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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淩蘭 – 處於世界邊緣的世外桃園

(2020-12-05 11:06:52) 下一個

一個慧星即將擊中地球,造成全人類的毀滅。唯一的活下來希望是躲到地處格淩蘭的地下避難所。約翰·加裏提,與他分居的妻子愛麗森,兒子那瑟,踏上了充滿危險的征程,尋求得以生存的唯一希望。 這就是美國導演瑞克·若曼·沃夫 (Ric Roman Waugh)正在執導的災難片《格淩蘭》要講的故事。 格淩蘭被當作整個人類文明毀滅時幸存者的世外桃園。

格淩蘭是世界上最大的大陸以外島嶼 (對比被定義為大陸的澳大利亞),麵積接近二百二十萬平方公裏。其中80% 在北極圈內。 距其最近的國家是西麵的加拿大,和南麵的冰島。格淩蘭人口約五萬六千人,人口密度僅為2.5 人/100平方公裏,占世界上205位。其中居住在首府努克(Nuuk)的有一萬八千人, 占全島三分之一。我們在2018年六月初從冰島首都雷克雅未克飛往努克。因為努克機場跑道短,飛機是36座小飛機。我們的坐位在機尾,好在那天風平浪靜,巔簸不大。全程三個多小時。在飛機接近努克時從舷窗往下望, 水麵上漂浮著大大小小的冰山,很是壯觀。

圖1,2:從空中鳥瞰格淩蘭, 海麵上有漂浮的冰山

 

努克雖然號稱是格淩蘭的首府,其實就是一個小鎮,除市中心外,其他居民住得比較散,有幾條公共汽車線路把這些居民點與市中心相聯。對格淩蘭最深的印像就是荒涼,一種天涯海角,天荒地老的荒涼。除了在市中心可以看到曲指可數的幾棵人工種稙的樹外,舉目四望見到隻有少數的灌木和篷草。雖然是時已到初夏,幾乎見不到綠色。 努克位於北緯64 度線, 距北極圈240公裏。六月中從日落到日出不過三個小時,從半夜12點到淩晨3點,是白夜 。因為天陰,白天天也顯得灰蒙蒙的。當地民居多漆成不同顏色,但色調偏暗。陰天的光線下,透出一股憂鬱的氣氛。

  圖3: 抵達努克 

 

 圖4:天主教堂,漢斯·埃戈德像,和前醫院。漢斯·埃戈德是丹麥-挪威路德教派傳教               士和努克的創建者

 

此地的烏鴉身軀碩大,叫聲響亮。一天見到一隻大烏鴉站在屋簷上,時不時叫上兩聲,像是在大衛·林齊(David Lynch)電影中的場景。烏鴉在北極圈內生活的因紐特(Inuit)人的神話中有非常特別的地位。跟據傳說,烏鴉是從黑暗中誕生的,體弱而迷失了方向。當他在全世界漫遊時,他發現了自己是烏鴉之父,萬物的創造者。一但他發現了自己是誰,他就集聚了自己的力量,從黑暗飛到了一個新的地方,他管這個地方叫地球。隨後,他遇到了一個叫因紐特的人。烏鴉喂養了這個人,教他敬畏周圍的世界。不久以後,一個女人來了。烏鴉教他們如何穿衣服,建造庇護所,和獨木舟。當男人和女人長大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烏鴉照例照料和教育他們的孩子。

 

       圖5:房脊上碩大的烏鴉  

 

            圖6:政府為居民蓋的新公寓。牆上畫有烏鴉的圖案

 

到努克後,從機場打車去網上預訂的住處,這是一所位於市中心以外改造的民居。努克的正式旅館很少且相當貴,最低一晚要三百多歐元。我們租的這個房間僅需140多歐元一晚。屋內有四,五間臥室,我們租的那間有私人衛生間。廚房為公用,冰箱電爐,菜刀麵板,鍋碗瓢盆,一應具全。還有油鹽胡椒粉等基本烹飪材料。 後來事實證明廚房是個很有用的特征。民居附近沒有餐館,出門一整天回來後做些熱飯吃感覺特別爽。市中心有家大超市,另外在從市中心回住處的公車線上還有一家雜貨店,有各種食品賣。因為買的食品都是從島外舶來的,價格自然貴一些。特別是水果蔬菜,好在還算新鮮。

