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CNN報道,2018年3月,當時的總統川普與退伍軍人事務部部長大衛·舒爾金醫生討論如何改革退伍軍人醫療時,真正讓川普想要聽取意見的是時任福克斯新聞評論員的赫格塞斯。
現已被川普提名為國防部長的赫格塞斯,長期以來一直是讓退伍軍人醫療係統私有化的的積極倡導者,而不是由退伍軍人事務部(VA)來提供福利。
他還支持限製VA醫療服務的政策,並認為退伍軍人不應過多依賴政府福利。
“我們希望有完全的選擇權,讓退伍軍人可以隨意選擇他們想去的地方接受治療,”赫格塞斯通過免提電話告訴川普,舒爾金則在旁傾聽。這一細節記錄在舒爾金2019年的回憶錄中。
川普提名的下一任退伍軍人事務部部長候選人道格·柯林斯,也支持擴大退伍軍人醫療服務的私有化,倡導讓退伍軍人對醫生有更多選擇。
他上個月對福克斯新聞表示,如果退伍軍人“想回到他們自己的醫生那裏,那就讓他們去吧”。
對於舒爾金來說,這種政策是退伍軍人醫療“最糟糕的情況”,他曾多次警告赫格塞斯其潛在風險。
“你的選擇模式每年將額外花費數十億美元,導致係統破產,”舒爾金在回憶錄中提到自己對赫格塞斯的警告。“我們如何負責任地推進這個方案?不幸的是,他似乎不願意從預算和日常現實的角度參與討論,而是更喜歡在電視上發表吸引人的言論。”
如果赫格塞斯和柯林斯的任命獲得確認,他們將有機會推動軍隊和退伍軍人醫療係統的重大改革。
這可能大幅削減現役軍人和退伍軍人的政府醫療福利,而赫格塞斯還認為,許多退伍軍人根本不應該申請這些福利。
“退伍軍人團體鼓勵退伍軍人退役後申請一切能得到的政府福利,”赫格塞斯2019年在福克斯新聞節目《福克斯與朋友》中表示。“但在我看來,服務的精神是,我為國家而服務,因為我熱愛這個國家,我回家後應該開啟人生的新篇章。如果我有慢性疾病——無論是心理的還是身體的,政府應該為我提供支持,但除此之外,我不希望依賴這些。”
主張小政府的保守派,長期以來一直致力於推動退伍軍人事務部(VA)醫療服務的私有化。特別是因為VA長期受到官僚體製問題的困擾,導致等待時間過長,有時甚至會危及退伍軍人生命的醫療延誤。
赫格塞斯上個月在播客中表示,他並非明確主張私有化VA,而是希望“有效地讓資金跟隨退伍軍人”,讓他們能夠選擇自己喜歡的醫生。
不過,批評者認為,這種“不受限製的選擇”實際上是為VA係統的私有化和最終解體開路。2024年,VA的預算超過3000億美元。
赫格塞斯對肖恩·瑞恩說,VA“討厭”有關更多私人選擇的討論,“因為他們的預算可能會被削減。”
“這是一種典型的腐敗反饋循環,”他說。他還表示,2016年他被考慮任命為VA部長時,曾收到大量退伍軍人對他理念的支持。
但退役的海軍陸戰隊戰鬥機飛行員艾米·麥格拉思在接受CNN采訪時強調,盡管關於私有化醫療服務的辯論“已經持續多年”,但並沒有出現“退伍軍人要求私有化VA的廣泛呼聲”。
“我不是說VA是完美的,它當然不是,”麥格拉思(民主黨人)說。“但我並不認為有巨大的呼聲要求私有化。”
一位拜登政府高級官員說,在VA內部,有許多職業公務員“畢生致力於維護為國家作戰的退伍軍人的健康和福利”,這些公務員現在非常擔心他們服務的退伍軍人未來的醫療和應得福利。
作為國防部長,赫格塞斯將負責監督軍事醫療係統,這與退伍軍人健康管理局(VHA)是分開的。
但赫格塞斯對政府提供的醫療服務總體持懷疑態度。他主張大幅削減現役軍人和退伍軍人的醫療福利,以便五角大樓能夠在“作戰能力”上投入更多資金。根據他2014年在《華爾街日報》發表的一篇文章,這一觀點尤為明確。
“如果這種情況持續下去,國防部最終會變成一家醫療和養老福利提供者,而不僅僅是一個打仗的機構,”他寫道。
麥格拉思還表示,盡管她理解削減成本的想法,但並沒有數據表明“私有化能夠顯著降低成本”。
“無論以何種方式,醫療都是昂貴的,”她說。“而我擔心——我認為很多人都擔心——你會失去護理質量。因為如果你將退伍軍人的醫療服務轉移到私人領域,私人領域有盈利動機……而健康保險通過拒絕醫療服務來賺錢。這是我們想要的嗎?”
