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0日,妙瓦底首批200名中國籍涉詐犯罪嫌疑人被押解回國。
生於1980年的閔永星喜歡感慨時間,2023年2月20日,在朋友圈發出“別問青春剩幾許”的狀態後,他從朋友圈裏“消失”了。
2023年3月到2025年1月,“消失”的22個月,他被困在緬甸電詐園區,曆經了詐騙團夥的三次“轉移”,從位於緬甸瓦邦的猛能縣,途經兩個臨時落腳點,最終來到緬甸撣邦的萬海華盛園區。
2024年底,閔永星所在的公司被老板轉賣,在公司交接過程中,他終於抓住了一次出逃的機會,於2025年1月2日逃離園區,用了8天輾轉回到中國。
由於長期在園區遭受體罰和毆打,閔永星自稱手指已經不能伸直,牙齒和麵部有多塊術後鋼板,下巴不能靈活活動,說話費力。
2025年2月中旬,大批緬甸詐騙園區人員經泰國被押送回中國,看到新聞的閔永星相信,隻要持續關注,“裏麵”的人早晚會回來,“隻是時間問題”。他每天關注著中緬泰三國聯合打擊行動的最新動態。
閔永星同時也需要時間療愈自己。他告訴北青深一度,目前他正在收集證據,“裏麵有9個人傷害過我”,他要通過法律途徑,讓那些人最終得到製裁。
閩永星入境的猛阿口岸(也稱猛連口岸)以及他回國時接受的處罰決定書
園區老板的 “蟲草茶”
閔永星22個月的緬北遭遇,始於一個“兩年能賺5000萬”的“商機”。向他拋出橄欖枝的,是朋友的朋友。
2023年3月,一位久未聯係的女性朋友與閔永星聊天,說在雲南邊境附近做生意,“隨便開個酒樓,一個月賺四五十萬輕輕鬆鬆”。
這種生意可信嗎?閔永星不是沒有懷疑過,但他解釋,自己曾在2009年做過年入千萬的買賣,接觸的朋友都是“有層次的”,“再說,生意能不能做,現場一看便知,大不了就回來”。
後來的事實證明,他根本沒有回頭的機會。
按照朋友的說法,隻要到了雲南邊境的指定位置,步行10分鍾即可到達。2023年3月,他從福建乘動車抵達昆明,上了朋友“安排”的商務車。抵達臨滄市後,閔永星換乘了一輛越野車,陪同人員也隨車更換,晚上10點,他們到達了雲南臨滄邊境的一座山腳下,陪同的三個人告訴閔永星需要爬山,“我當時就後悔了,但他們收了我的手機,我已經走不了了”。
閔永星爬了8個小時山路。他描述,翻山的路全程陡坡,最陡的地方有10米垂直落差,“護送”他的人隨身背著繩子,到了險處,對方把他用繩子綁好,直接拉上去。
下山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6點多,閔永星回憶,他被押上一輛車後,有一個男人用長槍抵住他的頭,告訴他這裏是緬北,同時抱怨說“別人走4個小時,你為什麽走8個小時”,閔永星不敢回話,“看到槍,我整個人都蒙了”。
途中,閔永星短暫的拿回過自己的手機,他聯係朋友和親戚,告訴對方,如果自己沒有每天聯係他們,請他們幫忙報警,並想辦法聯係把自己介紹到緬甸的“朋友”,想辦法救人。
7個小時車程後,閔永星抵達了目的地——緬甸瓦邦(撣邦第二特區)的猛能縣。車子在一棟10層左右的大樓前停下,周邊有持槍保安看守,他注意到,他一進門,就立刻有人將門反鎖,樓內的窗戶都是焊死的。
在3層的一間辦公室,他見到了日後的“老板”——花名“霸道”。閔永星事後推測,對方可能是在找“合作夥伴”,“他們可能看中了我身邊人脈多,想讓我幫忙弄人過去”。
