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何國勝
發自山西洪洞縣
編輯 | 向現
2025年8月2日，陳建波在台上替父親陳榮喜領獎時，“心情很是複雜”。
當天，在山西太原一場高規格的浙商大會上，陳建波父親陳榮喜作為在晉浙企——台州鶴庭商貿有限公司董事長，榮獲了“突出貢獻獎”。
2025年8月2日，陳建波在太原替父親陳榮喜領獎/受訪者供圖
但他沒法上台領獎。早在7月26日，陳榮喜因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被山西省洪洞縣公安部門刑拘。
在那之前，陳榮喜因與洪洞縣政府談不妥縣殯儀館的回收問題而持續向省市、中央相關部門反映情況。
臨汾市洪洞縣殯儀館是當地2010年招商引資的重點項目，陳榮喜是投資商。2014年6月24日，在洪洞縣第六次常務會議上，縣裏給殯儀館的性質及經營方式定了調：“原則同意縣殯儀館由政府主辦……性質為股級事業單位。縣殯儀館與浙江台州鶴庭商貿有限公司簽訂為期50年的承包經營合同。”
而陳榮喜正式接手後，卻發現這門“生意”幾近“慘淡”。從2013年試營業到2025年5月，近12年間，殯儀館火化的遺體總數不及全縣2024年一年死亡人數的2/3。
由陳榮喜負責經營的洪洞縣殯儀館/南風窗記者何國勝攝
“慘淡”8年後，更大的問題開始出現。
2021年3月底，縣殯儀館先是被臨汾市列為老舊殯儀館，要求回歸政府主導，進行新建或改擴建。兩個月後，山西省一紙殯葬改革的試行意見做出規定：“提供火化服務的民辦殯儀館，由當地政府負責清理收回。”
洪洞縣政府隨即啟動回收程序。起初，陳榮喜以當年縣領導班子對殯儀館是事業單位的定性來否認民辦，但對方並不認可。
隨後，縣民政局單方委托的評估公司給出了3235.23萬元的收回價值，但這讓自稱投資1.2億元的陳榮喜難以接受。
2022年3月25日，洪洞縣人民政府發布關於洪洞縣殯儀館建設項目實施主體的批複/圖源：臨汾市政府網
後又經多輪談判，兩方終未談妥，洪洞縣便開始另建新殯儀館。而陳榮喜則開始了漫長的信訪，直到今年7月26日被刑拘。
“為什麽當時投資建設殯儀館的時候，沒人來問一下這錢是哪裏來的？現在想要把殯儀館收回去了，就來查。”陳榮喜妻子陳素蓮說，丈夫被控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的款項，是當時投資殯儀館和之後經營“慘淡”時向朋友“借”的。
01
“殯儀館要感謝盜墓賊”
陳榮喜夫婦最初是奔著經營性公墓來的。
約2004年，經親戚邀請，他們來山西臨汾投資公墓。但因為公墓審批遲遲辦不下來，他們不敢再投，把錢退了回來。
隨後，他們把目光轉向臨汾人口大縣—洪洞縣。
2007年，洪洞民政部門對經營公墓表示支持，他們就開始辦手續。陳素蓮記得，當申請遞到省上後，對方建議：洪洞是人口大縣，準備列入火化區，可以把殯儀館也一起報上來，一起批。
臨汾市洪洞縣/南風窗記者何國勝攝
為了能讓公墓“好賣些”，陳榮喜夫婦同意了。
於是，殯儀館連同公墓一起申報了上去，地址定在了洪洞縣蘇堡鎮蘇堡村北荒山。但當時他們沒打算兩個項目一起投。
但批文下來後，當地無人投資殯儀館，“縣政府也不願意”，陳素蓮說，最後就讓他們投資，算招商引資，給政策優惠。
思量再三，為了能順利接下公墓項目，他們同意。
此後，各種流程走了近3年。2010年4月8日、13日，洪洞縣兩場會議正式同意引進民營資本（即陳榮喜）建設殯儀館，堅持“誰投資，誰經營”。
