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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統美國人”比“白人”更易被公眾接受。
——斯科特·格裏爾
“血統美國人”概念旨在確立歐洲裔族群及其製度、生活方式的統治地位與優越性。
——C·傑伊·恩格爾
我們的聯邦政府將繼續專注於將外來者再遷移回他們來自的地方。
——唐納德·川普
【前言】
右翼版“身份政治”
“身份政治”是今天美國左右翼都經常使用的詞匯，它也是左右翼政治對抗的根本問題。
左派“身份政治”的目的是：消除結構性不平等、追求包容；右派使用它的目的是：維護傳統秩序、強化文化認同。
就是說：左派用來追求平等、包容的價值，排斥不符合這個價值的做法和群體。
右派用來追求傳統文化的純潔性，但所謂文化純潔性經常讓位給種族主義的純潔性，排斥有色種族和非基督教群體。
與歐洲傳統的民族國家不同，美國是個移民國家，向來是，一直是。美國的立國就是建立在所謂“美國信條”的理念上。
雖然先賢們並沒有完全活出這個理念，但是經過了250年的艱苦奮鬥，美國終於逐漸接近了開國理念所傳揚的這個價值係統。
然而，自從2015年川普開始參政以來，美國的政治氣候正在開倒車，在川普2.0時代，這個傾向正在加速進行。
而所謂“血統美國人“(Heritage Americans)這個觀念正是它對付異己，排除異己最新的利器。
（By 臨風）
原文2025年10月7日發表於大西洋月刊》，作者阿裏·布雷蘭(Ali Breland)為大西洋月刊專職撰稿人。他曾因報道極右勢力在德國的複興而入圍2024年利文斯頓獎。原文鏈接：
https://www.theatlantic.com/technology/2025/10/heritage-americans-nativist-right/684472
你是“血統美國人”嗎？
為何右翼人士執著於追溯你的祖先是否經曆過南北戰爭
本文為非營利調查新聞編輯室“Information Justice（信息正義）”編譯作品。已開通快捷轉載，歡迎轉載、分享、轉發。
文：Ali Breland
譯：臨風
編：新約客
Auron MacIntyre（左）和Tucker Carlson
隻有“血統美國人”才算美國人
1
今年八月，塔克·卡爾森(Tucker Carlson)[注]的播客節目中，一位嘉賓說的一番話立刻引起了這位主持人的興趣。Blaze Media的專欄作家奧倫·麥金太爾(Auron MacIntyre)說，美國正麵臨“血統美國人(Heritage Americans)與新興政治階層”之間的根本性裂痕。
[注]Tucker Carlson，美國極右翼評論員、前福克斯新聞台主持人，2023年離開電視台後以網絡播客形式繼續影響保守派輿論。
“‘血統美國人’——這指的是什麽？”卡爾森追問。
麥金太爾解釋道：“你能在南北戰爭的軍籍名冊裏找到他們的姓氏。”
他強調，這種血統之所以重要，是因為美國並非“一個通過社會契約約定的抽象集合”，而是一群具體的人，他們體現著“盎格魯-新教精神”，“與曆史和土地有著緊密聯係”。
麥金太爾繼續說道：“如果你改變了人民，文化也就改變了。”
卡爾森回應道：“完全正確。”
2
這個詞——“血統美國人”——正在右翼陣營中引發漣漪效應，尤其在社交網絡上。
政界人士也開始對這一概念表現出興趣。
副總統JD·萬斯七月在（極右翼智庫）克萊蒙特研究所(Claremont Institute)[注]演講時宣稱：“那些祖先參加過南北戰爭的人，遠比那些自稱格格不入的人更有資格擁有這個國家。”——此言直指將美國身份視為“純粹理念”的“現代左翼”。
[注]Claremont Institute，美國保守派智庫，以倡導“美國建國原則”著稱，近年來與民族主義右翼關係密切。
上個月，密蘇裏州參議員埃裏克·施密特(Eric Schmitt)上月在全美保守派大會上如是說：“我們美國人是基督教清教徒的子孫，他們從歐洲海岸湧向新大陸，用古老信仰為新世界施洗。”
施密特宣稱：美國是“我們與生俱有的權利，是我們的傳承，是我們的命運”。
（萬斯與施密特的發言人均未回應置評請求，卡爾森和麥金太爾亦未回應。）
C. Jay Engel
確立歐洲裔的優越性
3
關於何謂美國人的問題曆經數代爭論，不同時代的人們給出過不同答案——往往取決於其自身背景與意識形態。
自稱“血統美國人”的C·傑伊·恩格爾(C. Jay Engel)——據Politico報道，正是他推動了這個詞的流行——多次聲明自己並非“種族本質主義者”（racial essentialist），並認為“舊南方的黑人”和“已同化的美洲原住民”也可以算作“血統美國人”。
但他同時又宣稱，“大多數黑人已經證明，他們無法適應傳統歐洲文化標準”，並強調“血統美國人”概念旨在確立“歐洲裔族群及其製度、生活方式的統治地位與優越性”。
4
當我致電恩格爾詢問這些觀點時，他告訴我，他並不認為“基因”是盎格魯-新教理想代代相傳的“主要解釋”——但補充說，體現或不體現這種理想的人，“存在種族或民族的關聯”。