閔永星說,“霸道”開車帶他去見了一位“大老板”——花名“大姚”。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對方沏了一壺“蟲草茶”招待他。大姚沒有明說做什麽,隻說“想賺多少錢,要看自己,兩年賺個3000萬也是賺,5000萬也有可能”。
閔永星不敢當麵多問,隻說會想一想。隨後,大姚以要去參加當地鎮長女兒的婚禮為由結束了這次碰麵。閔永星跟隨“霸道”回到公司,住進了12人一間的宿舍,這時候,他已經確定自己落入了詐騙組織。
三天之後,閔永星與家人、朋友的聊天記錄暴露,被叫到辦公室問話後,遭到進入園區後的第一頓毒打。“我醒過來時已經兩三個小時之後了”,閔永星發現自己有牙齒脫了,下巴也脫臼了,但對方並沒有給他醫治的意思。十天後,霸道等人再次把閔永星叫到辦公室,勸其“不要一條道走到黑”,閔永星假意順從,前提是要得到醫治。
由於猛能縣的醫療水平有限,手術需要的鋼板和耗材都是從中國國內訂好寄到當地的,閔永星接受手術時,距離被打已經過去將近一個月,醫生都說“太晚了”,並因此留下後遺症,直到現在說話下巴仍無法靈活活動。
手術後的一個多月,閔永星被單獨關在一個房間裏看守,直至身體恢複。
原猛能縣縣長肖岩塊(何春田)2023年10日被我國警方確定為電詐團夥成員,左為網傳他的照片,右為警方懸賞通告
組織、業績、紋身、懲罰
在電詐公司,人是最大的成本。據閔永星了解,像他這樣從國內被騙到緬甸的人,公司老板需要向“中間人”支付約8萬元的費用。在園區裏,每個人頭的保護費一個月約1.2萬元,住宿費約3000元;吃飯也不便宜,園區的饅頭10元一個,如果一個人不肯工作,對公司來說就意味著虧損。
2023年5月27日,閔永星結束了“吃閑飯”的日子。老板“霸道”提醒他,傷好了就要上班。“開工”第一天,他再次被叫到辦公室,簽下了一張5萬元欠條,是他看病做手術的花銷。
公司的工作室位於大樓3層,他被分配到的部門叫“精聊組”(精神聊天部門)。這個部門一共有24個小組,每組10人,每個小組有一個組長。此外,精聊組共有4位總監,每人負責管理6個組。負責管理總監的人叫“大鳥”,再往上就是公司的領導“霸道”。請他喝“蟲草茶”的大姚,則是整個園區的負責人,公司的物業費、房租等費用都要交給大姚。
“上崗”後,閔永星拿到了一部工作手機,並且得到了一個花名——“王林”。在園區內,大家彼此稱呼花名,仿佛徹底換了一個身份。
閔永星告訴老板,自己不會擺弄電腦和手機軟件,“這個工作幹不來”。但老板安排組長,手把手教他操作流程,並發了聊天中常用的“話術手冊”。
他的客戶都是女性,聊天中,他的“人設”是一名退役軍官,“先聊感情,再騙對方投資”。閔永星說,他的“好友”多數是公司買來的,在此之前,已經有“前端”的人和“好友”聊出感情,他們接手的時候要先閱覽前麵的聊天記錄,由於話術、語氣類似,手機那頭的“好友”根本察覺不到已經換人聊天了。
“精聊組”也被稱為“快殺組”,一般三天左右就會“收網”,除了這個部門外,還有負責長線詐騙的“資金盤”部門,“那個組的客戶資金實力更強,一般會在一個客戶上花費三個月甚至半年的時間才會收網”。
閔永星說,他會刻意把生意談黃,“我覺得一旦騙到手,這輩子可能真的無法回頭了”。
園區裏的作息時間限定,每天早晨7點40起床,15分鍾早飯時間後,就要坐到工位上開始工作,開工前還要一起高喊公司的口號,“公司的名字經常換,我已經記不清了”。再次離開工位的時間是中午12點,屆時大家可以去食堂吃飯。閔永星一天的活動量就隻有工作室往返食堂的300米路。
