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深淵 18 生的困惑，死的憂患

18 生的困惑，死的憂患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這就是剛經曆了青春期覺醒的阿洪仔感覺到的世界。

在洪仔的眼裏，山更青，水更綠，班裏的女同學們近來特別的美麗。他坐在小蘭的後麵，上課的時候他經常端詳著小蘭的馬尾辮上的橡皮筋出神。青春期，也許就是上帝故意讓人類輕狂和愛瘋的季節。

春天來了，繁忙的日子又開始了。自從濕地吻帶走幾十人之後，農忙季節顯然就不夠勞動力了。除了互助之外，村裏也從其他村子雇了二十多人來種田。這幫人中有一個叫阿旦的人。

阿旦除了兼職種田外，其實他有項更為四族村人所熟悉的技能：閹公雞。這是一項很古老的職業，自有農耕曆史以來就存在了，源遠流長。

在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阿旦在小包子家閹公雞，周圍照例有一群孩子們圍觀。洪仔和另兩個小夥伴也在某中。

作為職業除蛋手的阿旦，他所用的器械很簡單，隻有三樣：擴張器，鑷刀，纖匙。他熟練地拎起一隻公雞，三下兩下把雞腹下某處的毛揪光，用鑷刀劃開小口子，用擴張器把傷口撐開，纖匙伸進去摸索幾下，然後掏出一串紅色的囊狀物，用線匝割斷。整個過程不足兩分鍾。

圍觀的人神情麻木，但對阿旦的手藝驚歎不已，唯獨洪仔覺得後脊發涼。以前他不知道阿旦在幹啥，現在的他完全明白了。

被實施手術的公雞，痛苦地閉上雙眼，直到手術完畢，它才睜開眼睛，掙紮著重新站起來。從此，它每天早上不能再高昂地叫，長長的雞冠逐漸萎縮下去，公雞變成閹雞。

阿旦對自已的手藝還是很滿意的。他已經記不清楚閹過多少隻公雞才達到如今的境界，但是他知道每隻公雞能賺兩角錢，養活了他一家子。他心想著今天大概能有5一6塊入帳就很高興，他叼著紙煙，甚至衝著對麵的男孩笑了一下。

對麵的洪仔頓時臉色蒼白，他甚至覺得大腿之間一陣發虛，於是他擠出人群，扭頭走了。

他不明白人類要閹公雞。事實上人類除了閹雞，還閹牛閹馬閹狗，甚至閹人。除了閹割人的身體的部份，還要閹割人的思想。凡閹的目的都是一樣的，讓你象閹雞一樣溫順和聽話，從此不再雄起。

洪仔從心裏厭惡這類東西，他有種原始的強烈的對自由和獨立的向往。在他的神秘世界裏，萬物自由生長，物競天擇，他幾乎不去幹涉它們。天賦自由意誌，豈能被隨意閹割。

洪仔遛到村口，長長地吐了口氣，他有點鬱悶，又有點躁熱，渾身充滿了精力，但日子又很無聊。

這時，迎麵走來了一老太婆，洪仔認識的，是村裏的接生婆，滿婆婆。滿婆婆在村裏也是很受人尊敬的，其程度甚至超過了吳醫生，原因無他，村中三十幾歲以下的人包括洪仔幾乎是她接生的，除了幾個難產的送醫院。

洪仔恭敬地說聲：“滿婆婆，去哪？”，滿婆婆急急忙忙的步伐緩了一下：“洪仔啊，海棠嫂要生了呀，我這就去給她接生阿！”

洪仔“哦”了一聲，好奇心大起。他馬上趕回小包子家，此時阿旦己離開，兩小夥伴卻還在玩。洪仔故作神秘地說：“你們想不起看小孩是怎樣生下來的？”，兩人頓時來了精神，小包子兩眼放光：“在哪？我們一起去看。”

