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國總統特朗普、副總統萬斯和國防部長海格塞斯在2025年慕尼黑安全會議前後的講話開始,美國在烏克蘭問題上的態度便接連不斷地突破人們的想象。
就在剛剛過去的2025年2月28日,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與特朗普和萬斯在白宮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澤連斯基前往白宮本欲討論烏克蘭與美國的礦產協議,起初氛圍還算友好,但在澤連斯基對萬斯希望與俄羅斯總統普京達成協議表達不滿後,澤連斯基與萬斯的矛盾逐漸升級。
澤連斯基希望萬斯可以親自前往烏克蘭了解局勢,並列舉俄羅斯一係列破壞和平的行動。萬斯卻回嗆澤連斯基“不尊重”美國,兩邊聲音越來越大,特朗普也開始介入,並聲稱烏克蘭應該感謝美國提供了必要的援助。萬斯翻出澤連斯基2024年9月為民主黨助選的舊賬,特朗普和萬斯還一致指責澤連斯基“以第三次世界大戰為賭注”。一場記者會以不歡而散告終。
爭吵之後,白宮將烏克蘭代表團趕走,連午餐都沒有提供。許多報道白宮新聞的記者稱這是他們從未見過也聞所未聞之事。美國已經決定凍結所有拜登政府批準的援助,包括數十億美元的雷達、車輛、導彈和各種彈藥,並中止幫助烏克蘭恢複電力的計劃。一些共和黨議員和內閣官員也抨擊澤連斯基。烏克蘭和歐洲則為這場鬧劇深受震撼,難以置信。

2025年2月28日,美國華盛頓特區,美國總統特朗普(中)和副總統萬斯(右)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在白宮會晤時發生爭吵(圖:視覺中國)
嚴格來說,這絕非特朗普的突然轉向,早在特朗普於2024年競選之前就已經有了充分的相關構思。歸根到底,在特朗普和MAGA(“讓美國再次偉大”)陣營眼中,援助烏克蘭無關維護道義或國際秩序,而是一項純粹出於利益進行考量的談判籌碼,應該進入其內外博弈的工具箱。
在2023年共和黨掌握聯邦眾議院後,就已經多次使用這一工具迫使民主黨在其他議題上妥協。現在特朗普再次成為美國總統,就把援助烏克蘭作為工具拿到了正式的俄烏談判上。如今特朗普的言論隻是2023年共和黨和特朗普在援助烏克蘭問題上的態度的延伸,對歐洲和烏克蘭產生的衝擊也早在2023年的國會兩院上演過。
就此而言,斷言特朗普作為美國總統是親俄派並不確切。以特朗普為精神領袖的MAGA陣營,隻是打破了附加在“援助烏克蘭”上的絕對道德判斷,而將之還原為利益計算。MAGA的烏克蘭問題觀,以及這種觀念的形成,我們可以從MAGA陣營中的三個代表性人物即特朗普、著名親右翼媒體人塔克·卡爾森(Tucker Carlson)以及科技巨頭伊隆·馬斯克的既往相關言行,梳理出一條大致的發展軌跡。
特朗普對烏克蘭的理解
以特朗普為代表的MAGA派對烏克蘭事務的理解與民主黨或“建製派”有顯著不同。雖然他們並不否認俄羅斯的行動“有違道義”,但他們認為,拜登政府對烏克蘭問題的處理方式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特朗普認為,假如拜登政府足夠強硬、拜登對普京足夠強勢,普京“根本不敢發動特別軍事行動”。
從2022年2月俄羅斯發動特別軍事行動開始,共和黨和特朗普就指責拜登政府在2021年從阿富汗撤退時的表現讓美國被全世界恥笑,也鼓舞了俄羅斯的野心。另外,拜登政府對俄羅斯的政策也完全錯誤,僅限於對俄羅斯銀行和寡頭施加製裁,沒有努力讓歐盟國家實現與俄羅斯能源脫鉤。隻有打擊俄羅斯的能源部門,讓美國能源企業擠占俄羅斯油氣在世界市場的份額,才能真正傷害俄羅斯;拜登政府卻避開了這些途徑,讓俄羅斯得以通過向歐洲輸出油氣積累用於軍事行動的財富,這又與拜登政府為了推行“綠色新政”而忽視乃至打壓傳統能源有關。
