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貝聿銘背後的女人,卻被忽略

她是貝聿銘背後的女人,卻被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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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貝聿銘背後的女人,卻被忽略

出身廣州望族,是衛斯理學院高材生、哈佛建築係研究生,亦是那個在垃圾場為丈夫找到奇跡選址的“無名英雄”。



一位優雅的女士靠在沙發邊,側身翻看著一疊圖紙,光線從客廳落地窗斜斜照進來,勾出她額角幾縷銀白的發。茶幾上放著幾頁潦草的草圖,是她先生——貝聿銘——昨夜未眠畫下的修改稿。

這是1980年代一個普通的清晨,在貝氏家中,這樣的場景早已習以為常。

她不是設計師,卻參與了無數作品的誕生;她幾乎不出現在鏡頭裏,也從未在領獎台上站過一秒,但在貝聿銘之後的漫長歲月裏,這位溫和又堅定的女性,是他人生最堅實的構造支柱。



她叫盧愛玲,原名盧淑華,很多人並不熟悉她的名字。

不久前,我采訪了貝聿銘的兒子貝禮中(父親是貝聿銘,母親被忽略)。他在采訪中提起自己的母親:“我母親是一個被遺忘的人,但她對父親的成功至關重要。”他把“至關重要”這個詞的英文重複了兩遍。”



那一瞬間,我意識到,在那段橫跨世紀、波瀾壯闊的建築傳奇背後,還藏著另一個長期被忽視的名字。

然而,受限於采訪篇幅,盧愛玲的故事在專訪中未能展開太多。

於是有了這篇文章。我們試圖從她走入公眾視野的零星記錄中,重新拚起她的人生剪影:出身廣州望族,是衛斯理學院高材生、哈佛建築係研究生,亦是那個建築傳奇背後默默撐起一片天的“無名英雄”。



無論是婚姻起點的並肩求學,還是建築困境中的共度風雨,抑或晚年故土重遊的溫情相守,盧愛玲始終以一種沉靜而堅韌的方式,將自己的人生深深嵌入丈夫的世界之中。

她或許是被曆史忽略的一人,但她用一生寫就了一個關於信任、犧牲與成全的動人注腳。



出身名門的她

不止是美麗與優雅

1938年夏天,紐約中央車站。19歲的盧愛玲剛抵達美國,準備去波士頓衛斯理學院報到。她拎著行李站在候車廳裏,眼神沉靜,氣質清雅。

那一天下午, 25歲的貝聿銘在紐約參加朋友聚會,順道去火車站接一位同鄉。熙攘人群中,他的目光一瞬間定格在她身上。

彼時的盧愛玲正要去波士頓衛斯理學院報到,麵對貝聿銘主動提出開車送行,她禮貌而堅定地謝絕。



誰知“天公作美”,盧愛玲乘坐的列車因颶風延遲,貝聿銘興奮至極,幾乎是跳上了整輛火車逐節尋找。最終在一個角落,他找到了她,兩人於異國他鄉的列車上展開了第一次真正的長談。

他們很快相識、相知、相愛。這段感情並非倉促之舉。盧愛玲提出,必須等她完成學業後才可談婚論嫁,貝聿銘則為追隨她而轉入麻省理工學院修讀建築學。



用現代人的眼光來打量,即便不結婚,盧愛玲的家世與履曆也足以成就一位獨立女性的典範。

她出生於1919年,祖籍廣東東莞虎門,出身廣州望族,祖上盧禮屏以仗義疏財、扶危濟困聞名。慈禧太後曾親筆為其賜匾“福善修仁”。



位於村頭社區的禮屏公祠

她的父親盧寶賢,是麻省理工學院畢業的工程師,在當時的華僑社群中頗具聲望。母親則出自清末官宦世家,外祖父是晚清最後一任駐美公使。

在這樣的家庭中長大,她既接受了中華家教的熏陶,也很早就展露出自由與藝術氣質的結合體。她是少數進入哈佛大學建築研究生院深造的華人女性之一,師從現代建築大師馬塞爾·布勞耶。

在那個女性學術之路尚不通暢的年代,她已經是走在前列的先行者。

但命運似乎另有安排,一場車站邂逅,最終讓她的人生寫入了另一位建築師的傳奇中。



“圖書館風暴”