2025年8月17日，陳榮喜的妻子陳素蓮站在殯儀館辦公樓門前/南風窗記者何國勝攝
大會後兩日，在全縣招商引資幹部大會上，陳榮喜的台州鶴庭公司和縣民政局簽訂了合作協議。
當年8月，殯儀館動工，曆時3年開山填溝，終在蘇堡村北荒山溝建成。陳榮喜夫婦稱，殯儀館總投資1.2億元。
殯儀館建成後，被登記為事業單位，公章保管在民政局，法人是民政局工作人員高如林。但真正的運營者，是陳家人。
洪洞縣殯儀館建成後，登記為事業單位，法人是民政局職員/受訪者供圖
2013年殯儀館開始試營業，次年7月底正式運營。
但陳榮喜不知道，隱患早在動工前就已埋下。10餘年後，一份縣民政局給陳榮喜的回複提到：殯儀館從未立項審批，也沒有辦理土地使用權手續。
而當年雙方的協議約定：縣民政局協調乙方（陳榮喜）辦理相應的土地、環保、建設等申報審批手續。
這是後話，在那之前，陳榮喜一直發愁的是火化量。
2013年試營業一年，殯儀館共火化118具遺體，其中還有32具無名遺體。而當年全縣死亡人口4797人。
2014年底，洪洞縣被劃入火葬區。按照《山西省殯葬管理辦法》規定，火葬區內公民死亡後，遺體一律實行火化。當時，陳榮喜夫婦以為看到了希望。但第二年，火化數隻增加了9具。
《山西省殯葬管理辦法》中規定火葬區內公民死亡後，遺體一律實行火化/圖源：中國公墓網
往後10年中，一年最多也沒超過400具。按基本殯葬服務算，火化一具遺體約花費2800元。
陳建波統計過，從2013年試運營到2025年5月，12年來，殯儀館總共火化了3111具遺體，年均火化259具。
而根據洪洞縣統計局數據測算，2013—2024年（2020年數據缺失），洪洞年均死亡4490人，火化率僅5.7%。
2022年4月8日，洪洞縣民政局發布關於《洪洞縣城鄉殯葬基礎設施布點專項規劃（2021-2035年）》的公示中提及火化量預測/圖源：臨汾政府網
土葬的傳統，在這裏根深蒂固。
在洪洞縣做了20年的白事中介的張濤告訴南風窗，“100個遺體中（可能）隻有兩三個火化的。”
在他的經驗裏，當地選擇火化的人群有兩種：公職人員和年輕女性。
公職人員是規定死後必須火葬，否則遺屬無法領取喪葬費、一次性撫恤金和遺屬困難補助等待遇。
而“女的都是怕埋下去後屍體被刨走配冥婚”。張濤說，前些年這類事情多，很多人擔心，這兩年少了。
當地殯葬行業的一些人開玩笑說：“殯儀館要感謝盜墓賊。”
02
既當火化工，又當入殮師
低火化率給當地人帶來某種心安，而給陳榮喜帶來的是困境。
“我們投資這麽大，一年火化一兩百個，收入太少，導致我們年年虧，虧到現在無家可歸。”提起過往，陳素蓮就流淚。
她說，在洪洞，他們連個家都沒有。十幾年來，一家三口住在殯儀館，沒買過房。最難的時候，殯儀館一度交不起電費，“是妹妹從我媽那裏幫我要了4000元”，陳素蓮說。
陳榮喜一家三口常年來住在殯儀館/受訪者供圖
火化率上不來，員工也陸續離開。陳建波說，不少員工（如火化工、化妝師等）的收入跟火化量掛鉤，火化的越多，拿的提成越多。
閑，就意味著窮。
火化工張義龍是2019年離開的，在那之前他在洪洞縣殯儀館待了3年，一直沒等來情況好轉。
“（離開）主要原因是那裏火化人數太少，收入沒法保障。”張義龍說，在職3年，他每天都閑，一月隻火化十幾具遺體，收入很低。
離開洪洞縣後，他去了其他地方的殯儀館。現在，他一天經手的火化量趕得上在洪洞縣殯儀館一個月的量，工資也是當時的幾倍。
今年，館裏最後的兩個員工又走了一個，隻剩一個23歲的火化工。
但陳建波早已習慣了缺人。之前有次招不來人，員工又要走，最後隻能他自己上，既當火化工，又當入殮師。
殯儀館員工數量不足時，需要身兼數職/《破地獄》劇照