我們的對話雖保持禮貌，卻有時很奇怪。
我提到，身為一個在美國出生長大的半伊朗裔美國人，我在思想上與美國開國的盎格魯-新教先賢比與中東神權統治者更具共通性。
他回答說：“我認為你內心深處仍會對伊朗曆史產生某種共鳴或熟悉感。”仿佛我天生就該為大流士大帝的征服史所感動。
但事實並非如此。我當即予以反駁。
恩格爾回應道：“我並非否認在特定文化環境中培養的人會逐漸形成某種審美取向，但我堅持認為，若長期引入大規模移民群體，幾代之後其文化麵貌必將與未移民時截然不同。”
Scott Greer
“血統美國人”比“白人”更易被接受
5
與恩格爾的對話不時令我聯想到麥金太爾、萬斯等人，他們慣用本土主義話語，經常宣揚唯有特定美國人——通常指歐洲血統者——才具真正合法性的理念，同時又為自己預留足夠的“合理否認”空間，避免顯得赤裸裸的種族主義。
在與塔克·卡爾森的對話中，麥金太爾強調，盡管美國人的身份與血脈和土地緊密相連，但“這並不意味著其他人不能嫁接進來”。
在將美國身份與血統相聯係的同一場演講中，副總統萬斯也為部分移民辯護：“我可愛的妻子是移民之女，”他說，“我因此更好，相信整個國家也因此更好。”
6
極右翼作家兼播客主持人斯科特·格裏爾(Scott Greer)則說得更直接。
他在八月為《美國保守派》(The American Conservative)撰寫的專欄中明確支持該術語：“自由派因這種溫和詞匯大驚小怪顯得愚蠢。”
他辯稱這種模糊性具有戰略價值，因為“‘血統美國人’比‘白人’更易被公眾接受。”
（2018年《大西洋月刊》披露，格裏爾曾以筆名為白人至上主義者理查德·斯賓塞創辦的期刊撰稿。他後來道歉並稱自己的觀點已“進化”。）
Donald Ttrump
未能充分同化的非白人公民應被驅逐
7
隨著川普政府大規模驅逐無證移民，推行重新定義美國身份的計劃，這個詞的政治能量尤其顯著。
今年1月，這位總統剛重返白宮，就簽署行政令，試圖重新解釋《憲法第十四修正案》[注]以廢除出生公民權——這個命令的合法性仍在法庭爭論中。
[注]《第十四修正案》：美國憲法修正案之一，確立“出生即公民”原則；川普政府多次試圖重新解釋該條。
而“血統美國人”這一概念似乎正是為了進一步推移界限而被精心設計出來的。
麥金太爾在與卡爾森的對話中表示：“很多人都在問：好吧，我們理解要大規模驅逐非法移民，這沒問題。但合法移民呢？那該怎麽辦？究竟誰才算是美國人？這，確實將成為我們這個時代的核心問題。”
8
當我與恩格爾交談時，他列舉了一係列可能與持續的大規模驅逐行動配套實施的移民限製措施。
他似乎也承認美國不可能把所有人都驅逐出去，他說道：“我們必須現實一點，不可能回到過去。”
但在政治上——尤其是右翼陣營中——新的流行語往往預示著新的政策目標即將到來。
網絡上對“批判種族理論”(critical race theory)和“誘拐者”(groomers)[注1]的反彈，最終推動了現實中的政治運動，促使學校課程中刪除關於種族和LGBTQ議題的討論。
而“大取代”(Great Replacement)理論[注2]的流行，則進一步激化了美國選民對大規模驅逐政策的支持。
[注1]“批判性種族理論”是學界探討製度性種族歧視的理論，“誘拐者”是極右翼人士慣用的政治汙蔑術語，他們借此毫無根據地指控LGBTQ+群體、其盟友及進步教育工作者是虐待兒童者。
[注2]“大取代”是一種陰謀論，宣稱存在以非白人取代白人的計劃；源自法國白人民族主義陰謀論作家雷諾·卡繆(Renaud Camus)，被多起極右翼暴力襲擊者引用。
9
“‘血統美國人’同樣也是一種‘為政策提供思想正當性的框架’，”範德比爾特大學(Vanderbilt University)研究右翼思潮的曆史學家妮可·亨默(Nicole Hemmer)告訴我。
若推向極端，這些理論就會導向“再遷移”(remigration)[注]——一種認為未能充分同化的非白人公民應被驅逐出境的觀念。
這一理念已在歐洲的本土主義右翼中獲得了支持。
唐納德·川普、埃隆·馬斯克以及斯蒂芬·米勒都曾提出這一概念，視其為解決他們所謂的美國“移民問題”的潛在方案。
今年五月，國務院宣布，作為減少美國境內難民安置政策的一部分，將設立一個“再遷移辦公室”(Office of Remigration)。
[注]“再遷移”：歐洲極右翼倡導的概念，主張將未同化的移民及其後代遣返原籍國；在美國語境中被視為極端排外方案。
【延伸閱讀】川普的“移民打手”已眾叛親離
斯蒂芬·米勒
10
今年夏天，川普在 Truth Social 上發布了一條長帖，他希望動用政府全部力量來實現其目標——“扭轉那場將昔日田園小鎮變為第三世界反烏托邦景象的破壞性的大遷移浪潮”。
這位總統接著寫道：“我們的聯邦政府將繼續專注於將外來者再遷移回他們來自的地方，並防止破壞美國國內安寧的任何人被接納入境。”
*小標題為編者所加。為便於手機閱讀，編輯做了較多的斷行分段處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