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戰時經濟狀態無法長期維持 盧布大跌意味著什麽？

從俄烏開戰以來，俄羅斯的貨幣盧布就像坐上了過山車，近來更是又猛然狂瀉。西方的製裁一再收緊，為的就是令俄羅斯的經濟垮台，不過日前普京宣布說2024年俄羅斯的經濟增速可能會達到4%，如果真是這樣，那它就可能超過所有向它發出製裁令的發達經濟體，甚至它的GDP可能會超越日本，逆襲成為全球第四。盧布究竟經曆著怎樣的戰爭？俄羅斯真的越打越有錢嗎？



Part.1

12月20日，俄羅斯央行議息會議決定將基準利率維持在21%不變，這令國際市場大感意外。在盧布貶值、通脹上行的壓力之下，此前外界普遍預計俄羅斯會加息至23%。俄羅斯央行行長納比烏琳娜強調，維持利率不變不會削弱盧布。



中國社科院俄羅斯經濟研究室主任 徐坡嶺：

實際上，加息的效果並不明顯，目前主要抑製了約百分之二三十的私營部門投資和居民消費。投資主要由國有企業承擔，占比高達80%。當前國家項目實施多與軍工企業相關，這是戰時經濟下必須完成的任務，因此投資無法停止。



通脹高達9.5%，投資增速約8%，戰火中的俄羅斯把利率拉升到21%也無法給燥熱的經濟降溫。

11月27日，盧布兌美元匯率一度跌至1美元兌換114.5盧布，創下2022年3月14日以來的新紀錄。今年以來，截至11月27日，盧布兌美元匯率已下跌21%，被部分西方媒體評價為新興市場中表現最差的貨幣之一。



11月21日，美國財政部宣布把包括俄羅斯天然氣工業銀行在內的100家個人和實體納入製裁名單。這意味著俄羅斯天然氣工業銀行將無法處理任何觸及美國金融體係的能源相關交易。



此輪美國製裁推動盧布兌美元匯率迅速跌破1美元兌換100盧布，之後持續貶值。俄烏戰場正處於膠著之中，但普京似乎並不著急。

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 張弘：

關閉天然氣工業銀行，實則切斷了俄羅斯未來能源結算的主要渠道，導致結算成本大幅上升。這是拜登政府在特朗普當選之後，為給美俄關係設障、挖坑而采取的極端做法，給俄羅斯經濟和金融穩定帶來了重大困難。



在美國宣布製裁俄氣銀行的同一天，俄烏戰場上還發生了另一件舉世震驚的事件。俄羅斯發射了“榛樹”導彈，對烏克蘭軍工企業進行聯合打擊。普京稱目前沒有反導係統可以攔截這種類型的導彈，並且“榛樹”可以搭載核彈頭。而俄稱“榛樹”的發射源於美國允許烏克蘭使用美英遠程武器襲擊俄本土。

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 張弘：

資本外逃、民眾自保，皆因大戰風險懸於頭頂，盧布貶值預期強烈。經濟製裁與地緣安全危機雙重夾擊，導致盧布一周內大幅貶值。

美國新一輪製裁發布於11月21日，但盧布的猛跌出現在27日，這蹊蹺的6天中發生了什麽?



中國社科院俄羅斯經濟研究室主任 徐坡嶺：

這個事情很有意思，21日至26日，盧布匯率波動不大，呈逐漸貶值趨勢。中央銀行在此期間介入，動用134億美元參與莫斯科外匯市場交易，緩解了市場恐慌和擔憂引發的買盤壓力。27日，投機力量湧入，賭俄羅斯央行會繼續出手平抑匯率，從而引發了一次衝擊，匯率迅速從一百零幾飆升至114.5。

盧布貶值創下新低後，第二天，11月28日，俄羅斯央行立即宣布停止在俄國內市場購買外幣，直到2025年。

Part.2



美國發布製裁之後，土耳其、匈牙利和斯洛伐克最為著急。匈牙利三分之二的天然氣、土耳其一半的天然氣都來自俄羅斯。這三國立即要求美國豁免製裁，以允許其持續通過俄羅斯天然氣工業銀行開展業務。到12月19日、20日，匈牙利、土耳其先後宣布獲得豁免。

20日，斯洛伐克坐不住了。12月22日，斯洛伐克總理羅伯特·菲科奔赴莫斯科與普京麵談，這令許多西方國家震驚。此前奧地利、匈牙利元首訪問莫斯科都遭到歐盟等國廣泛譴責。訪問後菲科表示，普京“確認俄羅斯準備繼續向斯洛伐克供應天然氣”。



