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訪普林斯頓高研所隨想

(2023-09-03 08:07:42) 下一個

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的主樓,看起來樸素端正,紅磚白窗。愛因斯坦曾笑意盈盈地站在Fuld Hall門前拍照,他在這寧靜的鄉間,安穩度過了生命的最後二十二年,享受著世人敬仰的目光,不緊不慢地思索著玄秘的量子糾纏。

 

以前想當然的以為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是普林斯頓大學屬下的一個機構,其實它是和普大無關的、獨立的一個研究院,研究人員在這兒隻做純理論性的研究,自己選擇課題,有可能是超越目前人類知識的極限任務不用教學,也沒有非要出成果的壓力。科學家們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探索自然宇宙奧秘的自驅力,可以不為功利所驅,不受柴米油鹽的羈絆,省略申請經費的繁瑣,不必向晉升考核妥協,更沒有項目deadline前的焦慮……(哈哈哈,就是說沒有我這種小程序媛的種種煩惱)。對那些孤傲的天才們來說,真是一份理想的、可以心無旁騖的美差啊。

 

一百多年前,那真是一個物理學照亮世界的時代,單是看看那些年索爾維會議的主題和與會的學者們的合照,都讓人心潮澎湃。放射性、相對論、量子論的提出,從經典物理學到近代物理學,宇宙學、微觀物理的研究……如果茨威格活得久些,他也許會給人類群星閃耀時再加一個篇章,用他浪漫激情的文筆,記錄那個輝煌時代的科學家們,普朗克、居裏夫人、洛倫茲、愛因斯坦、薛定諤、波爾、海森堡、波恩……我很好奇他理想主義的筆調,如何把這群嚴肅的科學家們寫進充滿英雄主義的傳記裏。

 

然而戰爭的陰影,籠罩了歐洲大陸。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這座籌建於上世紀三十年代的學術界的象牙塔,恰逢其時地接納了不少從歐洲流亡來的科學家們。對比兵荒馬亂的彼岸,這兒欣欣向榮,富足安定又野心勃勃。經過一戰、二戰的蹂躪踐踏,科學的奧林匹斯山,終於從歐洲移到了美國,新大陸的學子們不必再去劍橋、哥廷根留學,學術界通用的語言,也從德語變成了英語。茨威格若活得更久些,麵對沉淪的歐洲,破碎的世界,麵對他精神家園的毀滅,隻會更絕望悲痛得再自戕一次。

 

Fuld Hall 正在重新布置,大廳裏顯得有些淩亂,三尊頭像擠在一起,認出愛因斯坦、馮.諾依曼,不知第三尊半身像是誰,肯定不是歐本海默,雖然他在這兒做了近二十年的院長,直到離世的前一年。在大廳裏靜坐了一會兒,這兒曾經有過多少次最強大腦們的頭腦風暴,多少風雲際會的辨論。後院不遠處的池塘,更遠些的小樹林,更添加世外桃源般的寂靜。這兒太靜了,像是真的可以遠離現世的種種不堪。心底有個聲音猶豫地對茨威格說,歐洲雖然沒有未來,可不也一次次地從廢墟裏爬了出來。這不,歐盟建立,冷戰結束,共產破產了。

 

我知道,我又在粉飾世界了。彼時,全世界才從新冠疫情的沼澤裏掙紮出來,又被拖入俄烏戰爭的泥潭,太多無法解決的以國家、宗教、種族為由的衝突紛爭……

 

那是去年的複活節,和朋友們一起去學校聽音樂會。在朋友的帶領下,沿著愛因斯坦之路,從高等研究院、研究生院、神學院,一直走到愛因斯坦的故居。美東的四月天,己是姹紫嫣紅開遍。校園古色古香的建築,有些是圖靈不屑的來自劍橋國王學院蹩腳的複製品。有一場是聽海頓的弦樂四重奏 The Seven Last Words of Christ ",悲愴哀婉的旋律繚繞心間。希望壓在潘多拉的壇子裏,那麽人類是永遠沒有了希望”,還是可以通過支配留住的希望”,渡過苦難?

 

幾天後,群裏有流出在普大校園裏拍攝Oppenheimer的片段。等了一年多,終於大片登場。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