特朗普一再重複,在21世紀的美國總統中,他是任內唯一沒有讓俄羅斯發動軍事行動的美國總統。俄羅斯的特別軍事行動是美國在拜登政府領導下失去各國尊重的典型例子,是拜登的愚蠢和無能把烏克蘭“搞砸了”。
特朗普對烏克蘭和俄羅斯的是非曲直並不感興趣。他在意的是通過烏克蘭危機借題發揮,打擊政治對手,與邊境危機、阿富汗撤退等議題一起放大拜登政府的失敗,為自己競選總統做鋪墊。而且對拜登政府的烏克蘭立場的批評並不連貫,一會說拜登關心烏克蘭甚於關心國內事務,一會又說拜登拋棄了烏克蘭。過去的兩年多時間裏,特朗普也沒有拿出過明確的烏克蘭問題方案或議程。
就個人層麵而言,特朗普跟澤連斯基的梁子早在2019年就已經結下。當時尚在首屆總統任上的特朗普曾要求澤連斯基調查拜登之子亨特(Hunter Biden)在烏克蘭能源公司布裏斯馬(Burisma)的任職情況,並暗示澤連斯基如果配合調查,將為烏克蘭提供軍事援助。不料相關通話被曝光,引發眾議院對特朗普的彈劾。好在參議院共和黨席位占優,否決了眾議院的彈劾條款,特朗普躲過一劫。
而在美國民主、共和兩黨為2024年的總統大選角逐期間,澤連斯基又一次狠狠得罪了特朗普陣營。
當時的烏克蘭政府可能認為,總統大選的結果將決定烏克蘭危機的走勢和烏克蘭的命運,為此不惜介入美國大選。澤連斯基幾乎毫無保留地押了民主黨一方的寶。2024年9月,澤連斯基在接受《紐約客》采訪時把特朗普和萬斯都批判了一頓,稱萬斯“太激進”,建議萬斯研究二戰;對特朗普的評價則是“他自以為知道如何解決(烏克蘭問題),但實際上並不真正知道”。
澤連斯基隨後又在賓夕法尼亞州民主黨州長夏皮羅(Josh Shapiro)的陪同下訪問了位於賓夕法尼亞州斯克蘭頓的兵工廠——賓夕法尼亞州是當時大家眼中最重要的搖擺州,兩黨傾注無數資金和心血爭奪這一寶地。澤連斯基這一係列站隊民主黨的行為引發了共和黨的全麵反彈。共和黨人無論與特朗普關係遠近,都認為澤連斯基的行動“不可接受”。

2024年9月22日,美國賓夕法尼亞州斯克蘭頓,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中)在民主黨籍州長夏皮羅陪同下參觀兵工廠時,在炮彈上簽名(圖:視覺中國)
雖然澤連斯基為了周全考慮還是在2024年9月末與特朗普進行了會麵,但並沒有改變共和黨整體上對澤連斯基的評價。共和黨和特朗普也借此達成了一致意見,集中攻擊民主黨作為執政黨引入外國勢力幹預美國大選,並指責烏克蘭不願意進行談判、消耗了美國的資源,稱拜登政府和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哈裏斯是烏克蘭危機遲遲無法結束的原因。
特朗普向選民說:“如果我沒當選,戰爭將永遠不會結束,並且會被拖成第三次世界大戰。”這為特朗普後續對烏克蘭的態度埋下了伏筆。特朗普上台後,報複烏克蘭和澤連斯基已是順理成章,隻缺少一個正當化的理由。
卡爾森的烏克蘭怪談
自由媒體人塔克·卡爾森對俄羅斯與烏克蘭的一係列問題的討論,回應了美國主流媒體和政界的敘事,為MAGA陣營以及如今特朗普2.0政府的俄烏立場提供了重要依據,甚至可以說塑造了MAGA陣營的俄烏問題觀。
早在2017年,仍是親右翼媒體福克斯新聞當家主持人的卡爾森就提出,俄羅斯對美國並無威脅,俄羅斯之所以被千夫所指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民主黨和美國的自由派需要一個替罪羊;自由派並不可信,因為他們仇恨美國甚於仇恨俄羅斯。
