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汝
美國最高法院周五就TikTok案件展開了兩個半小時的口頭辯論。那麽現在大家最關心的問題就是最高法院九名大法官到底是什麽立場？他們會支持TT禁令嗎？
整場聽證會結束後，美國媒體對TikTok推翻禁令的前景都不是很看好。美國國會山報的標題是《TT 在最高法院的鬥爭中受到冷遇》。CNN的標題是《最高法院暗示因國家安全擔憂將維持TT禁令》。CBS，NBC和紐約時報也認為最高法院傾向於維持禁令。
TikTok方認為禁令違反了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對於言論自由的保護，而代表政府的律師認為禁令並沒有涉及第一修正案，是對公司結構的限製，是保護美國國家安全的傳統手段。而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們似乎都更加同意政府律師的觀點。
雙方律師立場
在法庭辯論中，代表TikTok 和字節跳動的律師諾埃爾·弗朗西斯科 (Noel Francisco) 和代表 TikTok 內容創作者的律師傑弗裏·費舍爾 (Jeffrey Fisher) 為推翻禁令辯護，而美國副總檢察長伊麗莎白·普雷洛加 (Elizabeth Prelogar) 在代表政府為禁令辯護。
弗朗西斯科辯稱，由於 TikTok 總部位於美國，該公司應該受到憲法第一修正案的保護。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保護言論自由。
雖然 TikTok 的母公司字節跳動位於中國，但弗朗西斯科堅稱 TikTok 不會與字節跳動共享任何用戶數據或個人信息，中國政府對字節跳動沒有任何直接或間接的所有權或控製權。
代表TikTok內容創作者的律師費舍爾辯稱，該禁令侵犯了他的客戶通過自己選擇的平台傳播和接收內容的憲法權利。費舍爾還表示，如果數據安全是政府製定這項法律的主要考慮，那麽為什麽不考慮對其他在同樣受歡迎的中國公司實施類似的禁令。他還認為美國政府對 TikTok 的擔憂可能被誇大了，說：“貓咪視頻或舞蹈視頻不會影響國家安全。”
在多份法律文件中，TikTok方將自己與新聞出版商或書店進行比較，以支持其論點，即該法律侵犯了 TikTok 的第一修正案權利。在聽證會上，弗朗西斯科和費舍爾都以傑夫·貝佐斯和他對《華盛頓郵報》的所有權作為假設證據，證明該法律如果應用於貝佐斯和《華盛頓郵報》，將被視為違反第一修正案。
弗朗西斯科說：“假設中國利用傑夫·貝佐斯的國際帝國（包括他的中國企業）的影響力，迫使《華盛頓郵報》在頭版刊登中國想要的任何內容。政府當然不能說，傑夫·貝佐斯，你要麽賣掉《華盛頓郵報》，要麽關掉它。這會侵犯貝佐斯和《華盛頓郵報》的第一修正案權利。”
TikTok方還提出可以對TikTok打上警告的標簽，而不是直接禁掉。弗朗西斯科表示，該法律的真正目標是言論本身，是擔心美國人即使完全知情，也可能被虛假信息所欺騙。然而，這是第一修正案留給人民的決定。從憲法上來說，政府不能試圖阻止美國人被錯誤信息所說服。他說，這是針對言論內容，而第一修正案並不允許這樣做。
代表用戶的律師費舍爾堅稱，擔心中國可能利用對該平台的控製來宣揚親華和反美觀點，這種擔心作為幹涉言論自由的理由，比對外國恐怖主義的擔憂更弱。費舍爾說：“政府不能隻說‘國家安全’，案件就結束了，光說‘國家安全’是不夠的——你還得說‘真正的危害是什麽？’”
弗朗西斯科還援引特朗普對此案的立場，要求法官至少暫時擱置該法律，“這將使你們能夠仔細考慮這個重大問題，並且出於當選總統所解釋的原因，可能使該案變得無效。”
