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深淵 13 & 14 那時明月

13 一顆石子引發的血拚

吳王兩姓之爭由來已久，但上一次因水發生爭執已經是在30多年前的解放前了。自解放後兩村都並入同一公社大隊以來關係良好，反正是同一口大鍋裏吃飯,你的就是我的，所以那怕在天旱的年份也沒有爭執。加上幾宗聯姻的緣故，關係就更加和睦了。

現在情況不同了。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各人自掃門前雪。溪水成了稀缺資源，誰搶到水的控製權，誰就有好收成。於是衝突是必然。加上雙方的年輕小夥子血氣方剛，衝動是魔鬼，村裏幾位老人在場連血帶淚的苦苦規勸都沒有效果。眼看一場鄉鄰裏的流血衝突即將發生。

就在這千鈞—發的時候，隻聽到呯呯兩聲槍響，人們扭頭朝岐山方向看去，看到有幾個黑影迅速朝這邊跑來。很快，幾個人跑到跟前，大家發現是阿達和兩個民警，後麵跟著氣喘籲籲的洪仔和小包子。

原來是村裏的三叔公和五叔公早上勸說無效後看勢頭不對，馬上派小包子和洪仔兩人到太良鎮通知阿達。阿達到村口後見情勢危急，先鳴槍示警。

大棍等王姓村民見狀大喜，以為來了大援；吳姓村民卻更加憤慨，人末到槍先到，炫耀嗎？王族有個公安就了不起了嗎，吳族也不是這麽好欺負的！

這時突然有一塊小石頭從吳家那邊人群背後射出，正好打中王家這邊康泰的眼角，當場鮮血直流。這如同引信瞬間點燃火藥，不知誰先呐喊了一聲，憤怒的人群瞬間爆發了，爭先恐後地往前衝。兩群人終於扭打在一起了，一時間隻聞痛叫連連，眼見拳腳紛飛，分不清楚是你的臭腳還是我的老拳，場麵極其混亂。純良的村民們並末用上鋤頭鐮刀等重型武器因為大家七轉八拐的都還沾親帶故的呢，爭水打架可以，傷人性命就罪大了。

阿達眼見自己的到來非但沒有阻止紛爭，反而激化了矛盾，一時間氣餒愣住了。隨同來的派出所蔡所長倒是眼疾手快，一下子衝到橋上，掏出手槍朝天空連開三槍，隨後大喝一聲：”大家停手！停手！！！”。槍聲起了威懾的效果，人們都給震住了。阿達和另外一民警趕緊趁機站在橋中間試圖分開人群。

“大家鄉裏鄉親的，有什麽意見不能好好說，非要打架？打架是違法犯罪行為，誰再敢先動手的，我今天就抓他回去坐牢！”蔡所長聲色俱厲地大聲警告。現場一時無人敢動。

村中的老人和女人們乘機上前拉回自已的兒子或老公，現場人群逐漸冷靜下來，除了偶爾的哎喲聲。

隨後根據蔡所長的建議，吳王兩姓各派出三名代表到祠堂談判協商用水問題。協商結果是溪水流量兩姓五五分，王家上遊隻能隔天攔水，吳家保證不再派人去扒壩，由雙方代表監督執行。同時兩姓集資在村頭村尾再打兩囗井以備不時之需。

雙方都同意了之後人群散去，療傷的找藥酒搽，挨罵的被擰耳朵，各自回家去了。

究竟是誰扔出的那顆小石子呢？當時無人留意事後也無人追究。洪仔可是看清楚了的，那是吳哥太緊張，聽見槍聲手一抖，彈弓一鬆石子就彈射出去了。

這事件後來沒有人受到懲處，生活於是照常進行，日子就象村前的溪水那樣平平淡淡地流走。一個月後，這宗一顆石子引發的血拚終於平息下來了。

14 那時明月

九月底，田裏的稻子熟了。一眼望去，金黃色的稻浪在山風吹拂中此起彼伏，秋收的喜悅湧上了每位村民的心頭，而月亮也越來越圓了。

1982年的中秋節在10月1日。

那一天晚上，又圓又大的月亮從岐山東側峰後冉冉升起，柔和的月光灑落在村子裏每一個角落，大圍屋，曬穀場，池塘，稻田和水井，一切都披上了銀灰色，在巍峨的山腳下顯得非常靜謐和安寧。