他至今記得兩次運遺體的經曆：一具在河裏泡了半個月的遺體，高度腐爛，“身上有蟲子，味道特別大，而且久久散不去”。
另一次是隔壁縣發生一起刑事案件，“男人把他妻子跟女兒的頭砍下來了”。陳建波說，最開始他也怕，接觸遺體後吃不下飯，身體不適，晚上一有響動就會驚醒。
但沒有辦法。“殯儀館不像開商店，心情不好可以關門不開，隻要有遺體運來，都要給他火化，而且一年到頭不能關門。”他說。
艱難時，也有人給他們送來過掙錢的“門道”。有人願意出上萬的價格找他們買火化證（公職人員去世後有火化證，家屬才可以領取相關待遇），但被陳榮喜拒絕了。
掙錢也不能踩踏紅線/《破地獄》劇照
陳建波說，父親講過，火化價格可以讓一些，但要開假證，不行。“我們確實很需要錢，但不能踩法律的紅線。”
前幾年，陳建波問過父親，為了殯儀館，一家人走到這種地步，值得嗎？“我爸說咱們既然已經進來了，隻能無條件相信政府有一天能推進殯葬改革。”
殯葬改革確實在推進，但最先改變的不是火化率，而是他們運營十餘年的殯儀館的去留。
03
“緩兵之計”
變故始於2021年。3月，臨汾市將洪洞縣殯儀館列為老舊殯儀館，要求回歸政府主導，進行新建或改擴建。
陳榮喜隨即去洪洞縣民政局問情況，對方說市裏批的，他們不知情。後又趕到臨汾，“市民政局又跟我爸說，縣裏不報上來，我們咋知道你這裏是不是老舊”，陳建波說。
他記得，在那前一年，父親曾去省民政廳申請過殯儀館改擴建資金，但對方查詢後說洪洞縣殯儀館是新館，無新建或改擴建資金。
此外，陳建波也查詢過相關文件，2018年、2020年12月，省、市兩份文件列出的老舊和需要新建或改擴建的殯儀館名目中，都不包含洪洞縣殯儀館。
2018年、2020年12月，省、市兩份文件列出的老舊和需要新建或改擴建的殯儀館名目中，都不包含洪洞縣殯儀館/受訪者供圖
但不久後，“新”“舊”翻轉。
陳建波不解，洪洞縣殯儀館為何以及依據什麽標準被列入老舊類別？
疑問未解，2021年5月，山西省一份殯葬改革試行意見要求“提供火化服務的民辦殯儀館由當地政府負責清理收回”。“意見”轉到洪洞縣後，當地隨即啟動收回工作。
起初，陳榮喜依據2014年縣長會議的定性，強調殯儀館並非民辦，而是“公辦民投”。但縣裏覺得，他們未對殯儀館投資，一直都是陳榮喜在運營收費，屬民建民營。
考慮到長期虧損，陳榮喜並沒有在殯儀館性質的爭論中僵持太久。“我們巴不得他們收回去。”陳素蓮說，不管什麽方案，隻要價格合理，都願意接受。
但陳榮喜夫婦沒想到，這場關於收回殯儀館的拉扯，僵持4年都沒有結果。
臨汾市洪洞縣殯儀館骨灰堂/南風窗記者何國勝攝
2021年7月，洪洞縣民政局委托的評估公司給出了一份評估預報告，總價值為2782.42萬元。
陳榮喜看後覺得跟他們當時的投資差距過大，無法認同。次年3月8日，評估公司又出一份報告，評估總價值變為3235.2萬元。
陳榮喜亦未認可，他覺得民政局單方對一個招商引資企業進行評估，不合理也不合法，應由兩方共同委托評估公司進行評估。
陳建波說，對這個要求，民政局一直沒有答複。
在那前後，陳榮喜跟縣領導對收回殯儀館的價格有過商談。起初，他要價2.4億元，包含了1.2億元的投資、過往經營成本以及未來預期收入。
縣領導覺得太多，讓陳榮喜少點。陳榮喜先後降了兩次價，最終從2.4億元、1.2億元降至7500萬元，這是當時洪洞縣計劃新建殯儀館的最初投資預算。
縣裏沒接受，轉而說願意讓他們繼續經營50年，但要把殯儀館資產登記在縣政府名下。
陳榮喜願意，雙方開始商討繼續經營協議的具體內容。但持續大半年後，協議遲遲未簽，洪洞縣開始加速推進新殯儀館建設。
