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童鷂

弄假如真舞碧空,吹噓全在一絲風。唯慚尺五天將近,猶在兒童掌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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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說【高飛遠走】(8)

(2011-12-22 08:31:58) 下一個


劉思渠走進研究所首席工程師漂亮的辦公室時,錢總正在電話上。

於是,他在鋪著白套子的沙發上安靜地坐下。沙發非常鬆軟舒服。錢總的辦公室布置得非常附合他的個性,幾盆盆栽在從落地窗的窗紗透射進來的陽光裏,顯得十分雅致。兩個大玻璃書櫃裝滿了書籍,不少是英文和俄文的。

思渠耐心地在等待。他東瞧瞧,西看看,偶爾也會去偷聽幾句錢總的電話。

“……童處長,接待工作就拜托你們了。……對對對,規格一定要高。……對方是第一次來所裏,對,合作的事情以後也會麻煩到你們的。……賓館嘛,當然要好一些的。……你說翻譯的事?那就不用勞駕了。我們這裏有人。……對,就是他。他正坐在我的辦公室裏呢。對,對,他曾經在那家公司進修工作過一年多。業務、英語都不會有問題。……是,是的。我想讓他參與接待和翻譯,對,是一個好人選。……行,行,我們明天再聯係。……好好,你放心,他們後天來到時,我們所裏這邊一定都會安排好了。……好,就這樣。再見。”

聽出來了,跟錢總對話的是部裏國際合作處的童處長。談到的事,劉思渠明白,就是他以前進修時呆過的那家公司要跟所裏商洽技術合作一事。錢總在電話裏提到了他。

麥克米倫先生和唐先生他們又要訪華了。沒錯,他要參與接待和翻譯工作,錢總剛才再次確定了。接下來的一兩周,他會忙死的。不過,想到他又能見到老朋友了,劉思渠的心裏充滿了喜悅。

這正是他昨天匆匆忙忙從廣場上趕回家的緣故。劉思渠心想,要是麥克米倫和唐先生他們不來,他現在還會不會繼續留在廣場上或蘆溝橋那邊呢?也許會。也許他會真病了,不得不離開回家。

天知道!

錢總是位仁厚的老知識分子,也是行業裏公認的技術權威。劉思渠一向敬佩他。他一直想,等到他老了的時候,他也希望能做到錢總的位置,或者更好。

錢總詢問他這幾天為什麽見不到他的身影,羞慚中劉思渠隻得照舊畫漂葫,如法炮製地說自己病了。錢總說,今後這幾天可是關鍵啊,你千萬別給我出差錯啊。最後,他又說:

“小劉,回去把家裏的事安排一下。接下來的十餘天,你可要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你在室裏的工作先暫且放一放,集中精力做接待翻譯這件事。回頭我會跟你們俞主任打招呼的。另外,你對翻譯有把握嗎?”

“錢總,您放心,不會有問題。我會竭盡全力的。”



果然,接下來的十餘天,劉思渠一門心思地撲在了接待外賓的工作上。每天,他跟著錢總等一幹人馬,賓館、研究所大樓進進出出。陪著客人與部領導、所領導會見會麵,技術座談會,報告,參觀,商談,宴會,觀光,忙得裏裏外外,不亦樂乎。

劉思渠全心全意忙在工作裏,外麵的世界已經離他遠去。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唯一讓他注意到不同的是,城裏的天氣越來越熱,像是地底下的岩漿快要呼嘯噴將出來了。

不過,他坐在談判桌前、報告廳裏、豪華客車裏,因為屋裏麵的世界到處有空調,他感到舒服極了。

十來天的功夫下來,賓主都有了意想不到的收獲:一份三年技術合作、資金涉及數千萬美金的技術轉讓合同備忘錄,在雙方皆大歡喜中順利簽署。

劉思渠本來打算略盡地主之誼,以他個人的名義,由他和他的妻子出麵在商務活動結束之後的空暇裏請麥克米倫和唐先生他們去嚐嚐正宗的地方烤鴨。

可是遺憾的是,麥克米倫因急事提前趕回去了,沒有來得及參加他的宴請,那天晚上,隻剩下了唐先生和他們夫婦。

盡管如此,劉思渠還是很感榮幸地在自己家門口接待了他一年多未見麵的老朋友。吃著熱烤鴨,喝著涼啤酒,他跟托馬斯•唐重敘友情,激動高興全顯在他那張被酒精灌紅的臉上。時不時地,唐先生也不忘跟鍾嶺聊上幾句,問她工作如何,孩子如何。一頓晚飯吃到差不多半夜。

分手時,雙方互相祝福,並說後會有期。唐先生坐上出租車回下榻的賓館。劉思渠和鍾嶺決定索性徒步走路回家,反正酒足飯飽後走走路,幫著消化消化,兩人還可以甜言蜜語說說話,開開玩笑。

不過,這種甜蜜的情趣沒能維持太久。因為,劉思渠看到街上擠滿了人群,路上,立交橋上,橋下,樹蔭裏,燈光下,黑影中,到處是人,圍觀著筆挺地立正站崗的士兵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士兵們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軍車和其他輜重隨處可見。

劉思渠的心格外沉重起來。他仿佛感到周圍的空氣一下子變得凝重,難以呼吸。天空中滲透著一種異樣的不祥。

他與妻走了很久很久,才到家的。

那晚,他睡得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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