洪仔一早吃完晚飯，約上小包子和小石頭一起去村東頭的五叔公家。

五叔公在村中德高望重，一生行善積德無數。他有個兒子在20年前潛逃去了香港，時常給他寄點錢來，五叔公在村中也算是個有錢人。他樂善好施，每年的中秋節，他都要給小朋友們發月餅送燈籠。

當三人來到五叔公家門前時，門口已擺了張大圓桌子，已有幾個小孩在等了。大家嘻嘻哈哈地一邊玩一邊等。

又過了一會，門打開了，首先出來的是五叔公孫女小梅，她今年12歲，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子，顯得特別的美。她手裏捧著兩個沙田柚子，出來後把它放到桌子上。接著五叔公出來了，高個子，花白胡子，背有點駝，慈眉善目的樣子。他手裏捧著一盒月餅，還拿著把小刀。

五叔公把月餅放在桌子中央，柚子放旁邊。然後就眯著眼睛指著天空中的月亮問：“你們知道那是什麽？”，小朋友們異口同聲地說：＂月亮！”，＂你們又知道月亮是怎麽來的呢？＂，頓時鴉雀無聲，臥槽，這問題也太難了吧。

“其實啊，在很久很久之前，一開始是沒有月亮的，後來人們為了晚上照明特意造出來的！所以現在晚上才能有這麽亮。”，五叔公認真地說，眾人恍然。

“可是誰有這麽大的力氣把月亮扔到天上那麽高的地方？”，提問的是洪仔。

五叔公不慌不忙，“是一個叫後羿的大神，他當年把十個太陽九個都射死隻剩下了一個，結果晚上沒了太陽黑燈瞎火的，大家都看不見，民怨很大。他於是把一個死了的太陽射到了天上成了月亮，晚上就有光了。來吧，我們切月餅吧！"

十餘個孩子聚神會神地圍觀他切月餅。那時候月餅在農村也不是家家都買得起的。五叔公家的五仁月餅又香又甜，是洪仔那時關於中秋的最佳印象。隻是此刻洪仔象忘了月餅似的，呆呆地望著天空中的月亮出神。他最最想知道的是，到底誰住在那孤清的月亮上呢。

轟隆的一聲，洪仔突然發現自己正站在那似曾熟悉的黑白世界，山巒依舊，隻是山頂上出現了一個蔚藍色的星球，灑著清輝。洪仔覺得好奇怪，我的世界怎麽會有顆藍色的月亮呢。他沿著以前的足跡走了一下，發現這地方居然長出了許多植物，不過都是藍紫色的花花草草，還有許多不知名的小動物。

洪仔正納悶的時候，忽然肩膀一震，他猛地回頭，看見小石頭手裏拿著塊月餅，正盯看他：＂哎，你的月餅阿，你別發呆了行不行，現在又不是上課好不好！”。

洪仔回過神來，領了月餅和柚子。小梅姐姐給了他一個畫有兔子的燈籠。洪仔很喜歡這隻兔子，他道了謝，就和其他小夥伴一起提著燈籠在村裏遊走了.


月亮越升越高，村中一切都給照得一清二楚，仍然是那麽的安寧，除了遊動的燈籠透出的點點燭光，還有隱約傳來孩子們的歌聲：月光光，秀才郎，船來等，轎來扛……

在洪仔的世界裏，此刻那顆蔚藍色的月亮正在冉冉升起，藍色的光輝灑滿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