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誌明、河內就像十年前的東莞。圖為越南河內附近北寧省的街景，由受訪者提供。
不僅終端產品製造企業，中國上遊的材料配套企業也在積極出海。
作為一家做電子組裝材料公司海外拓展部越南分部的總監，王明（化名）被派駐越南已經一年半。他2024年12月17日告訴第一財經記者，因應下遊眾多電子工廠客戶的需求，越南是他們“出海”的第一站，預計到越南的外來投資還將升溫一段時間，但在越南已經不是彎腰就能掙到錢。
王明從去年七八月的時候開始在越南考察，原來想在當地建廠，後來發現越南工人工資雖比中國低，但是生產效率不及國內，加上租金較高、原材料需進口等因素，越南綜合生產成本目前比深圳還高10%，所以改為通過在越南設立貿易公司的形式，先做貿易，實現海外市場就地供貨。
“我們希望等明年年底越南南北高速公路開通之後，再在越南中部尋找成本相對低廉、人力相對充足的地方建廠。”王明透露，相比之下，他們墨西哥公司啟動比越南公司晚，但墨西哥工廠預計今年年底建成，並同步在泰國物色機會，買地建廠。
伴隨著一波中國企業出海浪潮，王明規劃五年內，海外收入占到總收入的30%。
“工廠租金比東莞還貴”
隨著很多中外電子企業在越南北部設立海外工廠，這裏的土地價格和廠房租金已經上升了很多，加上某些市場因素尚不明朗，王明去年年中考察完越南市場之後，公司匯總相關信息後決定暫緩在越南建廠，改為先在當地設立貿易公司。
他告訴第一財經記者，目前越南北方的工業區，每平方米廠房租金已經漲到5~6美元（約40元人民幣），而在深圳旁邊東莞的廠房租金為20~30元人民幣/平方米，越南廠房的租金比東莞至少貴三分之一，有的甚至貴一倍。
由於外資企業在越南購買土地建設廠房的使用期不能超過99年，所以外資企業一般選擇租賃廠房的模式。企業也可以選擇購買廠房，但是目前越南北寧省、河內市的廠房每平方米售價已達130~150美元（約946~1092元人民幣），胡誌明的廠房每平方米售價甚至達到180美元（約1311元人民幣），比深圳也要貴一倍。
王明對記者表示，越南工人的工資相比幾年前已經翻倍，目前河內附近的工人不加班，每月工資3000元（約1000萬越南盾），約為東莞工人工資的一半。因為越南許多工人還需要培訓一段時間才能上崗，加上當地大學的理工科學生較少、文科學生較多，以及當地政策規定（加班需付加班費用）工人每周隻能上班六天、每天上午8點開工及下午5點下班，就目前情況而言，越南的生產效率總體上比國內低，但未來應該會得到提升。
目前，在河內請一位會講中文或英文的越南員工（非生產工人），月薪已經漲到4000~7000元人民幣，跟國內的普通文員薪酬相當。王明覺得，現在的越南有點像上世紀90年代外資紛紛湧入時的中國，目前越南外貿繁榮使會講多種語言的越南人變得搶手。
他所在的公司在新加坡設立分公司後，也在越南設立公司，預計越南公司2025年1月可以開始開展業務。除了原有固定客戶，還希望可以在越南拓展新的客戶。
越南的國土麵積約為中國廣東省和福建省之和，但越南本土市場不算大。王明表示，不少中資企業十多年、甚至二十多年前已經開始在越南設廠，它們大部分都是瞄準出口業務。越南約九成電子產品是出口的。
越南有1億人口，而且越南人的收入水平還在提高的過程中，他認為，日本、韓國企業進入越南市場更早一些，加上越南消費者更認可有品質的產品，所以在家電等耐用消費品領域，目前日韓品牌在當地市場的份額更大，TCL等中國品牌也在崛起，但越南市場消費者更廣泛地接受中國品牌仍需要時間。
中資企業第一波越南投資熱潮在2000年前後，主要是服裝、製鞋業；第二波越南投資熱潮在2010年前後，主要是電子製造業。在王明看來，現在還處於第三波越南投資熱潮，更多中資公司包括中小企業由於關稅、海外客戶要求等原因，2018年以來繼續到越南投資。
