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多倫多

我的信仰是從皮肉裏熬出來的,比哲學家強。
正文

奔赴Atikokan

(2013-05-26 06:46:48) 下一個
我由於工作需要要到位於安大略省西北部的雷霆灣(Thunder Bay)以西200公裏處的阿提考坎小鎮(Atikokan)跑一趟。小鎮北麵十幾公裏處有一座發電廠在進行技術改造。這是我在加拿大工作多年後的第一次出公差。我興奮地在網上預訂好了4月8日West Jet由多倫多皮爾遜機場飛往Thunder Bay的航班,同時順帶辦好了Thunder Bay機場的租車事宜,然後又和Atikokan當地的旅館White Otter Inn電話預訂了房間。
4月8日晨8時許,我已經拖著行李箱站在了皮爾遜機場的3號航站樓,West Jet 航空公司的櫃台前,準備托運行李,領取登記卡了。櫃台裏麵一位金發姑娘笑吟吟地主動和我打著招呼:“早晨好,先生 。你要去什麽地方啊?”“Thunder Bay。”我答道。姑娘語氣裏有點兒奇怪地說道:“早晨飛往Thunder Bay的航班已經飛走了啊。”“我是9:50的航班。”我認真地更正著她的說法。姑娘有點兒不解地說:“那可是晚上的航班。從多倫多飛往Thunder Bay的航班一天隻有二次,一班是早上的6:30分,另一班是晚上9:50分。”
“什麽!是晚上9:50!”我不禁吃驚地叫了起來。我連忙從雙肩挎裏取出自己打印出來的電子機票,定睛看了一眼飛機起飛的時間,確實是9:50PM。我的天哪 !
我在網上定機票時發現早上6:30分的航班已經滿座了,而且早上6:30分起飛,我得幾點就起床趕到機場啊。我還有些慶幸地選擇了9:50分的那個航班。我從一開始就自以為是地認為那是早上9:50的飛機,根本就沒有仔細地看數字後麵的那兩個字母是早上(AM),還是晚上(PM),即使後來一切敲定把電子機票都打印出來,我也沒有注意到上下午的問題。
現在我完全愣在那了,自己把晚上9:50的飛機誤認為了早上9:50的了,我提早了整整12個小時趕到了機場。姑娘看我愣在那不說話,就又補充道:“晚上9:50的航班現在還不能托運行李。行李托運一般隻提前3個小時。”我下意識地扭頭望了一眼空蕩蕩的大廳,腦子裏一片空白,我要拖著行李在這苦等12小時嗎。姑娘看我茫然的樣子就建議我道:“你可以返回市區,在什麽地方逛逛,消磨這段時間,到晚上再來。”
也隻有這樣了。我尷尬地苦笑著告別了姑娘,重又背上了雙肩挎,拖上行李箱悻悻地離開了航空公司的櫃台,朝大廳的出口處走去。
還好由於是出公差,機場停車費可以報銷,我是自己駕車來機場的。於是我又順著原路找到自己的汽車,沿著409,401一路東行,返回了在士嘉堡的家中。
4月8日晚8時許,我又一次來到了航空公司的櫃台前,這回一切正常了,托運了行李箱,領了登機卡,從容地來到登機口附近的侯機區,坐下等著上飛機了。
侯機區的天花板上吊著的電視屏幕裏正在播放CBC 的晚間新聞。當日的國際新聞是前英國首相,人稱鐵娘子的,瑪格麗特 撒切爾夫人逝世了,各國政要都紛紛發表對逝者政治遺產的評論。國內新聞是加拿大皇家銀行計劃雇用外國人員取代本地的正式雇員,一時輿論大嘩。
已經是晚上9:30分了,檢票處那幾位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說說笑笑,一點都沒有準備讓旅客們登機的意思。大家都在紛紛地看表,顯得有些焦急的樣子。終於一位年輕姑娘語速很快地通報道:“飛往Thunder Bay的W569次航班由於對方天氣原因,需要推遲起飛時間,請旅客耐心等候。我們會隨時將最新情況告訴大家,感謝旅客們的配合。”