自從2022年2月24日烏克蘭危機升級後,卡爾森不斷呼籲美國人不要被自由派把持的親民主黨主流媒體關於俄羅斯和烏克蘭的敘事所欺騙。
2024年2月,卡爾森甚至還前往莫斯科當麵采訪了俄羅斯總統普京。其間卡爾森實地探訪了俄羅斯,向美國人展示了俄羅斯的狀況:超市貨架上商品種類非常豐富,價格也屬可接受範圍,俄羅斯人的生活似乎並沒有因戰爭而受到嚴重影響。
一些人士指出,卡爾森這是中了莫斯科的宣傳陷阱,但卡爾森的視角確實在輿論上起到了效果。部分美國人開始意識到,拜登政府宣稱的“打垮俄羅斯”的目標遙遙無期,美國對烏克蘭的軍事援助是一個無底洞。更重要的是,許多美國主流媒體過去兩年反複鼓噪的俄羅斯經濟崩潰、人心厭戰乃至政權不穩等等,已經被證明是主觀臆斷。
並且卡爾森質疑,美國援助烏克蘭抗擊俄羅斯的所謂“道義”理由很難成立。如果援助烏克蘭是維護“自由民主”世界的應有之義,那為什麽作為西方世界“自由民主國家”的一員,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取消了選舉,在法定總統任期到期(2024年5月20日)後繼續掌權?卡爾森認為打仗不是借口。作為對照,南北戰爭和太平洋戰爭期間的美國、2024年的俄羅斯,都在國家處於軍事衝突的情況下正常舉行了總統大選。
卡爾森這番話讓他備受抨擊,烏克蘭方麵也批評卡爾森充當了莫斯科的傳聲筒,並於2024年7月拒絕了卡爾森訪談澤連斯基的請求——這更讓卡爾森相信澤連斯基無法進行開誠布公的對話。
跟烏克蘭撕破臉皮的卡爾森開始猛烈抨擊澤連斯基,稱他把烏克蘭變成一個專製國家,利用軍事衝突加強個人權力,打造“獨裁體製”,導致烏克蘭“淪為澤連斯基個人野心的犧牲品”,也是北約或美國與俄羅斯對抗的犧牲品。美國打著支援自由民主國家、反對威權政體的旗號站在烏克蘭身後,實際上卻支持了一個在各種意義上都稱不上是民主政體的國家。
後來特朗普的相關發言明顯采用了卡爾森的很多說法,比如認為澤連斯基在烏克蘭極不受歡迎,烏克蘭應該盡快舉行總統大選選舉新的領導人,來促進和平進程。關於這一點,即使共和黨內最堅定的挺烏派、曾經一手籌劃了美烏礦產協定的聯邦參議員林賽·格雷厄姆,也在2023年12月訪問烏克蘭時建議該國舉行戰時選舉,可見這類觀點已經不再是卡爾森的自說自話了。
如果道義的理由不成立,那麽能否從“地緣政治”或“戰略競爭”角度為美國援助烏克蘭的做法辯護?在一些人看來,俄羅斯的行為破壞了冷戰後的國際秩序,特朗普對俄羅斯讓步是在複刻二戰之前的綏靖政策。然而卡爾森對此同樣提出了質疑。
為了給這種質疑找到理論依據,卡爾森在2024年9月特地請一位非主流曆史學家達雷·庫珀(Darryl Cooper)做了訪談,這個被卡爾森稱為“最好的曆史學家”發表了一番暴論,直接從源頭否認了關於二戰的很多國際共識。

非主流曆史學家達雷·庫珀(左)接受媒體人塔克·卡爾森訪談(圖:TCN)
庫珀認為二戰本應是一場地區衝突,德國隻想要回因《凡爾賽合約》失去的土地和人口,但丘吉爾拒絕承認德國人在1940年攫取的利益,選擇與希特勒對抗,使歐洲的地區衝突演變成一場全球戰爭,導致數千萬人死亡。卡爾森選擇庫珀輸出的觀點顯然是在暗示:拜登就是新時代的“惡棍丘吉爾”,拜登政府錯誤的外交政策將把世界拖入新的世界大戰。
卡爾森雖然很快就在鋪天蓋地的批評聲中解釋稱,自己並不完全讚成庫珀的觀點,隻是希望可以有不同的聲音。他與庫珀一致認為,如今在這些方麵說出不同於正統觀點的異見要被起訴、坐牢,是在禁錮人們的思想和自由,這一問題在歐洲尤其嚴重。
