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員偷拍“擦邊”視頻被封號 女顧客不敢聲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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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你好,外賣”的賬號已被封一個月,但類似的“外賣偷拍”視頻卻並未“消失”。

近日,“外賣員偷拍女顧客、開黃腔”事件引發熱議,外賣平台介入後,前騎手、視頻博主“你好,外賣”賬號被封。

現在,在抖音和快手等短視頻平台上,仍能看到以外賣員視角拍攝和發布的“送餐視頻”,視頻中一些涉及女顧客穿著的擦邊內容也仍存在。

在徐崢的新片《逆行人生》中,鄔家楷飾演的楊大山就是一個邊送外賣邊直播的騎手,以此賺取一些流量。

而現實生活中,外賣員在工作中錄視頻、開直播並非個例,其中一小部分外賣員為了流量甚至拍攝擦邊內容,成為爭議的焦點。

在這背後,外賣員、送餐平台和視頻平台,哪一方該為此擔責?

電影《逆行人生》截圖

01 外賣員偷拍“擦邊”視頻被封號,

類似視頻仍存在

“抖音上有一個叫‘你好,外賣’的賬號,自稱餓了麽騎手,在送餐時擅自拍攝女顧客,還配上低俗暗示的黃腔字幕,剪成視頻發布。四個多月來上傳了33個視頻。平均一個視頻裏出現五六位女顧客,有超過100位女顧客成為他自我滿足和漲流量的工具,他已經有近兩萬粉絲。”

7月底,有網友將該現象發布到微博上,希望引起有關部門的關注。

微博中,該網友還附上了“你好,外賣”賬號視頻的一些截圖,畫麵中有“穿著清涼”來取餐的女顧客,被配上了低俗的語音解說及文字。

隨後,餓了麽平台回應稱:“你好,外賣”騎手已於去年離職,目前不是平台的騎手,平台也已報警處理此事。

這條微博發布後引發了輿論關注,評論區裏有很多女性網友聲討視頻博主“你好,外賣”。

還有網友表示,在抖音和快手等視頻平台上,仍有很多類似內容的賬號。

微博網友整理“你好,外賣”的偷拍線索

一位名為“大雨在北京”的賬號也曾發布過類似的視頻,不過隨後其就被平台處理了。

北京青年報記者聯係上博主“大雨在北京”想進行采訪,對方稱,自己確實模仿過被封的那個博主(即“你好,外賣”),主要是當時正缺拍攝思路,正好刷到“你好,外賣”的賬號,就模仿了一下。隨後,該博主表示,不便接受進一步的采訪。

盡管,一部分擦邊視頻已被刪除,但在抖音和快手等短視頻平台上,類似的視頻仍然存在。

北青報記者注意到,抖音平台上有很多擦邊視頻的“相關搜索”推薦詞條。如果點擊這些推薦搜索詞條,就會有大量的類似視頻出現。

抖音上的“相關搜索”

02 女顧客被偷拍,

不敢聲張怕遭報複

家住江蘇的女生多多去年夏天就有過被外賣騎手“偷拍”的經曆。

當時,她點了兩份外賣,第一份外賣送到的時候,她開門取餐並沒有什麽異常。但沒想到,送第二份外賣的騎手和送前一份的是同一個人,這次對方則是一直拿著手機拍攝多多取餐的畫麵。

多多對此很反感,趕快關上了門,隨後她打電話質問騎手剛才在做什麽。

原來這個騎手送完第一份外賣後,在樓下遇到了給多多送第二份外賣的同行,便接過了對方手中的外賣送上了樓,為的就是拍下穿著短裙的女顧客多多。

多多說,當時她打電話要求騎手刪掉視頻,並表示不許對方隨便發布,如果不趕緊刪除的話,她會投訴到平台,讓平台對其進行處罰。那個騎手馬上給多多道了歉,並表示會立刻刪掉視頻。