我一隻手扶在座椅靠背上,透過候機區的落地窗朝外麵望了一眼。停機坪上黑呼呼的 ,好像也在下雨。由於落地窗隔音效果良好,坐在裏麵的人根本聽不到雨聲。
10:30分終於可以登機了,大家陸續進入機艙,在自己的位置 上坐好。駕駛艙的門敞開著,可以看見穿著短袖襯衫的駕駛員,他隨手撥弄著麵前儀表盤上的按鈕。空中服務員站在艙門口小聲地說著話,不像是就要起飛的樣子。機長通過廣播通知道:“Thunder
Bay機場由於雷電影響依然關閉。我們正在等待對方機場的最新消息,也會隨時將情況通知大家。大家可以在座位上先放鬆一下。”
由於是天氣原因延誤了起飛,而且Thunder Bay雷霆灣,從名字上就知道那裏是個多雷電的地方。大家也就都心平氣和,耐心等候情況的好轉吧。機艙裏有人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有人在看書,更多的則是在擺弄手機。我身邊的一對青年男女湊在一起在看相機裏照片,女孩子笑著介紹著相片裏的人物和故事。
我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手機的響聲讓邊上的一位閉目養神的老太太掙開了眼皮,眼神中有著敵意地瞄了我一眼。我忽然意識到在飛機上自己應該把手機關閉,這是現在乘飛機的常識。
手機那邊講話的是在家中的妻子,她說:“士嘉堡這邊又閃電又打雷,可嚇人了。我估計你在機場那邊也好不到哪裏去,還沒有起飛吧。”
我小聲道:“我們都已經坐在機艙裏了,剛才機長還通知說那邊由於雷電機場關閉。我們還在等。”
“今天真是不宜出門。早上你就自以為是地白跑了一 趟,等晚上又雷雨交加飛行延誤。總之是多災多難。” 妻子那邊添油加醋地補充著。
“行了,行了,不多說了。我這反正是都交代給了航空公司了,晚點兒也就隻能晚點兒了。你就別操心了,趕緊睡吧。”我草草地應付著,連忙掛斷了通話,並把手機設置成了關閉狀態。
航班在延誤了約一個小時後,快晚上11:00時,飛機終於緩緩地滑向跑道,最後全力加速升空,衝進了茫茫的,黑暗的夜空。飛機在爬高過程中受到氣流的影響,顛簸地厲害,乘客頭頂上麵的行李櫃發出陣陣的,吱吱的響聲。機艙裏氣氛有些緊張。我把頭緊緊靠在椅背上,雙手用力地抓著兩側的扶手,希望這樣可以減輕飛機呼上呼下引起的心髒的不適感。我和旁邊的男青年互相看了一眼,會心地說了聲:“不太妙呀。”
多倫多況且這樣,那邊以雷電命名的地方不知會是什麽樣那。還好,飛機在Thunder Bay機場下降過程中很平穩。我在飛機起飛時是瞎操心了。飛機於半夜12:30分許降落,我在機場等候行李的時候,就在旁邊的租車行櫃台前辦好了手續,領了車鑰匙,等自己的行李一到,就拉上行李箱來到了機場前麵的停車場。
12:50分許,我駕駛著租來的福特福克斯,安照GPS的指引,離開了黑呼呼的機場前麵的停車場,三拐二拐地離開了還有街燈照亮的市區,駛上了黑黢黢的11號公路的西行線。
車燈照亮的路邊的指示牌指出這是橫穿加拿大的高速公路(Trans Canada Hwy)。我吃驚地發現這個高速公路的限速是90公裏每小時,而且是隻有一個車道,雙向對開的柏油路,中間連個隔離墩都沒有。車燈照亮的範圍內還可以看到公路邊上住戶的信箱。和我們在多倫多熟悉的車流滾滾,川流不息的3條車道的401公路不可同日而語。
