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夭夭

一個八旬老人的回憶
正文

大哥辦《俞氏補習班》

(2015-12-29 14:43:59) 下一個

一提胞兄俞竹蓀,揚州棋壇一些老將,都知道他圍棋與象棋下得好,稱之“揚州棋王”。同住天寧門街的金石篆刻家桑寶鬆,經常與他在一起磋商技藝。上世紀50年代,他曾獲揚州象棋比賽亞軍(冠軍禮讓楊兆宏),在全國象棋錦標賽揚州決賽區也獲第5名優勝獎。棋迷忿忿不平,大哥淡然笑之:“人家專業,混飯吃的,幹嘛爭名次。”

     與 “棋王”一樣聞名的,是他幾經波折的教學生涯。解放前,他經房客、原瓊花觀小學校長周湘亭(後任縣府秘書長)介紹,到百年老校任教。解放後,該校更名東關中心小學,大哥任畢業班班主任兼語數教員。他因材施教,將學生分成好中差三組,用“抓兩頭帶中間”提高他們的學習成績。對好差兩頭,他無償補課,星期天還帶學生家來輔導,輔導好了,就讓成績好的做小先生,輔導中等生“一幫一、一對紅”,再要中等生幫差生,教學相長。他帶的六(一)班年年錄取省揚中多達數人,獲全區升學率第一。當時,小升初,相當難考,考揚中更難了。相反,考大學容易,初中畢業補習幾個月,隻要街道出具同等學力的證明,出身好的照樣考上北大南大。大哥補習過的學生繆秋惠就是其中之一。  1953年,教育界狠批“片麵追求升學率”,強調勞動教育。大哥的做法有悖於政策,加上心懷不滿的人無限上綱上線,校長先找大哥談話,大哥據理力爭:“我無償補習,未拿一分錢,未收一分禮,多考取幾個,為學校爭光,何錯之有?”上麵要他做檢查,他寫道:老師幫差生補課跟上是責任,為好生提高成績是義務,要查就查我的個人英雄主義和小資產階級虛榮心……結果,查到他吃過家長幾次飯、收過幾條煙,加上履曆表家庭成分欄目自填“地主”,檢查態度又不好……決定“開除”。大會一宣,有人高興,有人惋惜,大哥氣憤道:“我還會做教師的!”這個打擊並未讓大哥倒下認輸。為了生活,他這家跑到那家,做起家庭教師。1956年,揚州地區文教處招考中學教師,大哥以優異成績錄取到省立揚州中學任初二語文教師(見“解放後曾在揚中工作的教職工名單”),校長張卓如聽了他的公開課後,對李振根老師說:“他開局直入,中篇扣弦,收尾簡潔.講課時間拿捏得好準,鈴一響,完了。”一年試用期滿,正待填表轉正,反右運動來臨,校方無奈加發了三個月遣散費回家。彷徨苦悶中,大哥見廣陵路上辦起《許氏補習班》(其弟是市一中校長),生源不少,自己也想辦《俞氏補習班》。風聲一傳,昔日同事和學生四下幫忙:好在中進房客周湘亭舉家入台,三間兩廂空著,大家七手八腳拆板壁打通教室、下屏門製作課桌、製黑板弄教材……公廁就在附近,活動場地不遠就是城外天寧寺,上麵來查,無語。許多學生家長想讓子女複讀考重點中學,聞訊報名的有300多人。大哥規定:隻收100人,加座10人,憑成績報告單擇優入學;學雜費每人每月三元。有人建議加一元,大哥說:“可以啦,大學教授拿多少?地委書記拿多少?”又自書班訓:《精講多練  勤學解惑》。教與學,兩頭熱。他一人主講,聘請一人解惑,父親管出納、謄印、打掃,我放假批改作業。連續幾年《俞氏補習班》成績斐然,有口皆碑。那些補習一年後,考上揚中再考上北大清華的學子,經常來看望大哥。在華盛頓州定居的繆秋惠,2007年她與大哥和我合影後感慨地說:“當年不虧俞老師補習,哪有今天呀!”

1979年大哥徹底平反,教齡從建國前算起。他2013年無疾而終,享年91歲。臨終前,猶念念不忘:“感謝共產黨,感謝鄧小平胡耀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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