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高飛遠走】(12)

那晚，劉思渠和鍾嶺再次研究了他們的作戰路線，發現現實要遠比他們起初製定的方針複雜得多。

“錢總肯定不會同意的。”劉思渠說。

“那你天天去磨。隻要你能不失去耐性，肯拉下顏麵，你就天天去他辦公室裏泡蘑菇，煩死那個老頭。隻要他一煩，你就勝利在握。”

這個策略剛開始沒有什麽起色。每次劉思渠進到錢總的辦公室裏，錢總和顏悅色慢條斯理地跟他聊天，還給劉思渠倒茶，要麽誰都不說話。錢總忙他的事，劉思渠坐在沙發裏發呆。劉思渠一開口，老頭不急不煩，跟他談前程，無非是國內國外都可以有所發展那一套。他絕不生氣，也絕不光火。

劉思渠曉得，錢總現在是在要耗盡自己的耐性，而不是由他在耗錢總的耐性。可他無路可走，隻有忍耐到底了。

他一連七天呆在錢總的辦公室裏。即使錢總出去辦事了，他也坐得紋絲不動。有一天，錢總終於問到了正題上：

“年輕人，你出去打算搞什麽？”

劉思渠本來想說出他未來會在愛爾蘭的導師指導下搞的課題，但轉而一想，改變了主意。結果，他把他常常在最新的專業雜誌上讀到的、並且一直以來很感興趣的世界最新的領先技術課題說了出來。

“那麽以後呢？”

“以後？以後我就拿我的博士學位呀。”

“再以後呢？”

“您是想問我畢業後作何打算？”

“是的。”

“如果所裏支持我出去留學，我學成後仍然回到所裏工作。”劉思渠漲紅了臉說完這句話。他知道自己有點口是心非了。

“既然這樣，那你可以做我的博士研究生，你同樣可以做你剛才說的你感興趣的那個新課題，你完全可以在所裏完成你的學業呀。”

繞了一圈，又回來了。劉思渠苦笑不得，他上了這老家夥的當了。

鍾嶺給他出了女人獨有的主意。你帶兒子上他的辦公室去，她說。

“他既然‘不仁’，就不能怪咱‘不義’了。他既然可以耍弄你，你為什麽就不能跟他耍耍小無賴？”她振振有辭。

這一著果然見了效果。劉思渠抱著兒子等候在錢總的房間裏，陪孩子玩玩具，喂孩子吃東西，有時孩子還又哭又鬧。劉思渠明顯地看到錢總的臉上出現了煩躁。錢總問：

“小劉，你怎麽把小孩子帶到上班的地方來了？”

“錢總，孩子生病了，我得帶他。可我又得跟您談我的事情，所以隻好把他也帶來了。請您千萬別介意。”

一連三天。他看到錢總快熬不住了，差點要對他大發雷霆，要叫他滾蛋了。

劉思渠一方麵覺得挺對不住很大年齡的錢總，可另一方麵他又覺得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像錢總這樣有權的人手裏，他不這麽做，又有其他什麽辦法呢？我是被逼出來的，他安慰自己說。

三天後，錢總對他說：

“你去政工處，讓他們開具一份證明。隻要他們出證明能說明你在過去一段時間裏沒有犯過政治錯誤，我這裏就放人!”

政治錯誤？劉思渠突然想起了小姨子鍾嵋曾經說過的話。

他膽顫心驚地跨進政工處的門。問明來由，人家二話不說，遞給他一張紙，裏麵印了一些字，吩咐道：

“你回去讓你們組長和室主任簽上字，然後再到這裏來蓋章。”

簽字的事很順利。組長簽了字，室主任也簽了字。俞主任這次沒有為難他，簽完字還意味深長地看了劉思渠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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