除了中國企業，三星、LG等韓日電子企業也已經在越南投資發展超過20年，最近英偉達也計劃在越南投資半導體業務。“越南未來10年還是投資的好地方。”王明說，但是由於越南的土地、人力成本目前已經不再便宜，如果跟著三星、蘋果供應鏈在越南投資，受到衝擊不大，但如果再做低附加值產品就不一定適合。
越南河內的一處街景。此圖由受訪者提供。
“被逼”出海發展
“我們來越南發展，一定程度上是‘被逼’的。”王明說，他們有不少客戶是做出口代工的，從電子企業到光伏企業。過去幾年，部分產業鏈出現轉移。像太陽能光伏產品，原來在中國生產，後來轉到越南、柬埔寨、泰國生產，但由於出口關稅問題，預計還會出現轉移。
與此同時，雖然說越南有點像十幾二十年前的中國，但是越南在環境保護方麵的管理比那時的中國要嚴格很多。對相關產業生產的法律法規，都比較嚴格。
眼下在越南投資成本增加，加上越南經濟發達的地區在北部河內區域和南部胡誌明一帶，中部是欠發達地區，而如果他們在北部設廠，產品運輸到南部要2000多公裏，目前交通並不方便。王明認為，越南正在建設南北高速公路，預計2025年會完全建成，希望一兩年後，越南中部地區會迎來更多的發展機會，他們也將會選擇適合地點建廠，成為覆蓋東南亞的生產基地。他們會先由越南公司實現對客戶越南工廠的本地交付，提供便捷服務。
王明所在公司隻是近兩年投資越南的中國企業的縮影之一。盡管麵臨種種新的挑戰，中國企業這兩年仍然加大了在越南投資的力度。
據越南有關部門的統計數據，截至2024年11月，累計有147個國家和地區在越南投資，有效項目41720個，注冊資本總額4970億美元；其中，中國內地企業的投資額排名靠前，中國內地企業在越南的注冊資本總額約301億美元，項目5022個。
2023年，中國內地企業在越南增加了44.7億美元投資，比2022年增長70.8%。2024年1~11月，中國內地企業在越南又新增注冊資本約22億美元，新投資項目859項。
2024年11月，特朗普第二次當選美國總統，這使一批中國企業再次加速到越南等海外市場投資布局。
最近一場越南製造投資論壇上的表演。此圖由受訪者提供。
從越南到更遠的地方
由於外國投資的增加，越南今年進一步完善了對外國投資進行規範的製度，以確保各類投資者在越南的利益。
“胡誌明、河內就像十年前的東莞，將會成為更加健全的全球電子產品製造基地之一”。王明預計，他們越南公司2025年1月可以正式運營，預計明年越南的生意可以翻倍。
“越南是我們出海的第一步，也是我們在海外最重要的一步。”王明表示，今年下半年，國際環境變化，他們將會加快在墨西哥、泰國等更多海外市場投資布局。
目前，他們公司目前的海外收入占比不高。“我們有五年計劃，希望未來五年海外收入擴大三倍，將占到總收入的30%”，王明說，頭兩年他們會伴隨中國企業出海，未來希望擴大海外企業的客戶群，“讓外國公司也知道我們”。
電子組裝材料市場在中國已有穩定、飽和的市場，但在越南、墨西哥還屬於有潛力的新興行業，當地生產並不多。反觀越南發展半導體，王明認為，由於當地這方麵人才及配套不多，因此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對於越南的生活環境，他已經適應了越南的飲食習慣。“越南人很友善，你對他笑，他也會對你笑”。他說，相互尊重是融入當地生活的首要準則。
但他也表示，越南現在並不是彎下腰就能掙錢的時代，大部分中資企業在越南的發展目前都還處於培育階段，因此需要更大的耐心、更長遠的眼光，才能在越南發展得好。
中印越電子（手機）企業協會秘書長楊述成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目前還有一批中資企業在“出海”方麵缺乏經驗，對越南當地的文化、法規、習俗的調研和準備工作還不夠充分。
據協會的統計，目前隻有20%的中資企業“出海”業務能夠賺錢。從全球來看，中國的供應鏈是最完善的，中國也是全球最大的市場之一。企業如果沒有做好充分準備，貿然“出海”，可能“出局”更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