作為退伍軍人組織“關注美國退伍軍人”(Concerned Veterans for
America,簡稱CVA)的首席執行官,赫格塞斯曾主張,僅為因服役導致殘疾或有特殊需求的退伍軍人提供VA醫療服務。這一組織由保守派億萬富翁查爾斯·科赫和大衛·科赫支持。
這一政策,將大幅限製未來符合VA醫療服務資格的退伍軍人數量。赫格塞斯對退伍軍人能夠獲得廣泛政府福利的質疑,引發了退伍軍人團體的強烈不滿。
現任進步派退伍軍人組織VoteVets高級顧問的馬克斯·羅斯(曾為陸軍預備役軍官和民主黨前國會議員)批評赫格塞斯的言論“極不尊重”退伍軍人。
他說:“這些人被信任去參戰,保護家園,捍衛我們的權利和生活方式——而現在我們竟認為他們會濫用醫療服務?”
在周三接受CNN采訪時,舒爾金表示,赫格塞斯的一些觀點並非全無道理。他同意退伍軍人應該在VA等待時間過長時時,能夠獲得部分私人醫療服務。
但他還說,赫格塞斯作為外行,沒有VA或醫療領域的經驗,對他試圖完全重塑的係統的“複雜性”缺乏理解。
“當時我告訴他,‘我在一線,我知道現實情況,’”舒爾金在采訪中說。“我看到了患者,那些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的退伍軍人。我一生都是在私人醫療領域當醫生,我知道我管理的醫院沒有能力照顧這些患者。我不能僅僅給退伍軍人發一張代金券,然後說祝你好運。”
正如舒爾金的回憶錄所展示的,赫格塞斯及“關注美國退伍軍人”對川普在這個問題上的影響力非常大。赫格塞斯告訴肖恩·瑞恩,川普在2016年曾考慮任命他為VA部長。
到川普上任時,赫格塞斯已因被指控財務管理不善、頻繁酗酒和性騷擾等問題辭去了CVA的職務,這些指控他全部否認。
但舒爾金在回憶錄中提到,CVA“經常出現在白宮的會議上,即使我沒有邀請他們參加。”
他說:“在每一個關鍵時刻,白宮工作人員都確保CVA有強有力的發言權。”
進步派政府監督組織“美國監督”(American
Oversight)還記錄了CVA在川普第一屆政府早期對其在這一問題上的影響力。
新美國安全中心(CNAS)軍事、退伍軍人和社會項目主任凱特·庫茲明斯基表示,可以討論將一些退伍軍人健康服務轉移到社區和VA係統之外的可能性,尤其是那些與軍事服務無直接關聯的服務,比如年度體檢或常規疫苗接種。
但她指出,這引發了更多問題,特別是關於那些來自低收入等弱勢群體的退伍軍人,如果VA不再是一個選擇,他們如何繼續獲得醫療服務。
“有些人需要醫療服務,可能會因為無法及時獲得服務或根本無法獲得服務而受到影響……而我們作為一個國家,從理念上已經認定,這是我們的責任。”庫茲明斯基說道。
至於由國防部長直接負責的軍事醫療係統,五角大樓今年開始重新評估過去十年內通過削減軍事醫療機構人員、將服務外包給私人醫生和醫院來降低醫療成本的政策。
去年國防部監察長的一份報告指出,這種向私有化醫療服務的轉變,讓現役軍人更難獲得醫生服務,因為軍事機構麵臨人手短缺。
而TriCare——為軍人及其家屬提供私人醫生和診所服務的計劃,要麽被許多私人提供者拒絕接受,要麽隻能進入質量較差的機構。
舒爾金說:“我可以理解,提倡人們擁有更多自由和選擇的能力聽起來很好,這確實是醫療服務的重要部分。但必須有一個係統,能夠應對有毒暴露、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以及那些經曆簡易爆炸裝置(IED)爆炸後返回的年輕軍人的複雜義肢護理需求。”
馬克斯·羅斯也表達了類似擔憂。他認為,退伍軍人可能無法從民用醫療服務提供者那裏獲得所需的全麵護理。
他指出,盡管VA醫療服務存在一些問題,“不可否認”,但這應當成為改進現有係統的理由,而不是摧毀它的理由。
“能夠走進一個機構,與了解不僅是戰鬥經曆,還包括軍旅生活經曆的人交談——這是私人醫療機構無法取代的,”羅斯說。
庫茲明斯基同意,VA在一些領域的治療能力超過民用醫療服務,但她指出,過去十年在電子健康記錄方麵取得了“很大進步”,這些記錄能夠讓軍事和民用醫療服務提供者更全麵地了解退伍軍人的健康需求。
舒爾金表示,他將在赫格塞斯的確認聽證會上,聽取他如何解決現役軍人和退伍軍人醫療問題後,再作出評價。但他也提到,他希望赫格塞斯的觀點已經有所改變。
“我確實相信,任何好的領導者都需要認識到自己的觀點何時應該或需要改變,”他說,“並且能夠清晰表達他們對領導該機構的願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