掛斷電話,多多仍心中忐忑,一方麵視頻是否會被刪除,她無從得知,另一方麵因為怕被騎手報複,她也不敢真向平台投訴。

抖音上仍有一些擦邊視頻

女網友“招財”也有過被外賣騎手“偷拍”的經曆。她告訴北青報記者,去年有一次她淩晨3點左右餓了,便點了一份外賣,備注寫明了讓騎手“別敲門 把外賣放到門口”。

但外賣員送餐時還是敲了門。她打開門之前就聽到有人在門外“自言自語”,但並沒有十分在意,沒想到開門後,卻突然被刺眼的白光晃到:“他動作很快,鏡頭對準我嘰裏哇啦說了一串好像直播(用)的話術。”樓道裏比較黑,光正打在“招財”的眼睛上,使她也沒能看清那名外賣員的臉。

“招財”當時嚇壞了,拿了外賣就鎖上了門,然後趕緊從門鏡中觀察樓道裏的情況,看到外賣員一邊舉著補光燈,一邊自言自語地走遠了,她才放心。

她後來回憶起當時的情況,那個外賣員似乎在用手機對著她直播,但具體說的什麽她也沒聽清。而她也因擔心外賣員知道自己家地址,會報複,所以沒有向平台投訴或報警。

“招財”說,她以前知道一些外賣員會選擇拍攝視頻記錄日常生活,她覺得如果不涉及他人隱私,或者在提前告知的情況下是可以允許的。但經曆了這次被外賣員“偷拍”的事件後,她有了應激反應,麵對外賣員就會感到害怕。

所以,從那以後,“招財”再訂餐,都會備注讓騎手把外賣放在樓道口,她寧可下樓去取餐也不想與騎手再有過多接觸。而且她現在更加排斥外賣員以任何理由拍攝送餐過程的視頻。

03 外賣騎手:平台監管嚴格點,

大環境就能好一點

“(很多騎手)拍攝擦邊視頻就是為了吸引眼球,賺流量。”外賣騎手小高說。

小高是一名在北京的外賣騎手,他平時也會拍攝自己送餐的視頻,拍攝的目的很簡單——記錄生活。

小高是2019年來到北京的,一開始做閃送騎手,後來又在美團平台送外賣。

他說,自己是今年4月才開始拍攝視頻的,啟發點也是看周圍有不少同行在拍視頻記錄送餐經過,恰好當時有個朋友淘汰了一個運動相機,他便把相機掛在脖子上拍著玩。

“我就是想記錄一下自己在北京打拚的日子,以後年齡大了,不幹這行了,也算有個回憶。”小高說,自己還創建了一個視頻賬號“小高@外賣配送員”。

北青報記者注意到,小高的視頻主要是對著自己的臉自拍,也有一些是拍攝餐館取餐或送餐路上的鏡頭。而視頻每次拍到顧客門口時就戛然而止,視頻中不會露出顧客的身影。

小高說,他拍視頻除了記錄生活之外,也是為了留證、取證。比如在送餐路上發生交通事故,視頻可能會成為重要的證據;另外,在送餐的時候,視頻也會成為自己應對平台投訴的證據。

多數情況下,外賣能直接遞到顧客手中時,他就會在顧客開門前把視頻關掉;如果有顧客讓把外賣放在門口或貨櫃之類的地方,他會打開相機拍攝留證,以免後期產生糾紛。

小高的賬號都是拍攝他自己

“我們同行中確實有拍視頻留證,避免了投訴罰款的。”但小高覺得,即便是為了留證,外賣員拍攝顧客相貌或隱私的行為也是不妥的,如果再隨便發布到網上,更可能牽扯到隱私權和肖像權的問題。雖然自己對於法律並不是特別了解,但也不想惹上這樣的糾紛。

網友D女士曾在微博上抨擊過外賣員侵犯隱私拍攝顧客的行為。她認為,如果外賣員是為了留存交通事故和送餐服務的證據,那拍攝視頻是可以接受的。但像“你好,外賣”這樣的賬號,隻剪輯女顧客的送餐視頻,並且配上黃腔解說,完全是為了吸引眼球,就是在侵犯別人隱私。