深夜的公路上空蕩蕩的就隻有我自己一輛車在孤獨地行駛。Thunder Bay的雨好象並不大,或者隻是雷聲大,雨點小。路麵上並沒有什麽大的積水,隻是夜空中不時地飄過一股股的濃霧,能見度很低,還一會兒小雨,一會兒小雪。我人生地不熟,下意識地放慢了車速。車開出去了小半個鍾頭了,從路牌上看到自己才開了30幾公裏。我在心中不禁暗暗叫苦,這樣的路況,這樣的車速我得什麽時候才可以到達目的地呀。真應該在機場附近找一家旅館先住下,等天亮了再上路。現在公路兩邊黑黢黢一片,連個燈光都沒有,想在路邊找個汽車旅館根本不可能,調頭回去又不甘心,也隻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幸甚的是汽車駛出一段路程之後,天氣路況好轉,我打開了汽車的高燈,車速也達到的90公裏的限速。除了車燈照亮的一條光柱以外,什麽都看不見。我根本不知道公路二邊是平地,還是深澗,隻能延著光柱裏麵看到的指示公路走向的一塊塊反光板的引導前進。白天行車中並不引人注目的,那些手掌大小,安裝在公路外側的反光板在夜間車燈的照射下,發出刺目的反光,也是夜間駕車人唯一可以看到的行車指示。
偶然公路前麵的夜空中可以遠遠地望見有光亮,轉過一個彎就看見那是對麵來車的燈光。大家都自覺地馬上把高燈轉為正常的大燈,以避免強光刺了對麵司機的眼睛。一路上除了碰到了幾輛對麵而來的大拖車外,和我同方向的車輛是一個沒有。
淩晨3時許我沿著11B公路駛入的Atikokan小鎮。四下裏靜悄悄的,隻有幾處亮著燈光。我電話裏預定了房間的旅館White Otter Inn 就在全鎮的主要的,也是唯一的道路旁。旅館門前的停車場中間立著一座廣告牌,上麵還放了一個獨木舟,說明這裏是劃獨木舟的旅遊聖地。旅館正門處有著昏暗的燈光。正門房頂上立著幾麵加拿大和美國的國旗,在寒風中劈哩啪啦地飄動著。
我背上包,拖著行李箱推開了旅館的大門,而旅館的二道門卻鎖住了。我用力地推了推,這門確實是鎖上的。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進去,旅館前廳裏悄無人聲,前台已經拉上了安全網,黑著燈,一副沒有人值班的樣子。我終於在二道門上找到一張貼著的告示,上寫“營業時間 早晨6:00到晚上9:00。”此時是淩晨3點多,當然是沒有人了。
很難想象作為笑迎天下客的旅館不是全天24小時營業。我無可奈何地又把行李放回汽車,坐在車內準備就這麽先休息一下吧。我坐了沒有多一會兒,就感覺冷得受不了,尤其是隻穿著棉毛褲的二條腿。我重新坐直身子,啟動車子,準備到附近有燈光的地方去看看,沒有旅館床位,好歹也可以在有暖氣的室內坐坐呀。
不遠處就是一家燈火通亮的 加油站,我車到門前才發現這裏也關門了。而周圍那幾處有燈光的地方也都關門,僅僅是開著燈而已。
看來我得另想辦法。我拿起身邊的GPS,按下了駕駛幫助鈕,裏麵有最近的醫院,警察局的路線。我想當地的醫院半夜應該開門吧,按照GPS的指引,我來到一家亮著一個巨大燈箱的醫務所的門前。房子裏倒是亮著燈,可房子四周的停車場上空蕩蕩的,沒有一輛車停著,估計也沒有人值班。還是到警察局看看吧。我又開車到了一個四下裏黑黢黢的建築前,門口連盞燈都沒有,看起來不大象是警察局,就算是警察局,看來也不象是有人的樣子。
到這時候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隻好給我工作中的 合作單位的那個聯係人打個電話了,請他解決一下自己淩晨時分無家可歸的窘境,雖然這時候給人家打電話實在是不合適。我掏出手機一撥號,手機屏幕上顯示沒有信號。在這偏遠的小鎮上,我的手機服務商koodo的信號不能覆蓋到這裏,手機也就不管用了。
我這是第一次這麽深入到加拿大的基層,對一切都估計不足,於是才有了這些措手不及。
這樣黑燈瞎火地亂轉也不是個辦法,同時還有一定的危險性。我這一番瞎轉悠,時間也到淩晨4點多了,再堅持堅持旅館也就開門了。我萬般無奈地又把車開回了旅館的停車場,就在汽車裏麵迷糊一下算了。我放下座椅的靠背半躺在椅子上,二手插在羽絨服的口袋裏,希望能睡一會兒 。上身穿著羽絨服倒還感覺可以,而隻穿了一條棉毛褲的二條腿就受不了了,陣陣寒意透過雙腿襲上身來,讓人難以成眠。
