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隨筆 （之一）

人生隨筆 （之一）

記錄隨風飄來又飄去的思緒的碎片

 

學稼，吾不如老農。

學圃，吾不如老圃。

思考人生，哎，這才是我的強項。

 

人生與人

▲什麽是人生？

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的整個生命過程中所經曆的事情，曲曲折折是是非非溝溝坎坎的總和就是這個人的人生。

 

▲人生追求的是什麽？

一個人窮其一生所追求的就是在其所在的社會階梯上（亦即所謂場，如職場商場官場等等）盡可能地努力向上攀爬，占據更有利的位置，以期達到個人利益（富貴）的最大化。

人生可以劃分成幾個階段：學生期，以好好學習，為將來進入社會打好基礎為目的；奮鬥期，在個自不同的場所，建功立業，升官發財求富貴為目的；老年期，以健康長壽為目的。

當然這僅是較為寬泛的功利主義的闡釋，還有很多其它主義的說法，在這兒就不贅述了。

 

▲人生的痛苦來自何處？

一個人通常以自己的活動能力和身切感受為半徑畫圓，這個圓圈範圍（生活圈子）內就是他所在的“場”，而在這個場中也自然存在著一個社會階梯，同在這個場中的所有人彼此之間都是即要合作又要競爭，都要努力讓自己爬得更高一點兒，從而使自己成為“更多受益者”。

 

生活中的成功者畢竟總是少數，而且成功的因素也是多方麵的，如較好的先天條件，較優渥的家庭，較廣泛和深厚的裙帶關係和蔭襲，而獲得較多的機會和競爭優勢，大多數的人都會發現自己隻是“更少受益者”，就會產生環境對自己的不公平，自己受到了傷害（被剝削，被壓迫），感到不服氣或忿恨，產生消極的情緒。

 

一個人從生命的本能出發都是功利的，積極的，也都希望自己是人生贏家，但隨著人生的展開，逐漸發現自己蹉跎半生，在與周圍人的比較中自己還處在社會階梯的底層，還是”更少受益者“，於是原本溫和的嫉妒(羨慕），最後終於轉化成為帶有敵意和恨意的嫉妒。正是人自己胸中難以壓抑，又不能化解的嫉妒之火的炙烤，讓人產生了精神和情緒上的痛苦。這種痛苦甚至可能發展成為憤怒，並通過暴力的方式表現出來。

 

這些更少受益者，在此稱之為人生的失意者，如果用失敗者可能就言重了，為了減輕他們的痛苦和卑下感，要麽以自己受損為代價去傷害那些境遇較好的人，要麽就讓自己變得順從⁽¹⁾和麻木⁽²⁾，於是他們開始尋找新的價值取向，精神慰籍，這個時候的他們就會自然地想到哲學，而且還是人生哲學。

 

(1) 順從，是指在行為上沒有了反抗，而表現得低眉順目，伏首貼耳，言聽計從。

                但是，在壓力下的人們或許隻是敢怒而不敢言，仇恨入心要拔牙。

(2) 麻木，是指在精神上也要卸下思想包袱，讓自己從憤怒和痛苦中解脫出來，使歡喜                     來到我們身邊，我們生活著，而且快樂地活著。宗教曾經起到過這個作用，                     故稱之為精神鴉片。在宗教日漸式微的現代，人生哲學逐漸走上舞台。

▲人生哲學是什麽？

人生哲學就是對整個人生的根本問題的思考。

這個定義簡化自周國平的“哲學就是對整個世界和人生的根本問題的思考“，隻是省去了”世界”二個字，從而忽略了關於世界的本質，和人任何認識世界的部分，而專注於人該怎麽辦的問題。

 

▲歌德說：理論都是灰色的，而生命之樹常綠。在此我就再補上一句，那人生哲學就總是陰鬱的嘍。好像還沒有聽說人生的成功者，在高歌猛進，春風得意馬蹄急的時候會想起哲學。或許人生哲學僅是為人生失意者尋求精神解脫，和思想慰籍的學說而矣。

 

▲如果我們能夠把人看作是動物，無毛兩足動物，那麽我們對於人的一切困惑，就都找到了解釋，我們自己也終於釋然了。

 

▲人說一千道一萬終究是還從動物演化而來的，動物的本性或本能，也就是人的本性，當然不是全部，但至少是一部分，而且是極為基礎的重要的部分。這本性深深地植根於人們的肉體，和源於肉體，又超越了肉體，並反過來影響著肉體的人們的精神（意識）中。在人們的高大上的精神，思想和理論和人的本性發生矛盾的時候，人的本性將毫無疑問地勝出，人終將會依據本性而作出取舍，決定最後的行動。

▲人類文明的花花世界的底層操作係統還是基於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比較雙方的力量，打得起就打，拚個你死我活，勝者王侯敗者賊；打不起就躲，躲都沒有地方躲了，就隻有屈膝跪下委身為奴，混個活命吧。