中國社科院俄羅斯經濟研究室主任 徐坡嶺：

美國的豁免對盧布價格構成支撐。隨著“土耳其溪”管道及其他途徑向斯洛伐克、南歐等出口擴大，將進一步支撐盧布，從而削弱11月21日製裁的效果。

小國的能源需求並不足以大幅影響盧布價格。自11月盧布兌美元跌破創紀錄的1美元兌換114.5盧布以來，盧布在大多數時候沒有回到100：1之內。

俄媒指出，對於俄羅斯普通人來說，100盧布兌換1美元是一個重要關口，跌破這個閾值意味著人們對金融市場不穩定和經濟崩潰的擔憂將會升級。



但俄羅斯財政部長西盧安諾夫表示，盧布貶值對出口商將非常有利，因為出口商通常認為匯率應該比俄羅斯央行利率更重要。

普通民眾也許對於匯率沒有那麽敏感，他們體會更深的是高達9.3%的通貨膨脹率。



在莫斯科的年度記者會上，普京預計2024年俄羅斯經濟增長會達到4%，近兩年累計增長更是達到了約8%。讓俄羅斯有望超越日本，成為世界第四大經濟體。

1000多天的戰爭，這些罕見的統計數據背後，俄羅斯的經濟究竟怎樣了？

Part. 3

自2022年2月俄烏衝突之後，俄羅斯麵對的諸多美西方國家對其實施的製裁超過1.5萬項。

當年2月24日俄方宣布發起特別軍事行動當天，美國和歐盟就宣布將對俄羅斯采取製裁措施。盧布兌美元匯率當天跌破1美元兌換80盧布，隨後一路走低。



2月28日美國宣布凍結俄央行外儲，同日，普京簽署第79號總統令，進行外匯管製。

3月7日一度跌破1美元兌138盧布，創曆史新低。短短10天，盧布貶值幅度達60%。

3月7日俄政府出台“不友好國家和地區”名單，31日，普京發布“盧布令”，提出歐美等“不友好國家和地區”須在俄銀行開設盧布賬戶，購買俄天然氣將用盧布結算。4月，“盧布令”適用範圍從天然氣擴大至其他出口貨物。2022年6月，俄羅斯已經切斷了所有不願意用盧布購買天然氣客戶的供應。

除了出台盧布令，俄央行還打出一套組合拳。它一度將基準利率從9.5%大幅提高至20%，同時宣布盧布與黃金掛鉤，每克5000盧布可購買一克黃金。

盧布持續升值，當年6月29日，盧布兌美元匯率一度上漲至1美元兌換51盧布，為2015年5月以來的最高水平。

中國社科院俄羅斯經濟研究室主任 徐坡嶺：

2022年4月10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預測，當年俄羅斯經濟應該衰退幅度超過10%，但實際是1.2%，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俄應對製裁的措施有效了。



西方國家不斷祭出一輪又一輪的製裁措施，包括製裁俄羅斯金融機構，限製俄羅斯使用美元結算、融資及外匯儲備，禁止俄羅斯多家銀行使用SWIFT係統；對俄羅斯擴大出口管製範圍，不僅俄羅斯公司，涉俄的第三國公司也被列入實體清單，甚至包括5家中國公司；對俄羅斯產品加征關稅；歐洲還對俄羅斯石油產品實施限價令。從數據上看，2023年，俄羅斯經濟開啟了超越預期的高速增長，但是2023年6月，盧布兌美元從1美元兌換80盧布左右再次開啟震蕩下跌。

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 張弘：

2023年以來，油價顯著回落，迅速恢複至正常水平，甚至周期更短。然而，俄羅斯出口量下降了30%，給其經濟帶來了巨大壓力。



雪上加霜的是，當年6月23日，“瓦格納事件”爆發。俄羅斯多地進入緊急狀態和“反恐”模式。24日上午，俄羅斯主要銀行大幅上調美元和歐元匯率，俄羅斯銀行的匯率一度達到1美元兌換105盧布。兵變不到24小時結束。當天下午，俄羅斯主要銀行迅速將盧布的匯率降回90盧布兌1美元左右。

劇烈波動之後，盧布仍在持續下跌。7月、8月連續加息，央行將基準利率從7.5%上調至12%。8月9日，俄羅斯央行宣布，第二天起至2023年底，不再在國內市場購買外匯。但這並未改變盧布下跌的趨勢，當年10月3日，盧布兌美元跌破1美元兌換100盧布。