美國副總檢察長普雷洛加的主要論點是，國會有合法權力頒布禁令，並且該法規並不違反《第一修正案》。第一修正案並不禁止國會采取行動保護美國人及其數據，禁止外國控製美國通信渠道和其他關鍵基礎設施是一項“長期傳統”。
她表示，重要的是要認識到，一旦 TikTok 平台擺脫外國控製，該法律將使 TikTok 上的言論不受限製。“TikTok 上的所有言論在被剝離後都可能出現，該法案根本沒有對此進行監管。所以它並不是說你不能發表親華言論，你不能發表反美言論。它並沒有監管算法。如果 TikTok 能夠做到這一點，它可以使用完全相同的算法來展示相同用戶的相同內容。這項法案所做的一切就是試圖精準地消除外國對手國家獲取我們數據和控製該平台的能力。”
拜登政府在一份最高法院簡報中也寫道，尋求在美國禁止 TikTok 的法律並不違反第一修正案的權利，因為這項法律是關於將該應用程序與其中國母公司分離，這與“國會和行政部門此前為應對外國商業實體帶來的國家安全風險而采取的做法”類似。
大法官質疑TikTok
代表TikTok公司和用戶的律師都認為政府的禁令違反憲法第一修正案，但是最高法院不同意識形態的法官都對 TikTok 禁令是否涉及第一修正案表示懷疑。這對 TikTok 來說其實是個壞消息，因為要想勝訴，它必須首先證明第一修正案適用於此案，然後證明禁令違憲。
質詢由兩名保守派法官克拉倫斯·托馬斯和首席大法官約翰·羅伯茨開始，他們都表示，直接受到該法律影響的不是 TikTok 這家美國公司，而是其中國母公司字節跳動。羅伯茨還向 TikTok 的律師施壓，稱法院沒有以第一修正案為由推翻旨在規範公司結構的法律的先例。
最高法院大法官們主要關心的似乎是一個由外國所有者擁有的社交媒體平台對國家安全的影響。保守派首席大法官約翰·羅伯茨向 TikTok 和字節跳動的律師弗朗西斯科詢問：“我們是否應該忽視這樣一個事實，即最終母公司實際上在從事情報工作？”
約翰·羅伯茨
另一位保守黨法官布雷特·卡瓦諾也向弗朗西斯科詢問了中國收集用戶數據的潛在長期風險，尤其是那些年輕時湧入該應用程序的用戶，並“隨著時間的推移利用這些信息來培養間諜，轉變人們，勒索人們。”
布雷特·卡瓦諾
同時法官們質疑 TikTok 為何不與字節跳動分離。根據法律，如果字節跳動將 TikTok 出售給一家美國公司，TikTok 禁令將不會生效，而字節跳動已經表示不會這樣進行剝離。
在整個辯論過程中，保守派大法官尼爾·戈薩奇似乎最為關心這項禁令本身。他采納了 TikTok 的建議，即國會應該考慮為該平台加上警告標簽，而不是徹底禁止。戈薩奇指出：“TikTok 表示，它甚至可以接受其網站上的免責聲明，稱其可能被中國暗中操縱。”
尼爾·戈薩奇
在一個幾十年來一直可靠地擴大第一修正案權利的法院，戈薩奇對政府的理論表示保留，即這些保護甚至不適用於本案。為了強調這些擔憂，他提出了一個關於外國報紙的假設。他問道，政府是否會根據其理論試圖關閉這個假設的平台。普雷洛加回應說，報紙和社交媒體平台之間的一個重要區別是，社交媒體用戶的假設是它會根據推薦引擎有機地向他們提供視頻。她說，報紙的運作更像是單向溝通模式。
自由派大法官埃琳娜·卡根的提問凸顯了法院對國家安全和言論自由的相互矛盾的擔憂。卡根在談到字節跳動時告訴弗朗西斯科，該法律“僅針對這家沒有第一修正案權利的外國公司”。隨後，卡根也對政府律師提出了尖銳的問題。她指出，美國曾允許外國信息進入美國，包括冷戰高峰時期可能與蘇聯有聯係的共產主義宣傳。“你知道，在 20 世紀中葉，我們非常關注蘇聯，以及蘇聯在我們國家的所作所為。”卡根問道：“如果國會告訴美國共產黨必須切斷與蘇聯的聯係，你認為這樣做絕對沒問題嗎？”
埃琳娜·卡根
美國頂級律師神仙打架
10號在最高法院辯論的律師都是美國頂級的精英律師，可謂是神仙打架。