2025年8月17日洪洞縣新殯儀館基本完工/南風窗記者何國勝攝
在一份反映材料中，陳榮喜提到，當時負責與他們簽署協議的縣民政局，在半月內將繼續經營合同來回變更7次有餘，並拒絕簽署。
陳建波說，他發現之前在商討繼續經營時，洪洞縣一直在推進新建殯儀館的各類手續。
他覺得，此前的商討，更像是一種“緩兵之計”，對方最終目的是新建一所殯儀館。
於是，他們開始向有關部門反映洪洞縣新建殯儀館的行為，違反了2021年山西省發布的“意見”中“建設帶火化功能的殯儀館，原則上一縣一個”的要求。
洪洞縣殯儀館正門/南風窗記者何國勝攝
但縣民政局的回複，出乎他們的意料：計劃新建的正是洪洞縣第一個殯儀館，在此之前，洪洞縣從未對殯儀館立過項。
而陳榮喜此前投資並經營十幾年的殯儀館，實際的立項名稱是“洪洞縣福壽園經營性骨灰公墓”，而非“洪洞縣殯儀館”。
陳素蓮說，聽到這個回複時，覺得他們當年招商引資時受了“欺騙”。
“當時文件說縣民政局負責辦理殯儀館項目的立項和土地劃撥手續，但他們既沒給殯儀館立項，也沒有劃撥土地。”陳素蓮說，這導致他們現在沒有土地產權，也沒有合法的立項手續。
04
“堅決不同意建火葬場”
對洪洞縣政府而言，新建殯儀館是不得已為之。
洪洞縣民政局及信訪部門的多份回複顯示，自從2021年省裏下發“意見”要求收回民辦殯儀館後，縣裏就跟陳榮喜進行了商談。
在評估過程中，陳榮喜夫婦拿出了很多評估公司難以認可的非正規發票收據，並提出了跟評估公司測算相差過大的土方量。排除這些內容後，評估公司給出了3235.2030萬元的總價值。
後續，陳榮喜提出2.4億元的收回價格，又降至1.2億元，跟評估價相差8764.8萬元。縣裏想再“砍價”，但陳榮喜不願再降，並對民政局單方評估的方式和結果有異議。
洪洞縣殯儀館資產收回協議書
民政局同意陳榮喜自己找評估公司重新評估，但他一直沒有委托評估。
陳建波對此的解釋是，他們擔心自己單方評估的結果，縣裏同樣不認可，就白花了錢。所以當時他們建議雙方共同委托機構評估，但一直沒得到有效回複。
此外，從2021年4月到2022年5月，縣裏一直在跟陳榮喜協商收回、繼續經營事宜，但未有結果，且陳榮喜在約定簽約日當天反悔，拒簽收回協議，所以才開始新建。
陳榮喜的說法是，當天叫他過去隻是說商談協議，沒說要簽合同。
與此同時，臨汾市也在給洪洞縣施壓。
2022年3月，臨汾市方麵曾先後給洪洞縣發函提醒、督辦，稱在推動殯葬基礎設施建設過程中，洪洞縣比其他縣（市、區）落後，影響全市整體工作進程，要求在5月20日前實現項目開工建設。
若提醒後仍進度緩慢，相關部門將進行專項督導，必要時也會約談政府主要負責人。
被市裏提醒、督辦後一周內，洪洞縣完成了新建殯儀館項目文物保護、水源保護、林業保護區、地質遺產保護等意見征求。
3月29日，在洪洞縣第18次縣政府常務會議上正式決定新建洪洞縣殯儀館，由縣財政出資，並申請專項債券。
洪洞縣2025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及完成投資1.1億元的縣殯儀館/圖源：臨汾市政府網
據洪洞縣融媒體中心報道，洪洞縣新建殯儀館項目占地80畝，建築麵積8000餘平方米，總投資1.07億元。
2022年5月，洪洞縣財政局下達800萬元新殯儀館建設項目資金。6月，挖掘機等大型機械開始進場動土，遭到當地村民的反對和阻攔。
新建殯儀館選址在洪洞縣廣勝寺鎮三條溝村東南向的山坡，與最近的農戶距離幾百米。有村民告訴記者，2023年6月份，新館開始動土挖山時，村民們曾阻攔過施工，並跟施工人員發生衝突。