俄央行行長納比烏琳娜多次指出，外貿形勢惡化是盧布下跌的主因。



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 張弘：

第10至12輪對俄經濟製裁，尤其是西方長臂管轄的實施，使南方國家和東方國家與俄羅斯貿易受阻，結算難度加大，導致2023年俄羅斯盧布大幅貶值。

Part. 4



2024年，俄烏衝突爆發兩周年之際，2月23日拜登宣布對俄羅斯實施新一輪500多項製裁措施，歐盟和英國也緊隨其後。美歐稱這輪新製裁對俄羅斯將是“毀滅性的”。但這輪製裁信息絲毫沒有影響盧布價格。

6月12日，美國再次擴大了對俄製裁，將莫斯科證券交易所、俄國家清算中心和國家結算存管機構等納入製裁名單。這導致莫斯科證券交易所美元、歐元、港元交易立即停止並轉至場外市場。但盧布價格仍然沒有受到影響。

中國社科院俄羅斯經濟研究室主任 徐坡嶺：

莫斯科交易所遭製裁後，本應導致盧布因缺乏交易市場而迅速貶值。但在12日宣布製裁後，13日莫斯科中央銀行立即決定停市，不再進行交易，並指示市場參與者自行撮合，從而避免了盧布危機的發生。

此輪盧布貶值，俄羅斯經濟麵臨的局麵比以往更為複雜。低失業率、高通脹、高利率疊加盧布貶值，多重因素互相作用。

俄羅斯央行行長納比烏琳娜11月初在俄羅斯杜馬對議員表示：“失業率從未低至2.4%。”“我們現在處於前所未有的境地，幾乎所有生產設施都在滿負荷運轉。”“通脹已連續第四年居高不下”，並補充道，“幾乎所有東西都在上漲：原材料、零部件、物流、設備、勞動力。”



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 張弘：

俄羅斯將大量財政預算投入到軍工和民生，促進了國內經濟增長。特別軍事行動後，合同兵參軍即獲300萬盧布獎金，每月另有約3萬盧布工資。同時，俄羅斯福利基金、社會基金及國防投入等大量資金轉化為現金流，導致通貨膨脹率約8.5%至9.2%。實際上，房價、房租、食品價格上漲幅度更大，甚至部分達30%左右，平均漲幅9.2%。

現在，俄羅斯的工廠大多全速運轉，為了招到工人不得不展開“工資競賽”，俄羅斯招聘網站顯示的今年俄羅斯工資水平上漲高達25%，其中銷售員工資增幅最為顯著，高達88%，其次是司機，增長42%，電焊工增長39%。



但普京公布的工資平均漲幅為9%，顯然一大部分人的收入增長拉低了平均值，但這個數值也是2008年以來的最高水平。高企的勞動力成本進一步抬高了商品價格。

為了抑製通脹，俄央行連續8次加息，現在21％的利率達到2003年以來的最高水平。雖然剛剛過去的議息會議俄央行出乎預料沒有再次加息，但外界製裁的持續、盧布的疲軟讓通脹的壓力越來越大。

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 張弘：

俄羅斯的高利率雖然是應付通脹的一個無奈之舉，或者說是必然選擇，但另一方麵高利率也會使得俄羅斯調控經濟的手段會逐漸減少。



連續加息也難以給經濟降溫。2023年俄固定資本投資額同比增長9.8%，創過去12年來最高紀錄。今年投資增速再次高達8%，數據背後，隱患重重。

特朗普放言要讓俄烏停火，戰場上的硝煙或許能很快散去，經濟上，普京要麵對的才是真正的持久戰。

中國社科院俄羅斯經濟研究室主任 徐坡嶺：

俄羅斯戰時經濟狀態無法長期維持，投資需找到平衡點：既不能過度減緩導致經濟衰退，也不能無限製擴張引發供需矛盾。製裁方麵，西方正從大規模製造危機的製裁轉向削弱長期發展潛力的製裁，且製裁方式由雙邊直接製裁轉變為建立製裁聯盟，編織全球性製裁網絡，以減少發展機會，這一趨勢將持續下去。



2025年俄羅斯國防開支預計會高達13.5萬億盧布，大約相當於1300多億美元，比2024年再增長接近三成。兩年多來，俄羅斯高漲的投資一直是為戰時經濟服務的，而如果俄烏真的能實現停火，那麽俄羅斯綁在戰時經濟上的這駕馬車，是能夠平穩轉向，還是會失控下墜？西方的持續圍剿，俄羅斯又能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