圖7: 租住的民居

  圖8: 努克市中心,左邊建築物為多功能文化中心

 

在同一所民居內租住的除我們外還有凱瑟琳。隔了一天,湯姆又搬了進來。凱瑟琳和湯姆都來自芬蘭,通過斯堪地納維亞國家間公務員交換項目到格淩蘭做短期訪問。凱瑟琳在芬蘭衛生部門工作,湯姆則負責管理保險事務。湯姆本來在市內的旅館住,後來聽說這兒便宜,就搬了過來,為國家節約些銀子。我們做了空心粉後邀請他們來一起吃,他們說已經吃過晚飯了,但也都 禮貌地償了一點兒。凱瑟琳拿來買的水果,與大家共享。飯後聊天,向他們聊芬蘭的情況,包擴教育,醫療保險,和養老等。閑談中得知湯姆是徒步愛好者, 就向他打聽此地徒步的情況。湯姆做了介紹和建議。

格淩蘭國家搏物和檔案館是了解格淩蘭曆史的好去處。它位於老碼頭的旁邊,由一座兩晨小樓和幾座大穀倉式的建築組成。 夏季上午10點到下午4點開放,參觀無需購票。我們去時唯一的工作人員是位亞洲人麵像的女孩。當天也沒見到其它的參觀者。

 
 圖9: 老碼頭,建築物是格淩蘭國家搏物館
圖10:搏物館內皂石雕刻
初到格淩蘭,發現這兒的大多數人長得像亞洲人,麵部沒有明顯的凹凸,眉眼細長。原來在格淩蘭島上的56,000居民中,88%是格淩蘭因紐特人(Greenlandic Inuit)或是因紐特人與歐洲人的混血。格淩蘭因紐特人與居住在西伯利亞,加拿大,和阿拉斯加的因紐特人是親戚。其餘12%是以丹麥人為主的歐洲人。
   
 圖11:因紐特人的節日盛裝,用海豹皮製作

 