據小高了解,目前外賣平台對於騎手是否可以拍攝送餐的視頻並沒有管理規定,因為這本身不屬於業務範疇,完全是騎手自主行為。站點的管理人員也從沒告訴騎手們不能拍攝視頻。

北青報記者也從多位美團和餓了麽的外賣員處了解到,外賣平台並未對外賣員拍攝送餐視頻有管理要求。

北青報記者還從美團眾包APP的用戶協議中注意到,有關用戶行為規範與責任承擔的條款中規定了"不應製作、發布、複製、查閱和傳播、存儲、鏈接下列信息:捏造、散布謠言、侵犯他人權利;散布淫穢、色情、賭博、暴力、凶殺、恐怖或教唆犯罪的;侮辱或誹謗他人,侵害他人合法權益的……但對於用戶在送餐期間拍攝的行為並未做出相關規定。

“確實也有同行拍視頻吸引了很多粉絲,靠這個賺取一些流量分成。”在小高的身邊,隻有極少數騎手能夠靠拍視頻賺點錢,絕大部分騎手拍視頻,(賬號)粉絲量都很低,他自己的視頻賬號粉絲也隻有800多,觀看的粉絲也大多是騎手同行。

“如果正常記錄生活,是很難有爆款的,所以有些人就想走些歪門,靠擦邊視頻吸引流量。”小高覺得,外賣騎手拍攝的擦邊視頻,應該由視頻平台對視頻內容進行嚴格審核,視頻平台不能光考慮流量,更應該考慮到顧客的隱私和社會影響。

“對作品要求監管嚴格一點,大環境就能好一點,我們這些記錄日常的賬號才能有動力。”小高說。

專家觀點:

偷拍視頻侵犯隱私權肖像權,

有售賣行為或擔刑責

對於外賣員在送餐期間拍攝顧客隱私視頻的行為,北京華一律師事務所江丞華認為,新民法典實施後,對於肖像權、隱私權等人格權的規定中,不再區分拍攝者的目的是否為營利,即隻要未經對方同意的拍攝都是侵權行為。

其中,在公共場合無意識拍攝,侵犯的是被拍攝者的肖像權。而有目的地偷拍他人隱私行為或部位,侵犯的是被拍攝者的隱私權。

此外,法律另有規定,除獲得權利人明確同意外,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實施拍攝、窺視、公開他人的私密活動和身體的私密部位。

江丞華表示,偷拍行為侵犯他人權益的話要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如偷拍造成他人嚴重精神損害的要給予精神損害賠償。偷拍行為擾亂社會治安秩序的,公安部門可以給予偷拍者拘留的行政處罰。

“對於外賣員的偷拍行為,外賣平台雖然不用為外賣員的個人行為承擔法律責任,但暴露出來的管理漏洞仍值得引起重視。作為主營上門服務的企業而言,外賣平台理應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如加強對配送員的法製教育與行為規範培訓,建立健全投訴舉報機製,對用戶反饋的違規行為進行及時查處等。”

江丞華表示,對於作為發布主體的網絡視頻平台而言,平台方應擔負起監管責任,負責引導、監管用戶的行為,否則可能需要承擔損害擴大部分的連帶責任。

《民法典》第1195條規定,網絡用戶利用網絡服務實施侵權行為的,權利人有權通知網絡服務提供者采取刪除、屏蔽、斷開鏈接等必要措施,未及時采取必要措施的,對損害的擴大部分與該網絡用戶承擔連帶責任。

作為一名在法律界工作的女性,江丞華特別提醒訂餐的女顧客,發現被偷拍後要積極向周圍人員求助,小心固定證據。同時,可以要求對方停止拍攝、刪除圖像並賠禮道歉。必要時,還可以報警或者提起訴訟,追究偷拍人的法律責任。但不提倡直接搶奪手機,以暴製暴,避免激發更大矛盾,危害自身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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