黑暗的天空中又不知什麽時候飄起了小冰粒子,落在汽車上發出沙沙的輕微聲響。我實在凍得挺不下去了,隻好又鑽出車門,冒著小雪花從後車廂的行李箱中取出帶來的,準備到現場時候才穿的一條牛仔褲,哆哆嗦嗦地套在現在的外褲外麵。我知道在停車的時候 開動發動機取暖是危險的,汽車尾氣中的一氧化碳會進入車廂。隻好忍耐。腿上套了三條褲子後我終於勉強迷糊了一陣。當我渾身酸痛,從迷糊中被凍醒的時候,掙開眼發現車外已經蒙蒙亮了,抬起手腕一看手表,已經早上6點了。終於等到旅館開門了。
我立即進門到旅館的前台辦理了入住手續,把行李搬進了自己的房間後,就急忙泡了一個熱水澡,驅了一下渾身的寒氣,然後上床放平身子,舒舒服服地睡去了。我也沒有睡上多長時間,早上8點多我就又醒了,隻好起身了。掀開窗簾往外一看,天空湛藍,陽光正照。原本空蕩蕩的停車場,現在突然停了不少的底盤很高的小卡車,有的上麵還裝著機動雪橇。
我還是先到餐廳吃點東西吧。旅館門廳的後麵就是一個不大的餐廳。餐廳門口處的一張大桌邊坐著幾位身材結實,腳上蹬著高腰防滑雪鞋,一臉風霜的粗曠男人。他們在從容地喝著咖啡,看到一位中國人進來,眼光中多少有些吃驚。是啊,要不是工作關係,我估計自己是不會跑到這麽偏遠的小鎮來度假的。我的早餐是一大盤子,裏麵有二個荷包蛋,一塊烤肉,二片抹了黃油,烤得油漬漬的麵包,還有少許烤土豆塊兒。我吃了這一餐後到下午3點多都沒有感覺到肚子餓。飯後我向旅館前台詢問了去發電廠的路線,就出門駕車出發了。
通向發電廠的622號公路起伏蜿蜒地伸展在大大小小的,坡度平緩的山崗之間。開車一路過去,公路兩旁還是皚皚白雪,有些地方公路就是在山崖上開鑿出來的,二側都是黑色堅硬的岩石,上麵覆蓋著厚厚的積雪。遠遠近近的山崗上麵覆蓋著茂密的再生林,那是在原始森林砍伐之後,人工種植的,有的是才剛高及膝蓋的小樹苗,絕大多是茶杯或碗口粗細的樹林。樹木已經成林但還沒有成材,這批再生林要可以再次采伐,恐怕不是幾代人可以看到的。
清晨的藍天顯得深遠,而澄澈。東升的陽光照耀著山坡上挺拔的終年常綠的鬆樹,和中間夾雜著少許的灰色的還沒有返青的白樺樹。林間的空隙還是白雪皚皚,但已經有解凍的溪流在溝底流淌了。公路兩側不時有延伸出去通到山林和湖泊的,可以通行汽車的細石小徑,供人們夏天野營劃獨木舟,冬天滑雪。
汽車轉過一個山彎 ,對麵山崗的樹梢上麵,露出了發電廠那顯得有點兒短粗的煙筒。那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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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xiaomiao 回複 悄悄話 寫的很好,令人神往。
看待不利處境的角度不同,心情也會不同。
無名小綠草 回複 悄悄話 寫的很好,引人入勝,謝謝分享您的經曆。
nightrose 回複 悄悄話 very good writing. Making the readers feel as if we are with you in the dark night, searching for a place in v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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