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西蘭，年輕人喝酒是要受法律限製的。比如，商家不能賣酒給18歲以下的孩子。18歲以下者不能進入夜店酒吧。還有，20歲以下的青少年，酒駕零容忍，，，你看看，打烊時分，酒吧門前越發的人擠人，排隊排成長龍如黑五打折，蜂擁搶購。其實，那是酒吧門衛挨個兒查驗身份證件，確認能否放行，進店內飲酒。護照，駕照，還有酒店服務管理局簽發的18+身份卡。拿不出這些證件的，一律靠邊站。除非，除非你長得跟我似的，一看就比人老好幾條街，免檢。嗯？我有那麽老嗎？

可氣的是， 那天幾個朋友一起吃飯，飯桌上媳婦們照例變著法子要誇一誇自家老公。一個媳婦說，我家老公，都四十多的人了，跟我逛超市，買酒，出來人還管他要證件，懷疑他，年齡不足18，樂死我了。另一個媳婦趕緊搶著說，我老公也是，已經五十出頭了吧，跟他出門我還常常被人問：這是你兒子啊，都長這麽高個子了？氣得我，，，輪到我媳婦了，誇我卻不容易。看我的這張臉，皺褶疏密，如集成電路，沒法兒給媳婦掙麵子。唉！我有那麽老嗎？

可恨的是，連街邊的小偷都覺得我老，竟然要來搶我的帽子！

那天，大晌午頭，陽光燦爛，我和媳婦到惠靈頓的一個著名景點，東方灣海濱去散步。前麵一小夥子，高瘦高瘦的，走著走著，忽然回頭跑，跟我倆迎麵。以為他忘記什麽事兒了， 比如，忘了鎖車？可令我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小夥子跑到我跟前，大跨一步，手一抬，刷的一下，把我頭上戴的帽子給搶走了。望著他飛奔而去的身影，我幾秒鍾時間裏大腦停頓，完全沒回過神來。這不是小偷嗎？搶我帽子。可我，是警察呀。小偷搶警察。這小偷居然，往槍口上撞，他媽的，搶了一個警察！

惠靈頓的著名景點——東方灣

走在我們後麵不遠，有位路人甲，當時目睹了這一幕，他也愣住了。光天化日之下，這是在哪兒？這是在惠靈頓耶！這小偷，怎麽敢如此猖狂？我跟路人甲對了一個堅定的眼神，追！這時，那小偷，已經跑遠，橫穿馬路，隻看得見他的小腦袋，在路那邊停著的車輛的車頂線上，快速前移。

我一邊追，一邊大嗓門兒吼，站住！站住！抓住他！抓住他！路人甲跑在我前麵，不肯放過這見義勇為的機會。在他的前麵，更還有路人乙，路人丙，，，也紛紛加入了抓賊的隊伍。

那小偷，很像是踩過點兒的，又很像是慌不擇路，拐進了一條岔道。他這一拐，不但甩不掉我了，反而更給了我追上他的信心。因為我做交警的，知道那是一死胡同。

那是一靠山邊的死胡同，拐進去就要開始爬坡。小偷一定以為，追他的這些老頭老太太，不可能還會有能爬坡的。那帽子，這就到手了。他奶奶的，你丫這回搶錯人了，我沒你想的那麽老。警察平時養兵千日，練的不就是這個嗎？我輕鬆跑過路人甲乙丙丁，拉近了和小偷之間的距離。眼見他衝進一住家戶的院子，消失在房角。

我衝進那院子，繞過房後，一回頭，那小偷，筋疲力盡，背頂牆角，手在發抖，遞過來我那頂帽子。你被捕了。我是警察！把手舉起來。他大喘氣，我，還行，比在班上穿著警服抓人要更有成就感。

路人甲很擔心，後又很驚訝地看著我，扭著小偷的胳膊從岔路盡頭人家走出來。小偷一邊求饒，眼淚都下來了。你放了我吧，我錯了，我真的不想蹲監獄啊。你小子，剛才搶我帽子的時候你想啥呢？光天化日的，專挑中國人下手，性質很惡劣啊。今兒非把你交給警察不可。這時，已經有路人打電話報警，包括路人甲。媳婦告訴他，我先生就是個警察。路人甲向警察報告，小偷已被拿下，被一個，退休警察，拿下，，，我想糾正他，我很鬱悶，退休警察？我有那麽老嗎？

當天來辦案的小警察，是我曾經帶過的徒弟。從小警察這兒，我抓小偷這事，尤其是追贏了小偷這事，很快在警局傳開了。那小偷碰上閃電阿豬，倒大黴了，跑再快也沒用啊，有同事笑談。這是內傳，還有外傳。從那些個路人甲乙丙丁那兒，往外傳。一下班警察，亞裔，在東方灣逮住一小偷。這事，外傳比內傳更快，又傳回警局了。

那天，我們警隊迎新，接一批剛從警校畢業的小警察。大家初寒暄，新人當中，忽然就有對我大名膜拜的，很榮幸地要跟我握個手。你一定就是那個，在東方灣抓小偷的那個，阿豬。我一愣，你是怎麽知道的？都傳警校去了？小警察說，不是。是我媳婦警告我了，到了警局，多留神著點兒，有一個亞裔警察叔叔，跑得賊快，比賊都快，，，卻原來，這小警察的媳婦，是國家交響樂團裏拉中提琴的。每天跟她坐旁邊，樂團裏另一個中提琴琴師，你猜是誰？正是路人甲。

這段小故事，講到這裏本來就結束了。可是，有那麽一天，我忽然收到法院發來的郵件，通知我，作為受害人，那小偷該出庭的日子沒去出庭，法官已經簽發了要捉拿他歸案的通緝令。我再一看，樂了，那郵件上案犯的名字搞錯了，寫的是我的名字：阿豬，已被通緝。

我想我該親自去找這小偷，再抓他一次。抓他的時間，最好是在周六的下午。因為那樣一來，這小偷就得在警局的監獄裏關兩個晚上，要等到星期一才會有法庭開庭。而且的而且，當這小偷看到是我要抓他，哈！肯定不敢跑。

老警阿豬

2017年

新西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