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旅居國外的華人都會經曆到一些文化差異。有些差異很明顯,比方說排隊,為後麵的人擋住打開的門,老中通常很容易注意到這些差異,適應這些差異,甚至欣賞這些差異。比較困難的是,當地人刻意不做的事,或刻意不講的話,老中可能不容易注意到,而犯了一些忌諱。
我剛來美國不久,有一次到麥當勞買午餐,點了一個漢堡,要了一杯水。盤子端出來,有漢堡沒水。我很自然就說∶“你忘了我的水”。隻見那店員的表情很不對勁,大概有點驚訝,也有點不高興。我立刻自覺到,這樣說顯然不對。恰巧旁邊的櫃台有一對母女,小女孩大概也是點了什麽東西沒拿到,對媽媽抱怨。媽媽給她一個很清楚的指示∶Say “May I?”不管她點了什麽,店員忘了什麽,她應該要禮貌地問∶“我可不可以有什麽東西”。
原來這是老美做事的習慣∶要什麽東西用問句的口氣請求,不要提別人“欠你”什麽,好像是在指責別人。他們從小在學校,在家裏,在教會,就不斷訓練小孩養成習慣,用正麵的語氣,不講負麵的事,對任何人都要用尊重的口氣應對。
對老中而言,這樣講話的方式有點不自然,甚至可能不知所雲。有一次,我去我們社區的遊泳池,才坐下來,就聽到坐在高椅子上的救生員大叫一聲“走”(Walk)。我覺得莫名其妙,走什麽?環顧四周,原來幾個小孩正在追逐。顯然這個社區禁止在遊泳池邊奔跑,以免滑倒。在華人社會,救生員一定是大叫一聲“不準跑”。多乾脆!
從習俗的角度,怎麽講話隻是一種社會習俗,一種禮貌,沒什麽大不了的。 被認為不遵守社會習俗, 沒禮貌的人往往吃點悶虧就是了。在職場裏,我常常看到老中無法以尊重別人的口氣表達自己,尤其在意見有爭執的時候。情急之下,傳統講話的方法自動當家,在溝通的口氣上“犯規”,造成對人的冒犯,被冠上難溝通不合群的罪名,深深影響在職場的發展。這一切都不見得是因為誰有惡意,隻是習慣不同罷了。
這種問題不限於老中,有族群習慣的差異就有這種糾紛。我曾經有位老美部屬,男的中年白人,常常和其他同事有言語上的衝突。有一次,我和他一對一會談,提到他和其他同事關係的事。他知道他講話粗魯,隻是潛意識裏抗拒改變,似乎改變自己就是承認自己的缺點,有傷自尊。他寧可逃避在認命,感傷和無奈中。他說他從小家裏講話就是粗來粗去,他沒有學會這些社會禮儀,因為他爸爸是礦工,“礦工不需要社交的文雅”。我還記得他講這些話的神情,可以體會到他心理隱隱作痛。沒有人說這是他的錯,隻是,為了他自己的好處,他需要改變自己的習慣,努力學習他過去沒機會學習的事。有勇氣克服先天困難的人,比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更值得尊敬,不是嗎?
從人格發展的角度,講話的習慣和思想的習慣是分不開的。一個人隻能用語言思考,常常在語言上對人有敬意,內心裏自然會注意到對人的敬意。這也許就是西方世界花這麽多力氣在家庭,學校,教會訓練小孩講話習慣的原因。沒有人能控製別人心裏怎麽想,隻能藉著講話的習慣塑造思想的習慣。因此,習慣講話尊重人,代表內心尊重別人,其實是人格成熟的表現。懂得尊重別人的人,遠遠比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快樂也更有福氣。
最近一次回台灣,我有時到麥當勞,就特別注意他們講話的方式。果然,店員們講話的方式就像是英文翻譯過去的一樣,非常客氣,語調也比過去大家講話的口氣柔和。漸漸地,我發覺台北比較有規模的服務業都是如此,整個社會的語言習慣比以前有禮貌很多。想來麥當勞,星巴克之類的外國企業影響的不隻是口味,更深入到語言文化的層麵。大家都喜歡被尊重,這些外國企業逐漸建立服務人員和客人應對的禮貌標準,改變了華人語言的習慣。
回頭看看在西方世界的老中,尤其是在職場裏奮鬥的專業人才,這一群人可能最需要養成尊敬人的溝通習慣,卻最沒有正式學習的機會。這不是英文的問題,而是講話和思想習慣的問題。我想,要脫離這個困境,最重要也是最難的是願意改變自己的心。有了這種心願,用心觀察老美講話的方式,有什麽是老中學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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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那篇有很好具體的例子。我想老中隻要注意到這個問題,用心觀察,就可以在類似的文章和日常生活中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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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有空我找找看。
我也幹過這種事,切身之痛啊!
所以父母幫助子女養成好習慣,對他們很有益處。
說的很準,平時沒事時還湊合。但特殊情形下,比如有爭執,著急時,會口不擇言,更準確的說是,情急之下回歸於自己最熟悉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