她是他唯一的錨點

1942年6月20日,波士頓初夏。

盧愛玲剛剛從衛斯理學院畢業五天,便在紐約的水上公寓舉行了婚禮。她身穿白色禮服,輕輕吐舌頭扮鬼臉,這一幕剛好被鏡頭捕捉到。



剛結婚時,盧愛玲並沒有立刻中斷自己的事業。她仍在哈佛深造,繼續景觀建築方向的課程。

但隨著長子貝定中的出生,家庭瑣碎讓她不得不選擇退學,回歸家庭。

但她並未從知識體係中完全抽身,而是將自己的才華,轉化為丈夫事業的滋養,堅定地與貝聿銘在一場場風雨中共進退。

1963年,美國總統肯尼迪遇刺後,遺孀傑奎琳決定修建一座總統圖書館以資紀念。這場項目競標吸引了無數世界級建築師,但最終中標者,是彼時剛成立自己建築公司不久的貝聿銘。

據說,是盧愛玲敏銳察覺到傑奎琳對於細節與環境氛圍的重視,她建議重新布置事務所:溫暖的燈光、整潔的陳設、傑奎琳最愛的鮮花——讓來訪者感受到誠意與審美,留下了深刻印象。這一舉措,成了貝聿銘勝出的關鍵一招。



然而這份勝利隻是開始,真正的考驗接踵而至。項目選址多次遭到否決,設計風格受到猛烈抨擊,預算超支、政治事件、公眾遊行、媒體攻擊,幾乎將整個計劃逼入絕境。

貝聿銘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每晚疲憊歸家,腳步沉重,神情黯淡。盧愛玲心疼無比,她在回憶裏說到:“從他每晚回家開門的樣子,我就能知道他有多累……他拖曳著腳步,對他來說,那麽多人反對他的建築讓他非常不好受。”

她做飯、安撫、陪伴他散步,更主動跑遍各地尋找新地址。

直到某日,她風塵仆仆地推門而入:“我找到了一個填埋場,地勢開闊,交通便利......你不是最擅長把廢墟變成經典嗎?”



肯尼迪總統圖書館暨博物館

她的堅持與判斷,最終幫助項目重新啟動。

15年後,這座圖書館落成,美國媒體稱其為“為紀念肯尼迪而生的奇跡”。但貝聿銘隻說:“把掌聲留給我的夫人,沒有她,這座圖書館根本立不起來。”



是家庭的核心

是一生的風景

盧愛玲的協助不止於此。

在貝聿銘職業生涯的諸多關鍵節點,她總在背後托舉——無論是漢考克大廈玻璃幕牆事故後的公關危機,還是回國無門的外交交涉,盧愛玲都親自出麵。

她曾一人拜訪教授為丈夫據理力爭;她也曾在麵對美建協拒絕貝聿銘回國時,獨自登門遊說;她為貝聿銘爭回了應得的榮譽,也為他爭取了重返中國的機會。



貝氏一家

在家中,她也是一位無比稱職的母親。

四個子女中,三子皆為哈佛畢業,女兒畢業於哥倫比亞法學院。她培養孩子自信、自律,以身作則,使孩子們從小受到藝術熏陶。

她還努力為家營造濃厚中國氛圍:年節必貼窗花、做家鄉菜、縫製長袍,還讓人從國內寄來京劇唱片與古籍線裝書。是她讓異國的家,有了故土的溫度。

她做得一手精致法餐,是全家人團聚時最念念不忘的味道;她也從不在丈夫麵前提及自己的辛勞,隻說:“貝先生是我的,建築是他自己的。”



貝氏一家

晚年,貝聿銘設計蘇州博物館時已90歲高齡,盧愛玲一路陪伴,陪他看山水,訪園林,熬長夜,走田野。

在兒子貝禮中的回憶裏:“我父親非常欽佩我母親的判斷力,他覺得自己很幸運能夠得到這樣的支持,她相信她所做的一切,在他需要的時候,從來都是竭盡全力。”

這一生,她不曾在聚光燈下獨白,卻以全部生命的溫柔與果敢,成就了丈夫的舞台。

盧愛玲,是那個為愛發光的人,也是無數女性的縮影——她們用安靜卻堅定的方式,參與時代,改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