▲我隻問耕耘不問收獲，他人卻在同時最大限度地占有我的剩餘價值。對此我不是義憤填膺，還要作得心平氣和，至少也隻是冷眼以對，對他人的貪婪一笑置之。難道這還成了人生智慧不成？就象《聖經》曰：“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

 

▲難道我還需要用天堂和地獄來安慰自己嗎？並在宗教中尋找精神解脫嗎？

 

▲阿Q的精神勝利法實在是痛苦人生之需要，而不能簡單地歸結為軟弱和自欺。

 

▲自身肉體和精神的虛弱，讓我盡都灰了。如果我真能夠以苟全性命於亂世為要，量力而行，我就有救了，我也就平靜了。怕隻怕幾天恢複之後，心中又閑氣叢生，不能自己了。

 

▲“心”與“命”的矛盾，或者說是不匹配，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我不知道對於自己今天的生活，是應該感謝生活，還是耿耿於懷，怨天尤人。

 

▲現在我是弱者，是邊緣人，為了受到的剝削和屈辱而憤怒。如果我是強者，是那個一朝權在手，便把那令來行的人，我又會怎樣？

 

▲荒誕(absurd)，所謂荒誕就是演員和舞台之間的不協調。我為自己懷才不遇，明珠暗投而有一股子怨恨鬱積胸中，常常在心中呐喊道：“可惜啊，殺人的鋼刀隻能把樹樁砍”。在我看來那控製著我個人命運的二三人，都是沉渣泛起，小人得誌之輩。我受這些自戀狂，偏執狂的拿捏，在他們手下作事，真真是屎難吃，錢難掙，生命遭到摧殘。我與他們不得不在一個鍋裏攪稀稠，真是可悲可歎。

 

▲我應該是目光深邃，神情淡然，而不應該是

• 既在現實生活中沒有勇氣去行動，
• 又在自我精神層麵上不能釋懷，
• 結果是拿不起來又放不下去地惶惶不可終日。

 

▲我要和奸詐貪婪的小商人比收入，那真是自己找不自在。

 

▲水平高但混得一般的人大概率是因為人品不錯。這句話倒可以讓大多數“混得一般”的人用來聊以自慰。

 

▲因為德才兼備而爬上去的人總平生稀見。而那些能在職場，官場混出來的，不能說百分之百，也可以說絕大多數都是千年的狐狸，萬年的王八。

 

▲不要把聰明人和聖徒混淆了。

 

▲宋人範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可謂天下文章之第一金句。現實生活中的範仲淹肉體凡胎的蠅營狗苟，都隨著時間的流逝被善意地隱去了，最後就隻剩下了熠熠閃光的金身了。這就是為什麽聖賢都是古人，而現實生活中我們看到的都是勢力小人的原因。

 

▲學生時代捧讀先哲聖賢們的千古文章，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但是，這些熠熠生輝的精神和現實生活有著巨大的差距，理論完全沒有指導生活的作用。我們被耳提麵命的道理都是些“局部真理”，而“普遍真理”卻被有意識地掩蓋了。就象我們大膽熱情嘔歌愛情，卻閉口不談愛情的動物學基礎---性欲。

 

▲現實生活中君子一個沒有，卻是小人遍地。我因為自己人生的不濟（堪），從而狗眼看人低，進而懷疑起了古今聖賢，還是我真正觸摸到了人的本質。每個人都把這些偉光正的理論掛在嘴邊，但內心裏並不那麽認為，實際行動上也不是那麽作的。真理的力量和人格的力量完全脫節。於是我開始冷眼向旁處看去，我或許尋找到了什麽：

在各種的罪惡上，

積久的美德隻是為了年幼人。

                                穆旦 （本名查良錚1918-1977）

 

▲我越來越清晰地感覺到人類文明的文字版，和現實版完全是二回事。你沒有體會這個不同那是你不夠敏感，而這可以是你的幸，也可以是你的不幸。如果你體會到了，還能以文字的形式表現出來，你就算是有造化了。

 

▲我翻開曆史一查，這曆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裏看出來，滿本上都寫著兩個字“吃人"！

——魯迅 《狂人日記》

▲我們都生活在“法治”社會中，所謂“吃人”在法製環境中的表現就是“軟刀子殺人“，即一部分人利用當前法律許可，現實道德認可，市場經濟確認的社會財富分配的法則，在與其他人們共同創造財富的過程中，最大限度地抬高自己的所得，使自己成為利益的更大受益者，同時壓低另一部分人的勞動報酬，讓他們成為利益的更少受益者。

▲政治經濟學中的剩餘價值，就是他們”軟刀子殺人“所要攫取的。

▲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口是心非，說一套作一套，小可以是作人之本，大可以是治國之本。

職業與謀生

▲人類的工作和動物的覓食沒有本質的不同，隻是在操作水平上有區別而矣。

 

▲能招攬生意，會拿項目的公司老板，和整天撅著屁股具體幹話兒的員工的利益分成，與怡春院中招呼嫖客的老鴇，和接客的妓女的利益分成好有一比。這是這個花花世界建立起來的最基礎的部分，即收入初次分配。