“從緬北出來的人一眼就能被認出來”,閔永星說,由於長期的馴化,這裏的人彼此很少交流,很少對視,“假如你從身後拍了一個人,他轉身的速度都是緩緩的”。
在公司,所有人的業績都會被公示出來,由於一直零業績,閔永星的名字被畫了很多個圈圈,“像個大圓球”。到了月底,公司會按照個人累計的獲利金額按比例分配收入,“新人的話,賺了100萬,可能才分到1萬”。
據閔永星了解,即便賺了錢,老板也不會發現金,而是發一張卡,可以在園區裏消費。園區裏的消費水平是“一盒泡麵50元”、“一瓶可樂50元”。如有哪位員工業績好,拿到了5萬以上的酬勞,那可能會被組長“邀請”去紋身,紋一隻手是2.5萬元,紋全身是10萬元起。
作為新人,第一個月沒有業績可以原諒,到了第二個月,就要遭受體罰。在閔永星的講述裏,辦公樓的4層是專門用來體罰的地方,整個樓層目測有上千平米,他多次被帶到那裏,被人用PC管抽打,“身上常是青紫的”。
“上班”的時候,如有機會,閔永星會告訴“好友”自己被困在詐騙集團,並讓對方幫忙聯係朋友和親人。今年已經44歲的閔永星離婚後,孩子跟著母親生活,已經沒有直接聯係。他能聯係的親戚隻有家裏的叔叔,還有兩個朋友。
為了防止被發現,閔永星會及時刪掉違規的聊天內容,但後來公司換了一批手機,可以監控使用者的操作痕跡,自那以後,很少有人再敢私自聯係外界。
三個月沒有業績是公司的底線。“到了這一步,要麽被打得很慘,要麽被賣去其他公司”,閔永星屬於被打得很慘的那類。
1月30日至2月16日,緬甸已審查控製1030名非法入境的外國人
三次搬家,再次建起“鐵皮房”
從進入園區的第一天起,閔永星就在尋找逃跑機會,但幾乎沒有可能。平日裏,所有人都不能靠近焊死的窗戶,園區裏外有幾百個持槍的保安,若敢越過雷池半步,保安很可能開槍。
閔永星也想過利用繳納贖金的辦法脫身,但在此之前,公司裏曾有過交了錢也不放人的先例,最後不僅人沒走成,反而贖金越交越多。
第一次逃跑的機會出現在2023年10月。當時,瓦邦猛能縣迎來了一次針對電詐行業的大規模打擊行動。
根據佤邦新聞局媒體2023年10月14日的公開報道,當時,佤邦司法委幹警與駐地部隊官兵通力合作,在邦康、猛波、猛能三地一舉端掉20多個電信網絡詐騙窩點,抓獲涉案人員2680人。其中,包括2350名中國籍人員,查獲電腦1370台,手機5207部。
彼時,身在電詐園區的閔永星並不知道外界的打擊行動。但他清楚記得,2023年10月13日這天,老板詢問過大家是否有人意願交錢回家,一人25萬元。據閔永星說,共有80人報名,大家交給公司的賠償金從十幾萬到二十多萬不等,他也報了名,但當時隻能湊到2萬元,最後,有60人被送了出去,他懷疑,那是公司交給軍方的人。
那次打擊行動之後,猛能縣原縣長肖岩塊(何春田)被認定為電詐集團人員,公司也不得不搬離猛能縣。2023年10月20號,閔永星坐上一輛“後八輪”的土方車,“五六十人擠在一起”,和全公司400多人被送往一座礦山。“這個臨時落腳點可能是有所準備的”,閔永星記得,到達礦山時,已經建好了一座鐵皮房(園區裏的人管它叫“倉”),大家臨時在那裏落了腳。
