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聲譽已喪盡丟絕
DAVID BROOKS2025年3月18日

Haiyun Jiang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許多年前,我問過一名曾被聘為外交政策高級官員的朋友,為政府工作讓他學到了什麽以前不知道的東西。他答道:“我以前認為政策製定的75%與國家之間的關係有關。我現在認識到,95%與關係有關。”
單幹難做大事。所以,有能力的領導人和國家都依賴於建立在共同價值觀、共同曆史和共同信任基礎上的關係。他們建立聯盟,以應對這個時代的重大挑戰,包括最大挑戰:21世紀是中國世紀,還是又一個美國世紀。
雖然中國人在這場競爭中有很多優勢,但直到最近,美國曾擁有決定性的優勢——我們在世界各地有更多的朋友。不幸的是,在過去的一個半月裏,美國把許多這樣的關係砸得粉碎。
特朗普總統似乎沒有意識到或者不在乎,如果你背棄別人或者隨意擺布他們,他們就會由衷地討厭你。在過去幾周裏,歐洲人已從震驚變為困惑,繼而厭惡。這段時間對他們來說有與9·11事件對我們來說一樣的意義——幻想被徹底剝除,生存威脅暴露無遺。歐洲人已經意識到,他們原以為是朋友的美國,實際上是一個流氓超級大國。
在加拿大和墨西哥,政客們現在把美國視為敵人就能贏得支持。我預測在未來幾年,特朗普將與中國達成協議,對台灣做一些類似於他對烏克蘭所做的事情——背棄小哥們,討好大哥們。亞洲各國也會得出與歐洲人相同的結論:美國出賣朋友。
這不隻是特朗普的問題;美國的所有聲譽都已喪盡丟絕。我才不管亞伯拉罕·林肯本人是不是會在2029年入主白宮呢,因為任何外國領導人都無法放心地信任一個每隔四年就有可能選出另外一個專製虛無主義者的國家。
那麽,會發生什麽呢?
北約結束。拜登花了四年時間捍衛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自由秩序。這個秩序產生於一段特定的曆史經曆: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美國孤立主義導致了“二戰”的可怕經曆;“二戰”後的國際主義帶來了80年的超級大國和平。你把這段曆史講給年輕一代聽,他們中有許多人會用奇怪的眼光看你,好像你講的是14世紀。雖然“二戰”後的秩序是一個曆史性的成就,但它也是時代的產物,我們不會再回到那個時代。讓迪安·艾奇遜的幽靈複活沒有好處;我們需要設想一個新的全球架構。
西方(暫時)結束。我們所說的“西方”是一場始於西元前的對話——蘇格拉底追尋真理,倫勃朗體現慈悲,洛克發展啟蒙自由主義,弗朗西斯·培根開創科學方法。這是我們的遺產。在我們的整個曆史中,美國曾把自己理解為偉大西方事業的頂點。西方的概念在歐洲與北美的所有聯盟和交流中被具體化。
但特朗普的腦子裏似乎沒有“西方”這個概念。特朗普正在切斷美國與它的精神和知識根源的聯係。他完成了傑西·傑克遜1987年開啟的事業,那年,傑克遜曾和斯坦福大學的一群進步活動人士高呼“嘿,嘿,嗬,嗬,西方文明必須走。”
新的文明鬥爭是硬與軟的鬥爭。不要過度思考。特朗普不是在下四維象棋,試圖將俄羅斯從它與中國的聯盟中分離出來。美國外交政策現在是以能讓特朗普的荷爾蒙激增的事情為導向的。他一生都熱衷於雄勁的男子氣概。在MAGA(讓美國恢複偉大榮光)大腦裏,普京代表硬,西歐代表軟。埃隆·馬斯克代表硬,美國國際開發署代表軟。世界摔跤娛樂代表硬,大學代表軟。爭取支配地位的鬥爭代表硬,聯盟代表軟。
歐洲或將複興,或將淪為博物館。歐洲有可能成為低生育率、低創新、慢增長的世界旅遊地。但歐洲人知道,現在是他們切斷與美國的安全臍帶、重振自身威力的時刻。德國正在為製造武器增加借貸能力。意大利前總理馬裏奧·德拉吉關於市場分裂正在扼殺科技創新的言論震驚了整個歐洲大陸。許多保守派人士深信歐洲太過世俗和腐朽,無法恢複元氣。也許吧。但德國是個認真嚴肅的國家。法國有無與倫比的公務員體係。曆史已表明,英國人民在艱難時刻是值得信賴的。
核擴散的新時代。隨著美國撤走安全保護傘,世界各國——從波蘭到甚至日本,都將得出結論,它們需要核武器。這會有什麽問題呢?
中國將填補空白。隨著美國背棄朋友,中國將努力交朋友。中國駐歐盟的歐洲事務特別代表最近表示,特朗普政府對待歐洲的做法讓他“感到有點心寒”。他接下來說:“我希望歐洲朋友能夠在當前的形勢下能夠有所思考,並將特朗普政府的政策與中國政府的政策進行比較。通過這樣做,他們會發現中國的外交方式強調和平、友好、善意和合作共贏。”
雖然這種呼籲將受到懷疑,但現實是,當麵對中國和美國這兩個流氓超級大國時,歐洲、亞洲、非洲的國家都將不得不兩麵下注,左右逢源。
一場全球文化戰。多年來,世界價值觀調查的結果一直顯示,西歐和美國偏民主黨地區正朝著一種超個人主義的後現代文化發展,這種文化與世界其他地區更傳統的集體文化越來越遠。這最終必將導致政治上的分歧。MAGA保守派欽佩普京的原因之一是,他們將普京視為對抗他們終極敵人——哥倫比亞大學民族研究項目的盟友。
返回國家的偉大光榮。曆史尚未結束。如曆史學家羅伯特·卡根指出的那樣,美國在孤立主義時期與幹涉主義時期之間擺動。我們也在個人主義與社群主義、犬儒主義與理想主義、世俗主義與篤信宗教、非理性悲觀主義與非理性樂觀主義之間擺動。我們現在正處於每一種對立體的前一種的最極端狀態。
特朗普的無能將激起一個逆向反應,那將被證明是一個機會和重生。這個反應發生時,人民將準備好接受一個特朗普永遠不會理解的事實——當你把美國變成一個巨大的敲詐機器後,你會得到一些短期的勝利,因為弱國會在你的強盜行徑下屈服,但你也將毀掉國內外的關係,而這些關係實際上才是美國長遠力量的來源。
David Brooks是《紐約時報》專欄作者,撰寫政治、社會和文化趨勢議題。歡迎在X上關注他: @nytdavidbroo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