第一位律師是字節跳動和TikTok的代表諾埃爾·J·弗朗西斯科 (Noel J. Francisco)，他是一位著名的保守派訴訟律師，現在是 Jones Day 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弗朗西斯科畢業於芝加哥大學法學院，曾擔任大法官安東尼·斯卡利亞的書記員，曾在喬治·W·布什時期的司法部任過職。弗朗西斯科還是特朗普第一屆政府的副總檢察長，他為特朗普禁止幾個穆斯林為主的國家的公民進入美國的行為辯護。
弗朗西斯科
另一位律師傑弗裏·L·費舍爾 (Jeffrey L. Fisher) 則 TikTok 創作者和用戶，是一位著名的自由派訴訟律師。他是 O'Melveny 律師事務所的特別顧問，也是斯坦福法學院最高法院訴訟診所的聯席主任。費舍爾畢業於密歇根大學法學院，曾擔任大法官約翰·保羅·史蒂文斯的書記員。
費舍爾
現任副總檢察長伊麗莎白·普雷洛加 (Elizabeth Prelogar) 代表拜登政府，她曾擔任兩位最高法院大法官魯斯·巴德·金斯伯格 (Ruth Bader Ginsburg) 和埃琳娜·卡根 (Elena Kagan) 的書記員。普雷洛加畢業於哈佛法學院，曾在奧巴馬和特朗普政府的副總檢察長辦公室擔任官員。作為拜登政府的首席上訴律師，她為政府在一係列問題上的政策辯護，包括墮胎藥的獲取、機構的監管權力和槍支管製。周五的案件似乎是她作為副總檢察長辯論的最後一起案件。
普雷洛加
何時宣判
最高法院通常在辯論結束後大約三個月才會做出裁決。無論案件是在審判期的哪個階段辯論的，最高法院最重要的裁決往往要到 6 月底才會做出。但TikTok的案件有所不同。根據聯邦法律，TikTok 必須在 1 月 19 日之前在美國出售或被有效禁止，而法官很可能會在此之前做出裁決，也就是最早在下周。
但這項裁決可能無法解決案件的核心問題。TikTok 上個月提交緊急申請時，要求法院等待進一步審查以阻止該法律的通過。法院在同意審理此案時並沒有對該請求采取行動，而是表示“等待口頭辯論”。因此，法官們可能會先就是否暫停該法律的臨時問題做出裁決，同時考慮其是否符合憲法。如果他們拒絕暫停請求，TikTok 將陷入困境。法院也可以跳過這一步，迅速就該法律的合憲性做出裁決。
如果法官們按照慣例，他們將很快在一次私下的會議上進行暫定投票。法官們將準備和交換意見草案，包括同意和反對意見。而鑒於法律問題的複雜性和所涉及的利害關係，所有這些都很可能會以異常快的速度發生。
審判帶來的結果
如果最高法院和下級聯邦法院一樣，裁定支持聯邦政府，那麽 TikTok 將於 1 月 19 日被禁。這意味著移動應用商店將立即刪除更新或下載 TikTok 應用的選項。該應用不會立即從個人手機中刪除，但將無法使用。
聽證會上大法官詢問TikTok律師弗朗西斯科如果輸了官司，1月19號會發生什麽？弗朗西斯科說，他的理解是平台將會關閉。
如果最高法院站在 TikTok 一邊，那麽該應用將被允許在字節跳動的所有權下繼續在美國使用。
如果最高法院在 1 月 19 日之前不做出裁決，禁令仍將在當天生效，但可能不會永久生效。2024 年 12 月 27 日，當選總統唐納德·特朗普提交了一份法律簡報，要求最高法院推遲對 TikTok 禁令的裁決，直到他於 1 月 20 日正式就職之後。該文件認為，最高法院應該允許特朗普和他即將上任的政府調查此案涉及的政治問題，特別是該禁令是否違反了美國人的第一修正案權利。但《紐約時報》表示法官們對這個想法興趣不大。
現在美國有1.7億人使用TikTok，約占美國人口的一半。最高法院的判決不僅僅將影響到數億用戶，對於科技公司，還有在美國的外國企業來說，這個判決都將意義深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