其實關於小孩從哪裏生出來這事，三人多次討論過，洪仔甚至問過媽媽，但洪仔媽總說你長大了就知道了。三人最後一致同意：小孩子是從媽媽的胳肢窩裏蹦出來的！

三人悄悄地溜到海棠家門前，卻看到小蘭，小蓮和小梅守在門口。看到三人鬼鬼祟祟的樣子，小蓮用手指做了個“噓”的動作，小蘭衝他們做了個鬼臉，小梅則是直接擺擺手：“滾，沒你們的事，女人生娃，小男孩看什麽看！”

三人很失望地在村口坐了下來。小石頭突然說：“我想到辦法了。他們家後麵有條冷巷，很窄的，我試過可以蹬著兩側的牆壁爬上去的。”洪仔瞟了他一眼，“沒想到你這乖模乖樣還偷看人家洗澡啊！”，小石頭臉刷地一紅，“沒有阿，上次是爬上去抓一隻貓！”

三人於是又折回去繞到海棠家背後，果然冷巷隻有一人寬左右，上方有一小石窗。小石頭首先試範，三人都爬上牆。

痛苦的呻吟聲從石窗子傳出來。可石窗子位置高，又小，隔著窗杆，隻看到對麵的房門，滿婆婆走來走去。三人全靠雙腿撐開牆壁，幾分鍾後就開始覺得累，開始喘粗氣了。

正在這個時候，滿婆婆發現窗外有異，抬頭就看見三個小鬼在外麵。她罵了句：“鬼仔哩斬千刀！＂，拿起剪刀作投擲狀。三人趕緊滑下牆。

三人挨牆坐著喘氣。洪仔說：“看來這生小孩也太痛苦了吧，聽著這聲音多可怕！”其他兩人同時點點頭。忽然，一陣殺豬般嚎叫在耳邊響起。三人嚇得連忙爬起來逃走了。

洪仔對新生命誕生的探索就此嘎然而止，他關於生命的思考也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因這些事件而備受困撓，而對死亡的恐懼也時常搔擾著他。這得從初一暑假的那事件說起。

那年夏天也很熱，洪仔想去對麵吳村找小蘭抄襲暑假作業。他手裏拿著小木棍，嘴裏唱著：“我手裏拿著小皮鞭，我心裏正得意…＂不知不覺來到吳家村。

洪仔絲毫沒有留意到屋角有一隻剛生完崽的母狗正惡狠狠地盯著他。他剛一揚手中的小木棍作勢想唱個高音，卻聽到後麵一聲低吼，左腿突然一疼，洪仔扭頭就看到那隻大母狗死死地咬著褲管。

洪仔大驚，飛快地跑，母狗在後麵追。洪仔衝進一門後死死把門頂住，那大狗吼了幾聲才悻悻然離去。

那一次在洪仔的腿上留下四個牙印。很快好了傷疤忘了疼，洪仔把這事拋之腦後了。一年以後，太良鎮上有人被狗咬傷得狂犬病致死，學校大肆宣傳，櫥窗裏貼了張宣傳畫報，詳細圖示了發病症狀，並言狂犬病的潛伏期可長達5年。

洪仔很不幸看到了這張海報，當場兩眼一黑，差點昏倒。完了，完了，說不定自己已經得了狂犬病！洪仔晚上蜷縮在被窩裏，全身象篩糠似的發抖，想起就要離開親愛的媽媽嫲嫲和小夥伴們，洪仔不由得眼淚直流。

從此5年內，洪仔都背負著沉重的思想負擔，他特別害怕晚上的到來，一到晩上就躲在被窩裏想到可怕的事情而簌簌發抖。他還不敢跟別人講這事。為了驗證自已有沒有怕光怕水的發病征兆，他時不時去洗個冷水澡，曬個太陽。久而久之，他養成了洗冷水澡和日光浴的好習慣。

[盛蘭]

寫得太生動了！好看。 再接再厲！

[noexit]

好看。加油！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