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特朗普推出了他口中的“大美麗法案”(BBB),然後批評者援引華盛頓國會預算辦公室(CBO)的數據進行抨擊。
原因在於,CBO負責預測美國的長期財政前景。即使在這項包含數萬億美元減稅的BBB措施之前,CBO的基準情景——假設政策和基本麵不變,就預測債務會從目前占GDP的100%躍升到2055年的156%。
不過,有一個至關重要卻鮮少被注意的附加條件在當下尤其重要:盡管CBO的基準預測總是引發關注,但最近還給出了另外八個預測,顯示在基本麵變化下的不同結果。
其中一些更令人擔憂,比如,如果利率每年比CBO的基準預測高5個基點,債務將超過200%。不過也有不那麽糟的情形:如果人工智能推動年生產率增速比CBO預測高0.5個百分點,債務將會穩定在GDP的113%左右,即便不采取緊縮政策。
這很糟,但不是災難。而且雖然CBO的報告並沒有將此完全歸功於AI,但這個機構過去曾高度評價這一技術對生產率的推動作用。
“AI可能解決美國的財政問題。”私募資本集團阿波羅這樣表示。聽起來好得令人難以置信嗎?
或許吧,因為至少有三個理由值得質疑這種樂觀態度。
首先,曆史表明,創新對生產率的影響往往無法預測。例如布魯金斯學會指出,1995年至2005年間,生產率年均增長約3%,這可能得益於數字化。但在2005年至2022年,這一數據僅為1.5%,在1973年至1995年間同樣低。
1987年,諾貝爾獎得主羅伯特·索洛就感歎,計算機“無處不在”,但生產率數據中卻找不到蹤影。
其次,這種不均衡的效果,往往源於企業在采用創新上的差異。牛津經濟研究院認為,這種差異在AI時代可能會進一步加劇。
第三,即便生產率確實提高,也可能引發社會動蕩。摩根大通和IMF認為,到2034年,AI可能取代美國一半的工作崗位。
如此規模的衝擊曆史上也出現過,比如工業革命或農業革命。但當時的衝擊是緩慢發生的(摩根大通估算,互聯網、電力和蒸汽機分別用了15年、32年和61年,才對生產率產生明顯影響)。
而且各國政府推出了重大的政策改革,比如普及教育和建立福利國家。
然而這一次,摩根大通認為,AI可能隻需7年就會改變生產率。而到目前為止,白宮並沒有表現出在製定積極、合理的產業和社會政策以抵消人類成本上的準備。
風險在於,AI可能引發政治和社會衝突,從而削弱增長,破壞財政改革。
不過,樂觀派也有對這三點的回應。近來的生產率數據之差,意味著即便是小幅的變化,也可能顯著改善統計數據。
摩根大通預計,到2034年,AI將“僅僅”帶動增長約10%,而高盛和普華永道則分別預期提升15%和20%。
此外,企業對創新的反應不均衡,也未必是災難。麥肯錫最近一份報告指出,真正決定國家是否增長的,是少數有影響力的大企業是否采納創新,而不是平均水平的變化。
第三,盡管當前特朗普政府至今未能像新加坡那樣拿出連貫的AI發展政策,但未來的政府可能會做到。畢竟,科技界如今與華盛頓的聯係更緊密,而特朗普的執政經曆表明,所謂“奧弗頓窗口”——公眾討論政策的範圍——可能會迅速變化。
如果社會衝突爆發,未來政策走向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不過,說到這些反駁觀點,我並不是為了支持這種“AI是救世主”的樂觀論調——至少目前不是。
AI衝擊還非常新,我認為如果真有東西能改變美國債務路徑,那更可能是通脹、金融壓製或隱性違約。
然而,CBO關於AI的樂觀情景依然重要,原因有二。首先,提醒我們經濟預測的變幻莫測。其次,有助於解釋特朗普政策團隊的思路和行動。
雖然特朗普的批評者(以及大多數主流經濟學家)擔心,在BBB出台後,美國會陷入債務不斷上升和滯脹,但白宮經濟團隊並不這麽看。他們相信CBO的樂觀預測,並認為放鬆監管與AI帶來的生產率奇跡會降低通脹、提高增長並減少債務。
更關鍵的是,他們希望美國在這一過程中獲得全球最多的利益,哪怕是以歐洲等地為代價。
批評者可能認為這是海市蜃樓——或者用AI的行話說,是“幻覺”。但這不應被忽視。
因此,大家都應關注那個鮮為人知的CBO預測——不僅是科技股投資者,持有美國國債的人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