2023年6月，新殯儀館施工動土時遭到村民阻攔/受訪者供圖
隨後，不少村民在微信群裏表達了“堅決不同意建火葬場”的意見。村民李貴元說，大家不僅忌諱附近建殯儀館，也擔心火化爐排出的廢物中含有害物質。
李貴元上網查過，焚燒遺體時會產生一種叫二噁英的物質，長期接觸會損害免疫係統、內分泌係統和生殖功能。
2023年，洪洞縣殯儀館報審建設項目/圖源：臨汾市政府網
他說，更令他們不滿的是，新館在選址征地前，村裏沒有召開村民大會。
2023年7月，李貴元申請政府信息公開，了解該項目是否已經拿到建設工程施工許可證等。隨後，洪洞縣自然資源局回複：都沒有。
一年後，該項目才陸續取得建設工程規劃和施工許可證。而據村民說法，在此期間，施工一直在繼續。
2025年8月16日，南風窗記者在現場看到，新殯儀館主體工程已經完成，疑似在進行設備安裝工作。陳建波說，據他了解，新殯儀館計劃在9月開業。但他覺得，洪洞縣沒有必要新建殯儀館。
05
“建那麽多爐子有什麽意義？”
2025年5月22日，洪洞縣信訪工作聯席會議辦公室為陳榮喜反映的殯儀館問題召開了聽證會。
會上，他們終於得知4年前當地依據什麽標準把殯儀館列為老舊殯儀館。陳建波說，縣民政局在會上提供了一份《山西省殯葬基礎設施建設指南》。
據“指南”要求，洪洞縣殯儀館屬於三類，火化機要求3—6台，殯儀車輛6—9台。但陳榮喜運營的殯儀館隻有2台火化機和2輛殯儀車輛，不符合文件要求，屬於老舊殯儀館。
洪洞縣現有殯儀館類別/圖源：臨汾市政府網
陳建波聽到這個標準後不由苦笑。
“我們這裏設計了6台火化爐，除了在用的2台，其餘爐的地下工程和煙道都建好了，需要增加的話，很容易改造，成本也低。”陳建波說，現在之所以隻用2台，是因為火化率過低。
按照洪洞縣民政局的預測數據，2021—2040年，洪洞縣全縣年均死亡人數約為5180人。如果按火化率百分百算，平均每天火化14個。
而陳建波記得，2022年末最忙時，他們從早6點到下午3點左右，火化了十五六具遺體。
“所以理論上來說，目前兩台爐子就可以滿足洪洞縣未來20年的火化需求，而且還是在百分百火化率的前提下。”陳建波說，但實際中，當地的火化率常年維持在5%左右。
洪洞縣殯儀館自2013年以來的火化數據/受訪者供圖
“我們兩台爐都沒有完全使用起來，建那麽多爐子有什麽意義？”陳建波說，就算想符合省裏的標準，也可以在他們殯儀館基礎上改造升級，不光成本遠低於新建的1.07億元，且不會影響額外的村民。
不過，比起這些，陳建波和母親當下更在意陳榮喜的“人身自由”。
據知情人士，洪洞縣公安從今年3月到7月間，給陳榮喜立了三個刑事案件，最終以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刑拘、逮捕，涉案金額1600萬元。
陳榮喜7月26日被當地警方刑事拘留/受訪者供圖
但陳建波和母親都堅稱陳榮喜的行為，隻是普通的民間借貸。“沒有人舉報我爸，而且我爸借的都是親朋好友的錢，都是特定人群，沒有公開宣傳。”陳建波說，甚至有四五人的“借款”已經還清，不具備“非吸”的特征。
4位曾給陳榮喜“借”錢的人士告訴南風窗，他們與陳榮喜相識十餘年，錢是“借給”他的，並在“借條”中約定月息1.5%。
多年以來，陳榮喜在按時還息和部分本金，直至案發時，他們也從未向公安機關舉報過陳榮喜非法吸收公眾存款。
“（陳榮喜）人很實誠，心甘情願借給他的，沒對借款人造成利益損害。”一位“借款人”說。
目前，該案仍在調查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