了,你還好意思要嗎?”

“前提是我首先相信他說的是真的。”萬山河說,“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選擇,我隻能堅守自己的原則。”

“封靈要是告訴你她要和別人結婚了,你會不會帶她私奔?我要是被綁架了,你會不會報完警就算拉倒?看到領導貪汙腐敗,你會不會揭發他?”東南北說,“你幫我把奔馳車保險日期提前、頂包、藏槍有沒有違犯你的原則?為什麽還做?哪一條都可以讓你身敗名裂。因為哥們義氣?咱倆才認識不久,根本不了解對方,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因為想跟我交換什麽?你看起來無欲無求,我也沒什麽可換。因為我是封靈的同學?隻是一個畫班裏的,朱珠和我更近。”

“我……我……”萬山河說著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呆呆地看著吃了一半的涼皮。

“我沒有經曆過你說的那些事情,也很難想象自己碰到後會如何選擇,所以我不是批判你,我隻是擔心你。”萬山河說,“但你想過為什麽你會碰到這些事情?”

“而你碰不到?”東南北笑著說。

“我的經曆很簡單。”萬山河笑笑說,“從小乖孩子,學習好,總跳級,到哪都是最小,大家都照顧我。”

“真好!”東南北由衷地說,“我很喜歡你那種陽光大男孩的樣子。”

“我沒有太多幻想,我也不知道往哪想,我隻是慣性地去做我認為該做的事情,其他交給命運。”萬山河說,“好像一切都是按部就班,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你有沒有碰到當時認為過不去的坎?”東南北問。

“肯定有吧?讓我想想。”萬山河說,“大一的時候我喜歡一個女生,班花,應該是單相思。我比全班同學都小個兩三歲,瘦瘦小小,什麽體育比賽我都是觀眾。我就想發展個特長,隻有唱歌了。苦練了很久,新年班會上我唱了一首《小小少年》,還特意看著她唱,誰知我唱了幾句後清楚地聽到她和身旁女生說‘這不是兒歌嗎?還真適合他唱’。”

東南北大笑起來說,“然後你就崩潰了?”

萬山河笑著點了點頭說:“張著嘴都不知道怎麽發聲了。”

“然後你就學聲樂準備雪恥?”東南北說,“封靈知道嗎?”

“不知道,不過我不是有意瞞她。”萬山河說,“我確實喜歡表演藝術,可能因為我是獨生子的關係吧。我媽怕我挨欺負或者學壞,就給我買很多小人書和玩具把我關在家裏自己玩,我就會揣摩各種人物特征,想象各種人物說話的方式、表情和肢體動作,一個人扮演很多角色,連說帶唱。後來聽評書,我覺得都沒有我演的好。”

“我絕對相信。”東南北說,“但是唱歌和評書、話劇還是不一樣啊。”

“對,但我還是喜歡唱歌。”萬山河說。

東南北看著萬山河若有所思。

“你呢?你都碰到了什麽當時認為過不去的坎兒?”萬山河說。

“我的坎兒?太多了吧?會有意選擇淡忘,不過確實現在想起來都不算什麽。”東南北說,“後來我追問多的是:爸媽為什麽生我?我為什麽會在農村長大?為什麽爸爸死那麽早?哥哥為什麽會遭遇那麽多不公平?我為什麽沒上一所好大學?為什麽我不能像別人一樣過一種平淡的生活?”

“每個人的生活都不像表麵看起來那樣。”萬山河說。

“我還想問:為什麽趙行長貪財好色、不擇手段,站在台上滿口仁義道德,還有無數人舔他的屁股?為什麽一個派出所所長黑白通吃還可以逍遙法外?為什麽李明那麽勤奮地工作,但隨便一個關係就可以搶奪他的勞動成果?為什麽高峰敢騙我?”東南北說,“最想問的是自己,為什麽這麽多為什麽?”

“我們製度有不完善的地方,法律也不健全,傳統道德正經受全麵考驗。”萬山河說,“但我相信你看到的東西還是少數人偶然性所為,不要因此影響我們對整個社會的認識,我們也不能作為參照改變自己的初心,或者為自己有意作惡尋找合理性。”

“你說的是陰暗麵。”東南北說,“在繪畫上,受光麵和背光麵是相對的,而且光線越是強烈,陰影越是黑暗。但是我們有能力選擇背光麵還是受光麵嗎?連光線都一直在變。”

“那就看我們更多關注哪一麵了。”萬山河說,“或者說我們的人生規劃、夢想更適宜在陽光下還是陰影裏完成。”

“我覺得我的內心還不至於那麽灰暗,我也沒有喪失底線,仁、義、禮、智、信、孝都做到了,隻是不知道忠於什麽。”東南北說,“你忠於什麽?”

“‘忠於’通常會針對信仰而言。我不信上帝、不信佛,我信友情、愛情、親情,我信正義、善良、仁慈,我信什麽就會忠於什麽。”萬山河說,“歸根結底是忠於自己的內心。我和你隻認識半年多,之前從來沒有遇到過像你這樣的人,我也無從判斷你的是非忠奸,但是我內心本能地認為你是一個可以信任和托付的朋友。”

“哈哈哈哈!你要是個女人多好!”東南北大笑著說,“你說的就是愛情的感覺。”

“差不多吧?你應該體會過這種感覺吧?”萬山河說,“但愛情感覺總是稍縱即逝,婚姻是要長久經營。”

“我對婚姻完全沒有信心。”東南北說,“不僅源於對生命沒有信心,而且總是懷疑兩個素不相識的人二十多歲時認識,憑借什麽就決定了要一輩子廝守?還要親過家人、密過朋友,這違反自然法則啊,因為他們之間沒有血緣,沒有共同生活經曆,缺少通感和共情。”

“但是他們有共同目標、共同利益,為了家庭。”萬山河說。

“那不是合夥開公司嗎?那跟應該有個期限。”東南北說,“再說為什麽一定要組建家庭?我覺得能一輩子單身。”

“哈哈哈哈!”萬山河笑著說,“你現在就嘴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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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香影 回複 悄悄話 看來隻有這樣維權才有效。
開始勾勒主人公形象,本質上還是好的,但是社會環境逼著他學壞。
男生的成長真讓人揪心,他是幸存者著才有機會講述。
他確實幸運,單位有個好領導。
還有好哥們。
不過他是值得的。
我越來越喜歡東南北,萬山河,瞿折也很有反派魅力,單獨寫一部也能挺有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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