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呂俠第一次確切地產生了這種感受:兒子是重要的。當時,她大姐的眼睛不小心被剪刀戳到,母親從鄰居口中得知家裏娃受傷了。聽到消息的她連忙從地裏跑回家,看到是姐姐後,母親鬆了一口氣。她臉上微妙的表情,呂俠現在還記得。呂俠知道母親內心的想法——還好不是兒子。
這種隱隱的不適在進入婚姻之後變得更加清晰。孕期時,丈夫和婆婆麵對性別為男的體檢表有多開心,她就有多憤怒。她覺得自己隻是生育工具。當時她還不知道女性主義,她不知道自己的痛苦有名字。
掙紮和衝突中,呂俠又如此生活了十幾年。2022年,她在網上搜索女性主義,遇到了一群能夠理解她的社群夥伴。一個生長於 70 年代的女性從覺察到自己的不適到真正將其與女性主義聯係起來,呂俠花了43年的時間。
呂俠,46 歲,一名小學語文老師。她讀馬克思恩格斯,讀上野千鶴子,讀波伏瓦,讀最近的新書《性別打結》,她說她自己讀得很慢,要讀很久很久。

她在學校申請建立生命社團給學生科普性教育,在課堂上告訴學生不一定非得跟爸爸姓,對於教材上性別刻板印象的內容堅持反饋。這樣的她,卻常常感到孤獨,常常覺得自己的力量太小,覺得自己那麽微不足道,不能夠真正做出什麽改變。她想要自由,想要學習更多知識,想要真正地成為自己。
自我找尋的這幾十年,受傷和痛苦難以避免,呂俠說“我寧可結節,寧可乳腺增生,也不要糊塗。”
交談過程中,她多次抽泣,我們也反複哽咽。未來會變成怎樣仍未可知,但今天是我們的節日,此刻,我們的淚水將為連接和勇敢而流。祝福朋友們節日快樂。

以下附上呂俠寫的詩:

小時候我是誰?
街坊鄰居會提了我父親的名字
說,這是誰家女兒?
結了婚之後我是誰?
街坊鄰居會提了我丈夫的名字
說,這是誰媳婦兒
或者提了我公公的名字
說,這是誰家媳婦兒
有了兒子之後我是誰?
他提了我兒子的名字
說,這是誰誰誰的媽媽
我是父親的女兒
我是丈夫的妻子
我是公公的兒媳婦兒
我是孩子的媽媽
唯獨不是我自己
但是我多想是我自己
我不是他們口中的那些身份
我隻想做好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