圖12:因紐特人各種木船,靠此駕馭大海

 
在曆史上,人類曾幾次登上這塊荒蠻之地,又不得不放棄退卻。據記載,早在公元前2500年,人類就到達了這個大多數地表被永久性冰層覆蓋的處女地。這些先軀者是從當今的加拿大來的北極原住民撒卡克(Saqqaq)人。根據考古學發現估計,撒卡克人在格淩蘭到公元前900年後就消失了。直到公元前500年,多塞特(Dorset)人到來時,島上沒有人住。多塞特人在島上生活到公元後一世紀。 然後又是一個長達900年的空窗期, 直到公元後十世紀圖勒(Thule)人到達格淩蘭。維京人於10世紀末到達格陵蘭。他們由埃瑞克·索瓦爾德鬆(Erik Thorvaldsson, c.950-1003)領導。埃瑞克·索瓦爾德鬆又稱紅人埃瑞克,因他長了一頭紅發。史稱紅人埃瑞克的老爸在挪威殺了人,被禁止在挪威住,便帶著家人(包括年僅十歲的埃瑞克)駕帆船到今天冰島西北的宏斯川德爾 (Hornstrandir)定居。埃瑞克長大後,也步其老爸的後塵,在一次與鄰居的糾紛中,殺了人(看來真有暴力基因),遂被判放逐三年 (當時是荒蠻時代,殺人不償命)。埃裏克大約在公元982年首次航行到格陵蘭島。根據紅人埃瑞克的傳奇,他流亡了三年,探索這片土地。三年之後,他回到冰島,還帶來了“綠島”的故事。為了吸引潛在的定居者,埃裏克故意給該地起一個“綠島”這個具吸引力的名稱。他解釋說:如果名字取得好,人們就會被吸引到那裏去。他知道,格陵蘭任何定居點的成功都需要盡可能多的人的支持。他的推銷手法被證明是成功的,因為許多人,尤其是那些生活在冰島貧窮的維京人和遭受近期饑荒的人,都確信格陵蘭擁有巨大的機會。在冰島過了冬天後,紅人埃瑞克於公元985年率領第一批維京定居者到達格陵蘭。他帶領25艘船的艦隊出發,但隻有14艘成功達抵。維京定居者在格陵蘭建立了兩個定居點。紅人埃瑞克本人擁有格陵蘭島最重要的酋長頭銜,並因此倍受尊敬和富有。最終,格陵蘭島的歐洲人口增加到3,000多。在夏季,當天氣更適合旅行時,每個定居點都會派出一隊人在北極圈上方的迪斯科灣打獵,以尋找食物和其他有價值的商品,例如海豹(皮可用來製做繩索),海象的象牙,和擱淺的鯨魚。定居點蓬勃發展,在埃瑞克峽灣(Eriksfjord)和鄰近的峽灣沿線的相當大的區域內,共有5,000名居民居住。逃離冰島人滿為患的移民團體加入了早期來的移民。然而,一群於1002年到達的移民帶來了一場肆虐殖民地的流行病,殺死了包括埃瑞克本人在內的許多主要人員。盡管如此,殖民地仍然幸存下來。直到15世紀小冰河世紀,該地區對歐洲人生活方式不再重要。另外,海盜對殖民地襲擊,和與進入格陵蘭的因紐特人衝突最後導致挪威放棄殖民地,是造成格陵蘭衰落的其他因素。此後,格陵蘭幾易其手,先後被葡萄牙人, 丹麥-挪威聯合王國所宣稱主權。到1814年,丹麥-挪威聯合王國解體,格陵蘭為丹麥接手。到1953年完全融入丹麥。1979年,丹麥授予格陵蘭自治權。2008年,格陵蘭人投票通過了《自治法》,該法將更多的權力從丹麥政府移交給了地方格陵蘭政府。在2009年6月21日生效的新權力框架下,格陵蘭島逐步承擔維持治安,司法製度,設立經濟法,民法;外國人管理和邊境管製;工作環境;以及金融監管和監督,而丹麥政府則保留對外事務和國防的控製權,還保留了貨幣政策的控製權,提供了最初的年度補貼34億丹麥克朗,並計劃隨時間逐漸減少。格陵蘭期望在自然資源開采帶來的收入增加的基礎上發展經濟。首都努克舉行了2016年北極冬季運動會。
圖13:海豹,海象在因紐特人生活裏至關重要,為他們提供食物,油脂,毛皮,和象牙 
   
圖14:為記念格淩蘭自治 (2009年六月一日)努克地標Inussuk (by Niels Motfeldt)    
能源對人類在格陵蘭的生存至關重要。格陵蘭島沒有樹做為燃料,隻有極少來自挪威的漂木。自然資源缺饋,環境條件嚴酷,很難想像在史前時期人類是如何在島上度過冬季漫長的寒夜的。我們原來打算第二天乘小船出海去看冰山,但由於天氣原因(有風), 出海船全部取消,隻好臨時改成在市中心的徒步遊(walking tour)。那天參加徒步遊包括我們有七八個人,導遊是位大學四年級的在校男生,算是實習。這男孩兒身高體胖,自述有丹麥人與本地因紐特人的血統。 因為市區不大, 不多久就走完了。下麵的節目是到一家本地人家做客。這一家的女主人已經七十多歲,是童年時隨母親從菲律賓移民到格陵蘭的。 她家的房子位於一個海灣的岸邊。從客廳望出去,景色優美。女主人拿出茶水和自己烘烤的點心照待我們。她提到格陵蘭直到六十年代才有了電。 女主人一邊給客人們介紹當地的曆史文化,展示如何穿戴本地服飾, 和家中的擺設(最奇怪是一條直徑約3公分,長達80公分的鯨魚的陰莖骨)。雖然已經過了古希之年, 女主人身體很好,仍然堅持越野滑雪,劃皮劃艇。望著侃侃而談的女主人, 想像她從童年起從臨近赤道的,常年陽光普照海島遷移到大部分位於北極圈,有著漫漫的冬夜的冰雪荒原,會是怎樣感覺? 是什麽原因使她的母親下決心做這個遷涉?他們會不會是在尋求世外桃園? 