相較於猛能縣設施完備的公司,礦山的鐵皮房比較容易出去,一天晚上,閔永星和同伴們圍在一起,合計著逃跑,陸陸續續有70多人表示願意一起逃,但等到晚上去開門的時候,隻有23個人衝了出去。“一到外麵我們就慌了”,閔永星說,一方麵周邊荒涼,不知道要往哪裏跑,另一方麵,逃跑的人數太少,一旦裏麵的保安追出來,恐怕也無法抗衡。果然,十幾分鍾後,裏麵的人就開車追了出來,結果18個人被押送回鐵皮房,5人跑進山裏不知去向。
在礦山躲藏了20多天後,聽說軍方的打擊還在繼續,公司組織大家繼續“搬遷”,這一次,他們鑽進原始森林,到了江邊一個窩點。匯集到江邊的還有其他公司,據閔永星不完全統計,陸續有1700多人從四麵八方聚集在這裏。
江邊的生活堪比露營,晚上,大家鑽進竹棚睡覺,頭頂上蓋上塑料布,幾個人用一床被子,每天就吃放了鹽巴的稀飯度日。在江邊的時候,閔永星已經不敢再逃。他們看見,另外一家公司有三個人試圖逃跑,其中兩個人丟了命。
2023年11月下旬,公司搬離江邊,來到了撣邦萬海華盛園區,在萬海住了一兩個月竹棚後,公司重新建起了鐵皮倉,在這裏陸陸續續恢複了“業務”。閔永星目測,園區裏一共有17個倉,大概運營著15家公司。
由於一直沒有業績,此時的閔永星已經被送進了“嚴管組”。嚴管組的成員每天有例行早、中、晚三次的蹲馬步體罰,回到宿舍後,彼此不能說話。此外,中午開飯時也不能到食堂吃飯,隻能在工作區打飯,業績差的人最後打,“輪到我的時候已經沒什麽菜了”。
2024年春節前,閔永星再一次請“客戶”幫忙聯係家裏,公司發現後,他被狠狠打了一頓。“先用電棍,然後往鼻腔裏灌水,十根牙簽一起紮進手指”。那之後的四個月,他身上都是黑紫色的淤青。有一次老板說他“死期將至”,問他有沒有什麽想吃的,閔永星當真想了想,說出了“吃西瓜喝冰水”的願望,結果又被嘲笑一番。
閩永星在社交網絡征集證據並提供給警方
“裏麵的人都會回家的”
對於組長、總監們的嘲笑和謾罵,閔永星已經“免疫”了。“他們不過是一群亡命之徒”,閔永星隻能以“反麵教材”存在,組長開會時會說,“沒有業績,就要像‘王林’(閔永星花名)那樣被打”。
2024年8月,老板“霸道”選了七八個人,到園區外的一個四合院打雜,閔永星是其中之一,“他們覺得我已經被打得言聽計從了”。閔永星推測,老板們住在四合院,是預防有人突然來查,方便跑路,在老板的房間裏,他看到了槍支、毒品和現金。
“洗衣,做飯,收拾屋子”,在閔永星的講述中,老板們早上10點起床後,他就沒有閑暇的時間,因為長期沾水吹風,他腳底都是裂開的。
到四合院後,他可以獨自住在廚房,沒有了業績壓力,很少再被毆打,甚至活幹得好,老板們還會給一些錢。
更重要的是,他有了接觸本地人的機會。
閔永星說,自己曾從事過餐飲行業,做飯好吃,老板們也喜歡吃他做的雞湯。在園區內部,一隻雞要480元,於是他從本地員工手裏以100元的價格收購本地家養雞,再以200多元的價格賣給公司裏的人,從中能賺100多元的差價。
他用賺到的錢去“討好”本地人,並嚐試借用他們的手機聯係家人,“用一次我就付給他們100元”。
在與本地人接觸的過程中,閔永星會放出“我家很有錢,我想回家”的信號,他還會讓有手機的人看他以前的抖音賬號,在他的視頻裏,他多穿著皮鞋,係著名牌腰帶。他希望以此吸引對方,找到那些願意為自己“行方便”的人,閔用星說,他在裏麵攢下的錢也是為了將來逃跑鋪墊。“身上一分錢沒有是不行的”,準備之下,他隻差一個成熟的時機,就逃離這裏。
機會終於來了。
2024年12月底,閔永星發現老板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他打聽得知,公司被轉賣了,“我很擔心新的老板會把我送回鐵皮房搞詐騙”。
