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人》
This year’s Oscars were notably apolitical
好萊塢放棄了抗爭,轉而選擇遵守規則。

米基·麥迪遜(Mikey Madison)憑借《阿諾拉》(Anora)獲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並合影留念。Photograph: Getty Images
這是一句在冗長鬆散的頒獎典禮中段、頒發最佳原創配樂獎前隨口說出的俏皮話。奧斯卡頒獎典禮主持人柯南·奧布萊恩(Conan O’Brien,見下圖)說:“《阿諾拉》今晚表現不錯。我猜美國人很高興看到終於有人敢於對抗強大的俄羅斯了。” 柯南·奧布萊恩講完笑話後,常常會扮個鬼臉,讓笑話更有效果。但這次他很快就接著主持了。整場頒獎典禮也是如此,沒有過多停留。
唐納德·特朗普上次就任總統時的情況可不一樣。2017年,主持人吉米·坎摩爾(Jimmy Kimmel)毫不留情地調侃特朗普,嘲笑他的內閣成員、女兒、政策,以及對X平台(當時還叫推特)的沉迷。明星們佩戴藍色絲帶,以支持美國公民自由聯盟(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這是一個監督組織,反對特朗普剛剛提出的議程。墨西哥演員蓋爾·加西亞·貝納爾(Gael García Bernal)宣稱自己 “反對任何想要將我們分隔開來的圍牆”(特朗普在競選時曾承諾要修建一座美墨邊境牆,且由墨西哥出資)。
盡管2017年的情況可能格外激烈,但長期以來,明星們一直利用奧斯卡頒獎典禮發表政治言論。獲獎者們會在獲獎感言中抗議美國在越南和伊拉克的戰爭,表達對移民的支持,以及對氣候變化相關立法的擁護。20世紀90年代初,演員們佩戴紅絲帶,以表達對艾滋病患者的支持。
今年的政治色彩則淡了許多。負責組織奧斯卡頒獎典禮的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院長比爾·克萊默(Bill Kramer)曾表示,他 “絕對” 希望頒獎典禮能避開政治話題。明星們也照做了。《艾米莉亞·佩雷斯》(Emilia Pérez)是一部關於一位墨西哥販毒集團頭目通過變性手術成為女性的音樂電影,獲得了13項提名,領先其他影片;但它隻獲得了兩項大獎,分別是最佳原創歌曲獎,以及佐伊·索爾達娜(Zoe Saldaña)憑借該片獲得的最佳女配角獎。索爾達娜提到了自己的移民背景,但對現任政府隻字未提。電影《學徒》(The Apprentice)對特朗普進行了批評,由於擔心遭到(當時已是前任總統的)特朗普的報複,這部電影在美國很難找到發行商。它獲得了兩項提名,但最終一無所獲。

柯南·奧布萊恩主持美國廣播公司(ABC)直播的第97屆奧斯卡頒獎典禮。攝影:Instar Images
少數幾位獲獎者隱晦地提到了 “我們正經曆的混亂局麵”(隨後管弦樂隊迅速奏響音樂,把她趕下了台),以及 “不讓仇恨肆意蔓延” 的重要性。但即便是兩位風度翩翩的伊朗人,在走上舞台領取最佳動畫短片獎時,也隻是說了些溫和且無關痛癢的話。拍攝了關於以色列在約旦河西岸社區搶占土地的紀錄片《別無他土》(No Other Land)的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禮貌地表達了對美國和以色列政策的不同意見,但對於一部政治紀錄片的創作者來說,這也是意料之中的。
當晚最熱烈、持續時間最長的掌聲,並非像八年前那樣是對某一政治言論的回應,而是給予了肖恩·貝克(Sean Baker),他為在影院觀影進行了有力的辯護。貝克執導了《阿諾拉》,並憑借該片獲得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導演和最佳原創劇本在內的奧斯卡獎項。這部電影25歲的主演米基·麥迪遜(見上圖)當之無愧地獲得了最佳女主角獎。
2017年的奧斯卡獎項預示著一個具有社會意識的電影製作時代的到來。而今年的獎項似乎預示著一種變化,與45年前羅納德·裏根(Ronald Reagan)上台時的轉變頗為相似。美國選民在投票時明確表達了他們的觀點:裏根在1980年贏得了44個州的支持,1984年則贏得了49個州。電影製片廠也順應了這一趨勢。20世紀70年代具有批判性和陰謀論色彩的電影,如《唐人街》(Chinatown)、《竊聽大陰謀》(The Conversation)、《獵鹿人》(The Deer Hunter)和《禿鷹七十二小時》(Three Days of the Condor),讓位於《第一滴血》(Rambo)和《壯誌淩雲》(Top Gun)中那種直白的愛國主義。
這次可能還有更黑暗的因素在起作用:恐懼。一位資深媒體高管預測:“從2016年到2020年,以及2020年到2024年,好萊塢對特朗普及其特朗普主義表現出了極大的敵意。這種敵意會因為人們覺得自己的商業利益受到威脅而減輕嗎?絕對會。對於那些肩負責任、要對股東負責的人,你是可以恐嚇他們的。”
沒有人想被查賬,或者看到自己的合並計劃泡湯。有些故事幹脆就不會被搬上銀幕了。正如一位資深製片人所感慨的:“如果有人來找我,講述一個35年前從委內瑞拉來到美國的家庭的故事,比如母親…… 因為擔心特朗普會把她遣送回國,現在都不敢再開門了…… 對我來說,這是個很有趣的故事。但我不會去碰它,因為沒人會投資製作這樣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