卡爾森在另一次節目中說出了自己隱含的憂慮:從1945年以後,世界經濟、政治和文化的力量都在向東移動,這一進程持續了80年,也就是說二戰削弱了西方,或者用庫珀的話說,“西方在不到一個世紀內贏得勝利,然後被徹底摧毀。”卡爾森和庫珀都讚成這樣的觀點:激進自由派、覺醒主義、走得過遠的文化多元主義和身份多元主義正在毀滅西方,是眼下西方最大的敵人,遠比俄羅斯等國造成的危害大。
他們認為,烏克蘭危機使西方忽視了更嚴峻的挑戰,隻會讓西方世界在一場毫無意義的衝突中耗盡力量而進一步衰落。為了不讓西方世界衰落,必須結束這場發生在烏克蘭的無謂的衝突。特朗普不是在“綏靖”,而是在結束西方世界的內戰,避免更大的災難。
萬斯在慕尼黑安全會議的演講中,直截了當地將這種富有極端民粹右翼色彩的言論擺在台麵上,並主動與德國反建製的右翼政黨德國選擇黨(AfD)的總理候選人會麵,而冷落德國總理朔爾茨(Olaf Scholz)——這實際上也是卡爾森立場的延伸。
值得注意的是,在一眾對卡爾森的指責聲中,有一個人卻特立獨行地悄悄給卡爾森點讚——伊隆·馬斯克。
馬斯克對烏克蘭態度的轉變
馬斯克對烏克蘭及其危機的態度發生過明顯的轉變,這種轉變與他在政治上逐漸向特朗普和MAGA靠攏是同步的。
2022年2月危機爆發之初,馬斯克對烏克蘭表達了同情的態度,還優惠甚至免費向烏提供星鏈的技術支持。戰事甫一開始,馬斯克的SpaceX(太空探索技術公司)就應烏克蘭數字化轉型部長米哈伊洛·費多羅夫的要求向基輔贈送數千個星鏈終端。星鏈的高速連接使烏克蘭士兵和一些平民能夠在俄羅斯對基礎設施的襲擊中保持在線,為規模較小的烏軍提供了重要的前線優勢,允許其部隊與部隊之間共享實時無人機信息,並在因戰爭中斷了手機網絡服務的地區進行通信——這對烏克蘭在戰爭初期的作戰十分重要。

2023年11月1日,英國白金漢郡,烏克蘭數字化轉型部副部長Georgii Dubynskyi(左)和馬斯克在人工智能安全峰會上合影(圖:視覺中國)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烏克蘭開始與馬斯克產生分歧,美國政府和國會也卷入其中。
馬斯克認為,自己作為商人已經無償給烏克蘭提供了最大的支持,但沉重的商業代價逐漸讓他難以負擔。2022年9月,SpaceX致函五角大樓,警告可能不得不停止向烏克蘭資助星鏈,因為預計2022年剩餘時間在烏克蘭維持星鏈運營的成本將超過1.2億美元,第二年將接近4億美元,SpaceX已經無法承擔高昂的代價,並要求五角大樓承擔烏克蘭政府和軍方使用星鏈的費用。
2022年10月,馬斯克開始在社交媒體上表示他每月需要虧損2000萬美元來維持烏克蘭的星鏈服務,而他不可能無限期地為此燒錢,隨後還提出烏克蘭應該尋求和平,並就自己草擬的一項和平方案在網上進行民意調查。
烏克蘭駐德國大使梅爾尼克則在社交媒體上怒懟馬斯克:“唯一的結果是,現在沒有烏克蘭人會買你的特斯拉垃圾。祝你好運。”
馬斯克對此不甘示弱,回擊道:“我們向烏克蘭提供了星鏈,並因此損失了八千多萬美元,同時使SpaceX和我本人麵臨俄羅斯網絡攻擊的嚴重風險。你除了發推特,還做了什麽?”

2022年10月,烏克蘭駐德國大使梅爾尼克在社交媒體平台上激烈抨擊馬斯克關於烏克蘭實現和平的設想(圖:資料圖片)
在馬斯克產生動搖之際,許多外國領導人,包括澤連斯基都對馬斯克提出批評。罵戰過後,美國政府介入;到2023年6月,星鏈正式從免費為烏克蘭服務轉為與五角大樓簽訂國防合同,由美國政府出資購買星鏈的服務為烏克蘭提供支持。此事雖然沒有直接導致馬斯克與烏克蘭關係破裂,但或許已經在馬斯克心中釘下了一根刺。
而且馬斯克發現,支持烏克蘭不僅支出很大,而且還惹來不少口水官司。2024年,烏克蘭在一係列擔憂下也開始向馬斯克施加更多壓力:俄羅斯是否會使用星鏈?是否有人將星鏈的終端或單元通過走私或其他渠道輸送給俄羅斯?