 

▲收入初次分配是更為基礎性的分配關係，它要解決的主要是貨幣資本所有者與人力資本所有者的利益分配問題。收入初次分配是指創造價值的企業內部的分配，也是收入不平等的根源。而在此之後的所謂收入的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分配都是大不平等之下的小補之哉。收入初次分配據說是由市場經濟所決定的，也是市場經濟的核心部分，任何人為的操縱都會破壞市場經濟的作用。

 

▲我在此提出一個收入初次分配的比例問題，即雇主收入和雇員收入的比例。這個比例小於某個數值，那雇主就是創造了就業機會的企業家，致富帶頭人；大於那個數值，其就是巧取豪奪，吸食民脂民膏的貪婪的資本家。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存空間中經曆著這種壓迫和剝削。人與人之間在利益分配上的博弈，取定於當事人之間的社會差異，即各自在社會階梯上的位置，誰占據有利位置，誰就多受益。在這裏道德的感召，宗教的救贖都是蒼白的，利益分配上的博弈靠的是力量，而且是物質的力量。

 

▲批判的武器當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力量隻能用物質力量來摧毀。

 

▲職場天生存在權力屬性，從屬關係。人在矮簷下怎敢不低頭，從某種程度上體現了人生的無奈，或者是不能也沒有選擇的可悲。而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這是多麽豪邁的舉動。

 

▲《上海屋簷下》的林誌成，在工廠作小職員，廠務主任把他當頭牛，工人把他當條狗，而晚他二年進來的人由於會巴結，能來事兒，居上先當上了課長，指揮起了林誌成。

林誌成：我今天很痛快，我解放了。你們要為我高興啊，我今天解放了，     以後我林誌成可以象個人一樣地活著了。我是為了今天我打破        了自己的飯碗兒而高興。我從這樣的生活中跳出來了。

那麽今後？彩玉在一旁低聲地問道。

今後----，誌成低下了頭。

▲昔唐人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詩人一吐鬱悶之氣，表達了不向權貴低頭的高貴人格，展現出詩人對自由的向往，唱出多少懷才不遇的人的心聲，也鼓舞了後人堅毅的獨立人格。

▲今有我為五鬥米低眉順目事小商人。人窮誌短說的就是我的現實生活啊。謀生就象一把冷森森的匕首懸在頭上，隨時都會落下來。

 

▲保性命，還是保權益？

 

▲正因為廟小，所以才妖風特別大。他就是一手遮天的土皇帝，翻手為雲，複手為雨。他永遠是正確的，錯誤都是別人的。

 

▲治術與治人（工作與管理）：

• 治術往往需要多年的專業知識的學習，和一定時間的具體工作的磨練；
• 治人好象沒有特別專門的教育可以借鑒，憑的是人的本能就足矣；
• 於是那些個工作拿不起來的人，都可以委個官兒當當，作個什麽項目經理吧，專門管理那些能幹活兒的人們，給他們派派活兒，摧摧進度，找找他們工作中的不是，象什麽拚寫錯誤，符號錯誤啦，看啊，他的工作中還有這些錯誤哪，儼然也是一級非常必要的組織呢。

 

▲自以為聰明的甲方，提出要把這個碰撞問題深化一下，來個有限元的分析，再檢查一下材料的疲勞問題。

• 這邊廂奸詐貪婪的小商人看到了機會，雲裏霧裏地寫了一個報價，有限元分析可以包括這個因素，那個可能，給出材料應力的空間分布情況雲雲，大大地宰了甲方一刀。
• 然後小商人就把活兒扔給了下麵的工作人員，至於那些分析和研究，什麽都沒有交代。小老板滿腦子都是賺錢，那裏還有心思搞業務，研究問題啊。
• 不明就裏的小年青軟件玩得挺溜兒，對要作的問題隻知道個表麵，也不想深入，於是就有了麻袋片上繡花，一份自欺欺人的分析報告就產生了，表麵看上去圖文並茂，有表格有曲線，又簽字又蓋章的厚厚的一本，其實內裏都是沒有價值的垃圾。
• 在一旁的我不響。

•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 這個世界就是一個草台班子，
• Only according to what I can see with my naked eyes, and what I know with my limited knowledge, the world is not that well established.

• 僅根據我肉眼所見的和我有限的知識所知道的，世界遠沒有那麽完善。

 

穆旦詩的摘抄：

 

在無數的可能裏一個變形的生命

永遠不能完成他自己。

 

等世界完全毀滅的一天，那才是一個結果，

暫時誰也不會想得開。

 

把生命的突泉捧在我手裏，

我隻覺得它來得新鮮，

是濃烈的酒，清新的泡沫

注入我的奔波，勞作，冒險。

仿佛前人從未經臨的園地

就要展現在我的麵前。

但如今，突然麵對著墳墓，

我冷眼向過去稍稍回顧，

隻見它曲折灌溉的悲喜

都消失在一片亙古的荒漠，

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

不過完成了普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