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聯邦通信委員會主席布蘭登·卡爾在播客上對吉米·坎摩爾關於泰勒·羅賓遜以及特朗普總統的“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政治運動的言論表達了不滿,泰勒·羅賓遜涉嫌槍殺右翼活動人士查理·柯克。卡爾說,要想得到他想要的結果,有兩個辦法。
“我們可以用簡單的方法,”他說,“也可以用困難的方法。”
那天晚些時候,ABC電視台用簡單的方法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
ABC沒有解釋為何“無限期”停播坎摩爾的深夜秀。但事件脈絡清晰可循,其中的運作機製也熟悉得令人膽寒。
掌握地方電視台執照審批權的卡爾呼籲ABC聯播網成員台“抵製”。很快,某聯播網集團所有者——其正籌劃一項將接受聯邦通信委員會審查的收購案——迅速響應,宣布將停播坎摩爾的節目。
到周三晚上,坎摩爾的節目已經停播。
坎摩爾說了什麽,導致他的節目被停(至少目前如此)?在周一晚上的開場獨白中,他說:“周末我們創下了新低,MAGA黨人拚命地試圖將這個殺害查理·柯克的孩子定性為和他們無關的人,並竭盡全力從中撈取政治資本。”
你可以說坎摩爾的表述有失偏頗、刻薄、不公平、有傾向性、是錯誤的。(檢察官表示,羅賓遜曾在私人信息中提到了柯克的“仇恨”,但沒有具體說明他認為柯克仇恨的是什麽;羅賓遜的母親告訴檢察官,她的兒子變得“更傾向於支持同性戀和跨性別者權利”。)
但是,如果你要求喜劇節目秉持公正無私的標準,那麽深夜檔的熱門節目就隻能剩下測試信號畫麵了。至於他所謂“撈取政治資本”的說法——自從柯克被槍殺以來,特朗普總統和他的官員一直在尋求打擊自由派團體,將其與政治暴力聯係起來。柯克死後,坎摩爾還在社交媒體上發帖說,“與其憤怒地相互指責,我們能不能至少在這一天達成共識,射殺一個人是可怕的暴行?”
但是,無需為坎摩爾的言論辯護,甚至不必認同他的觀點,就能看出其中的規律。特朗普及其政府一直在用一係列手段迫使新聞和娛樂機構就範。他們提起訴訟、使用調查手段、威脅經濟利益。(特朗普近期就《紐約時報》質疑其商業成就的報道提起訴訟。)
而且這種方法經常奏效。ABC就特朗普政府為新聞報道提起的訴訟達成了和解,派拉蒙影業在尋求數十億美元並購案批準期間,就《60分鍾》節目與政府達成和解。派拉蒙和哥倫比亞廣播公司表示,取消斯蒂芬·科爾伯特的深夜秀純粹是出於商業原因。但特朗普還是對這個經常批評他的人遭到邊緣化表示歡欣鼓舞,他對待坎摩爾的事也是如此,他還鼓勵NBC對吉米·法倫和塞斯·邁耶斯采取同樣的做法。
與此同時,要求道歉、賠錢、辭退和讓步的要求不斷升級。這傳遞出明確信號,站在總統及其盟友的對立麵可能會付出高昂的代價。
顯然,很少有媒體和好萊塢願意為此埋單。那麽多人都在獻媚和讓步——你又何必自尋死路?或許該謹言慎行,避免給仇敵可乘之機。或許應該避免衝動的言論。
也許就應該三緘其口。
《南方公園》(South
Park)在本季的第一集時就捕捉到了這種態勢,劇中特朗普政府的壓力甚至波及到了耶穌基督,基督警告說,“你們真的想和科爾伯特一樣嗎?”該劇第二集取笑柯克的政治立場,這是在他被殺前幾周的事。柯克遇刺後,被喜劇中心頻道撤下重播,但在派拉蒙+流媒體平台上保留了節目。(順便說一句,柯克在去世前稱這個惡搞“有點好笑”。)
也許,特朗普及其盟友正在做的並不完全是在複製歐爾班在匈牙利、普京在俄羅斯、埃爾多安在土耳其控製媒體的手段。一些政府采取困難的方式;一些政府用簡單的辦法。每一次對公共言論的凍結都會催生出不一樣的“玻璃心”。
你能感到這其中的寒意。周日晚上,編劇丹尼爾·奧布萊恩因HBO節目《上周今夜秀》(Last Week Tonight With John
Oliver)獲得艾美獎,他在領獎時說,“我們很榮幸能與所有深夜政治喜劇的編劇們分享這個獎項,畢竟這類節目仍然被允許存在。”坎摩爾被停播後,康涅狄格州參議員克裏斯·墨菲稱這是“對言論自由的係統性破壞”的一部分。
嚷嚷著深夜節目遭到審查似乎有些誇張,畢竟這些節目歸根結底不是新聞機構,而是為了賺錢而存在的娛樂產品。是的,喜劇秀與新聞不同:很多不關注新聞的人會關注喜劇秀。
領導人當然也會關注:諷刺木偶劇《庫克利》(Kukly)在普京政府施壓下從俄羅斯電視消失,中國審查機構則封禁了將習近平比作小熊維尼的網絡梗圖。特朗普整個政治生涯的社交媒體動態活脫脫就像斯塔特勒與沃爾多夫(Statler
and
Waldorf,喜劇小品劇集《布偶秀》中的一對布偶角色,以熱衷於質問他人而聞名。——譯注)在對諷刺喜劇表演者進行實時吐槽。
衡量一個民主國家是否健康的一個標準是看人民是否有嘲笑其領導人的自由——不僅是政治學入門課裏那種法律條文意義上的自由,還包括金融、文化和實務方麵的自由。現實生活中,電視媒體的言論自由,取決於企業是否敢於挺直腰板,抵禦政治與經濟壓力。
當然,沒有人會把坎摩爾關進古拉格集中營。和史蒂芬·科爾伯特一樣,他個人可能不會有什麽事。但是,如果當喜劇演員因企業指令而被禁止嘲諷總統那一派人時,這樣的媒體係統在實質上並不比遭到法律禁言的媒體係統更自由。如果你能誘導足夠多麥克風的掌控者無視言論自由,即便無需撕毀第一修正案,言論自由也已名存實亡。
美國也許不是一個真正的專製國家。但它似乎越來越多地在電視上扮演這樣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