很快,美國國會監督委員會的民主黨人在2024年3月致函星鏈,要求就俄羅斯使用這些設備的情況進行緊急通報,並對莫斯科違反美國製裁、在烏克蘭的俄占區使用這些終端表示“嚴重關切”。馬斯克則回應道,自己的公司與俄羅斯政府沒有業務,星鏈也不會在俄羅斯服務。
馬斯克雖然願意在道義上援助烏克蘭,但是並不讚成兩國陷入長期戰爭,也不希望自己的業務被賦予過多的國防和政治色彩。他在2022年提出烏克蘭不應拒絕談判,就是這一立場的表現。
馬斯克的態度轉變也是美國人的縮影:2022年危機爆發之初,大多數人都將俄羅斯視為非正義的一方,願意支援烏克蘭。但隨著戰事長期化,其他與日常生活更貼近的議題的重要性壓過了烏克蘭。眼看三年過去,大多數美國人在支持烏克蘭上產生了“道德疲勞”。哪怕拜登政府聲稱這筆錢大多數流向了美國軍工企業、創造了許多就業崗位,也不能改變人們的反感。
馬斯克開始意識到,從個人角度為烏克蘭付出也許是高尚的行為,但美國政府、美國國會、烏克蘭軍隊等方麵在政治上目標並不一致,一腔“理想”並不會讓他成為所有人都交口稱讚的道德英雄,而是在各方的暗地較量中淪為“出氣筒”。他背上了前所未有的政治風險,但自始至終沒有人為他說話,尤其是美國總統拜登,對馬斯克的事情幾乎未置一詞。
另類烏克蘭敘事
從2025年2月開始,美國與俄羅斯進行了一係列接觸,並大幅修改在烏克蘭危機上的立場。
特朗普曾說澤連斯基在烏克蘭的支持率僅有4%,是非常糟糕的政治領導人,澤連斯基激化了烏克蘭問題才有今天的烏克蘭危機。他與俄羅斯一致要求烏克蘭盡快重新舉行總統大選,實現政權更迭,再去討論烏克蘭危機的善後事宜。
曾經的白宮聯絡員彼得·貝克(Peter Baker)就在《紐約時報》上稱特朗普將普京視為同道,並援引小布什國家安全助理科裏·舍克(Kori Schake)的話:“這是對美國80年外交政策的可恥逆轉。”
這對特朗普和MAGA陣營來說不是一夜之間的決定,一係列的變化都是對烏克蘭的認知決定的。雖然烏克蘭通過庫爾斯克反擊爭取到了一些籌碼,但在戰場上徹底擊敗俄羅斯、奪回已經被俄羅斯占領的新領土在現有態勢下並不現實——要麽美國加大投入,要麽動員更多力量(比如歐洲的潛力),但原本就對美國軍隊長時間在阿富汗、伊拉克駐留卻白費力氣的外交政策充滿批評的MAGA和特朗普自然不願意采取前者,所以隻剩下兩條路:要麽歐洲接手美國繼續支援烏克蘭,要麽美國就此退出這個泥潭。

2025年2月28日,美國華盛頓,戴著“MAGA”帽子的美國總統特朗普在離開白宮前對媒體發表講話,談及他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的爭議性會晤(圖:視覺中國)
顯然,特朗普政府並不認為美國有必要為已成為美國意識形態敵人的歐洲承擔安全義務,而對手還是對美國並無安全威脅的俄羅斯,此種衝突是西方世界的內耗,最好在自己的任期內盡快終結。
在特朗普那裏,烏克蘭是自己政敵的親密朋友,烏克蘭危機是黨爭工具;在卡爾森那裏,烏克蘭是偽裝成民主的專製國家,烏克蘭危機是西方世界的不幸;在馬斯克那裏,烏克蘭或許值得同情,但烏克蘭危機是自己的政治風險。他們從不同角度得出了同樣的結論,烏克蘭危機必須盡快結束。
特朗普、卡爾森、馬斯克三個人的觀點,共同組成了MAGA派和特朗普2.0政府處理烏克蘭問題的邏輯基礎,美國徹底翻轉拜登政府的烏克蘭政策也就順理成章了。但這樣的轉向也激起了巨大的爭議,何況美國未必能與俄羅斯達成想要的條件,遑論拉攏俄羅斯。隨著骰子的擲下,波詭雲譎的烏克蘭戰局和愈發多極化的國際形勢,到了新的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