 
圖15:訪問努克當地居民(中間的女士)。右二的小巨人是我們的導遊。

 
從女主人家出來,一看時間還早,我們想去徒步。憑著湯姆給的地圖, 我們自市中心乘公共汽車,換了一次車後,就到了步道的起點。可惜天公不做美,下著不大不小的雨。隻好在步道起點的標識牌附近照了兩張像,算是到此一遊。然後乘公共汽車打道回府。 這裏的公共汽車站都有一個小木房,雖然比較簡陋,但可以遮風擋雨。小木房內牆上張貼著車次時間表,還有一些廣告海報。有幾張已經部分脫落,在風中搖迤。

 
 圖16: 街邊公共汽車站小木屋 圖17: 步道起點標示牌

圖18: 冰河鐵馬入夢來 

  

              圖19: 天涯一孤石,惜未能補天

因天氣原因未能成行的徒步,卻在第二天得到了小小的補償。第二天回雷克雅未克的航班是在下午。我們一早就到了機場,存了行李。機場旁有一座小山丘,是冬季滑雪場。雖然現在是夏季,雪道上的殘雪依然清晰可見。我們就沿著雪道小心翼翼地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整個機場以及遠處的市區盡受眼底。其時,依然天陰,鉛灰色的天空,鐵青色的地貌,和隨處可見的殘雪,構成了一幅頗為詭異的畫麵。如果不是到處可見的人類活動的痕跡,我們仿佛處於一個人類文明社會以外的世界。 

 圖20: 六月殘雪

圖21: 俯看努克機場及市區

  圖22:這麽荒涼的地方居然也有拉圾
圖23:無題
爬完山後,離登機還有幾個小時,於是臨時決定步行到離機場兩公裏的格淩蘭大學去轉轉。昨天乘公共汽車找步道起點時,向乘客打聽到哪兒下車。車上有個東方女孩兒問我們;“你們是中國人嗎?”在這天涯海角處遇到故國同胞,即驚又喜,聊了起來。女孩兒名叫方芳,到格淩蘭才兩個多月,在格淩蘭大學教統計學。

 

圖24 25: 步行去格淩蘭大學,尋找“詩和遠方”。

我們到格淩蘭大學圖書館轉完後想有沒有可能找到方芳,但又怕有些冒昧,就試探著詢問貌似學校秘書的一位女士。不成想這位女士非常熱情,馬上給方芳的辦公室打電話。於是,我們就又與方芳見麵了。方芳曾在挪威經管學院(Norwegian School of Economics)學習,後到格淩蘭大學做客座講師,現在是大學經管係的助理教授與文化智能(cultural intelligence)的專家。方芳熱情邀請我們一起吃午飯,我們因為要趕飛機,隻好與她告別。回機場的路上說起這段奇遇,不得感慨:中國不再僅僅是“世界工廠”,還是高端人才的重要來源。妄自篡改一下南宋葉夢得之句:“凡有大學處,皆聘華人師”。

 

 

圖26: 格淩蘭大學:圖書館(左)和主樓    

  圖27:走訪格淩蘭大學華人教授方芳

在美國導演瑞克·若曼·沃夫 (Ric Roman Waugh)正在執導的災難片《格淩蘭》中,主人公曆經堅險,最終修成正果,到達了世界邊緣的世外桃園。在今天新冠病毒肆虐全球的大災難時刻,我們恐怕沒有這麽一處世外桃園可以避難。但也大可不必太悲觀。如同人類登陸格淩蘭的曆史,曆經曲折,最終才成功。 

 

圖28:格淩蘭的地衣-頑強的生命。隻有在每年七八月兩個月,島上才萬物生長,

讓“綠島”的名兒稍微有點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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