2025年元旦前,“霸道”等公司領導拿錢離開,閔永星說,四合院裏養了一隻從山裏抓來的小熊仔,臨走前,他們把熊殺了吃掉。2025年1月2日,新老板接手了公司,那天早上5點,正在廚房睡覺的閔永星發覺有人推門開燈,新老板見他還在,便關燈離開。“我必須得走了,這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他心想。
按照以往經驗,老板們一般會在10點之後起床,找他幹活。當時天還沒亮,閔永星就找機會離開了四合院,“從6點到10點,我隻有這4個小時的最佳逃跑時間”,在逃跑途中,閔永星用身上的錢尋得了一些幫助。
從緬甸萬海園區到位於中國普洱市的猛阿口岸,閔永星用了8天。途中,他仍掉了穿了2年的睡衣,換上了一身幹淨衣服,晚上就住在本地人家裏歇腳。
1月10日,閔永星從普洱市猛阿口岸進入國門,由於他出境時沒有合法證件,依據我國出入境管理法,普洱市西猛佤族自治縣公安局向他下達了一份行政處罰決定書,在繳納3000元罰款後,他正式入境,告別了緬北。
補辦電話卡後,閔永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那個騙他來雲南做生意的朋友發了條消息,“我從緬北萬海華盛園區安全歸來,接下來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一件都不會漏”,同時,他也把這條消息發到了社交媒體上。
“我好像老了20歲,再也回不去了”,從緬北回國後,閔永星並不忌諱在朋友圈和視頻賬號上透露自己的經曆,但始終不願意放上一張現在的照片,“手指伸不直,說話不清楚,頭發白了,記憶力也下降了”。
閔永星回國之後的第二天,他關注到一個名叫王星的演員,也從緬甸詐騙集團被解救回國。“我們名字裏都有星字,朋友也喊我星星,他用了三天脫離了詐騙集團,而我用了22個月”。
“裏麵的人都會回家的,隻是時間問題”,閔永星想說出自己的經曆,也是希望更多被困其中的人能早日回家。
眼下,閔永星每天都關注著中緬泰三國聯合打擊詐騙組織的最新動態。
2025年1月底,中國公安部派出工作組先後赴泰國、緬甸,就進一步加強中緬泰三方執法合作,建立聯合打擊犯罪機製,共同打擊電信網絡詐騙、人口販運等跨國犯罪達成一致。
2025年2月5日,泰國切斷了泰緬邊境緬甸地區5個地點的電力、燃油供應及互聯網連接;2025年2月12日,緬甸向泰國移交261名電詐園區被解救人員。泰國副總理兼國防部長普坦還表示,緬甸近期還將向泰國繼續移交約7000名電詐園區人員。2月15日淩晨,將王星騙至境外、非法拘禁的10名要犯歸案並被押解回國。2月20日,妙瓦底地區首批200名中國籍涉詐犯罪嫌疑人,經泰國被中國公安機關押解回國。
“我不會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過”,閔永星說,他曾在園區裏向家人發送過部分內部的情況,並且已將這些資料交給警方。
回國之後,他在社交媒體上發布了征集線索的懸賞視頻,“裏麵的人,他們可以看到我的賬號”,他希望看到視頻的“內部人”能向他提供更多證據。他記得,園區裏有9個人傷害過自己,他希望有一天,這些人可以被法律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