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心音樂會上,陳丹青說"我和木心有個脾氣,一見到音樂家就認慫"。好友發來看,大笑, me too. 其實木心懂音樂的,甚至認為”一切藝術都通向音樂”,所以對音樂家家頗為崇拜。而我,對音樂是因無知而起的敬拜。
記得錢鍾書有次聽傅聰音樂會,完了說"你們這是對牛彈琴,我不懂"。老先生倒是誠實。
錢鍾書給宋淇的信是這樣說的:"春節前阿聰音樂會末次 ,弟已十餘年不夜出 ,為之破例 。畜牧學者言:向牛彈琴奏樂 ,可以增加乳量 。自慚乃老公牛 ,對我彈琴 ,未見成效耳"。????
因為提到宋淇,自然扯到張愛玲的遺作。於是有了以下這些相關的感想,試著記下來:
當初看到"小團圓"出來時,不禁暗怪宋家兒子多事。不過,後來我也逐漸理解了宋以朗的兩難:出版這些遺作,愛護張愛玲的張迷們會罵;讓這些作品銷聲匿跡,又擔不起這個罪名。宋選擇了前者。其實"小團圓"屬中乘之作,並不算壞。六、七十年代,張愛玲已人到中年,在個人際遇、生存環境遭遇大變遷後,真不能苛求張能創作出像她早期時精妙煉達的佳作。況且,張在創作的盛年尚寫過讓迅雨(傅雷)狠批的"連環套",可見一個作家並不是件件作品都出彩。像莫奈、畢加索,也不見得每幅畫都是傑作,那些作品,照樣點綴著全世界各大藝術館,沒有人敢把這些畫怎樣吧。
那些遺作,出來了也好。免得後人憑空猜測,不知要妄生出多少"張學"來。張身後被宋以朗整理出版的遺作裏,我隻看了"同學少年都不賤"、"小團圓",看得出張是花了心思在寫作上的。她對於是否出版,連自己也模棱兩可,舉棋不定。那是她人生的自畫像,完整、真實、不留情麵。書中還保有張一貫的冷俏,仍然善用通感捕捉微茫的感觸。至於最新的"雷鋒塔"、"少帥",我暫時不會去看。
從八十年代中期看"小艾"時的初識,看"傳奇"時的驚佩,看"赤地之戀"、"秧歌"己覺出張的無奈,到看"半生緣"、"怨女"時感歎張創作的局限性。至於"海上花"、"紅樓夢魘",完全是迷戀張愛玲時的盲目跟讀,即看不懂煙花巷裏庸常的市井百態,也不具紅學考據的功力,是我最沒感覺的張愛玲作品。皇冠出版的豎排"赤地之戀"、"秧歌"、"對照集"還在書架上,偶爾還會翻翻圖文並茂的“對照記“。來美時帶了當時的"張愛玲全集",可惜搬家幾次,不知所終。倒是手機裏有不少張的作品,有時會再看看最喜歡的愛玲才情怒放時的小說和散文,七巧、流蘇、薇龍、小寒、曼楨……仍然幽怨細膩地活在張的文字裏, 而大多數時候,這些人物又統統虛化了去,濾掉所有人生的悲涼哀慟,隻剩下愛玲時而伶俐通透、時而機智輕盈的文字,讓人在靜夜品讀時,一次次心領神會,會心微笑。
那些個遺作的出現,絲毫不能憾動張愛玲在中國近代文學史上的地位,也不能影響我這種張迷對張愛玲的喜愛。倒是張的遺作,可以對張有更全麵的認識,心中會有更多的憐惜和浩歎,不過這已經和文學無關了。
木心的音樂會還沒有聽完,"文學回憶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挑著看,於夜深人靜的時候。忙忙碌碌的中年,如此一天又一天。
後記:微信裏的小雜記,寫於2017年. 隻是關於木心、張愛玲的一點無關聯的雜想,發到博客裏不能沒有標題,隻能硬著頭皮取了一個似是而非的文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