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白人飯,正在下一盤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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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白人飯,正在下一盤大棋

自打今年7月允許外國人144小時過境免簽,第一波喜歡周遊世界的老外陸續抵達中國。對中文一竅不通,全憑孤勇的他們,將神秘的東方中國當作奇幻冒險地,讓人捧腹的誤會和挑戰一樁接一樁。

網上流傳的短視頻裏,有在北京被新疆拉條子的長度嚇一跳的美國夫婦,學著本地人一口麵就一口蒜,結果慘被辣哭;有在上海買煎餅的英國小哥,一本正經跟屏幕外觀眾解釋“這個中國的早餐可麗餅”。還有一個加拿大中東裔小哥,去了重慶,看到抄手特別自信的說“I know this, this is dumpling (我知道這個,這個是餃子)”,結果被店員小姐姐義正言辭地糾正:“no dumpling, 抄手!”小哥被訓得一片茫然。


視頻看得多,也大概總結出初來乍到的老外對中國菜有著哪些共同偏好:

長相、口感接近薯條的狼牙土豆,比起上海特色粢飯團、炸糍粑更具誘捕力;肉夾饃和煎餅果子盲選率也高,可能是因為跟漢堡和可麗餅撞臉。飯點他們通常會在館子裏問有沒有“麵條”。實在半句中文都說不出來的老外,會去裝潢洋氣的咖啡廳,咖啡可頌來一發,然後對著鏡頭猛誇,說在中國吃到了家的感覺。



那些我們日常看不上的“白人飯”,成為這群老外眼中善解人意的“老熟人”,能把初來乍到的他們從吃不懂和吃不習慣的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

我想起了前陣子被網友嘲諷得紅紅火火的把蓋澆飯改名為“中式能量碗”:有沒有可能,我們本地人覺得這樣偷換概念是做作的噱頭,但對於文化語言不通的“白人胃”老外,卻是最好的飲食溝通使者?




畢竟門釘肉餅換個名字也不是不能叫中式pot pie、新疆拉條子重新包裝一下也能叫做新疆style pasta、東北大拌菜更是直接改名chinese salad沒毛病……

用老外們熟悉的方式,對他們實施味覺輸出,然後把賣價提高到與歐元/美元/英鎊的國際消費水準持平 ——這種中餐西化的玩法,換個視角看就不是把本地人當韭菜了,而是擔當為國增光賺外匯的角色啊!



上個月我去了趟土耳其旅行,也算是當了一回土耳其的老外,在語言文化皆不通的國度,來了趟特種兵冒險。


土耳其距離北京11小時飛行時間,廉價航班就隻能在經濟艙歪脖子睡。等到伊斯坦布爾落地,身體已經被掏空了。機場空調冷風十足,人從裏到外拔涼,隻想來杯熱水喚醒自己。但我知道,熱水在國外是稀缺食品,一般隻有少部分的餐館有熱咖啡和熱茶,哪怕酒店房間也不會配備熱水壺,所以不抱希望,隻求自己腸胃能盡快入鄉隨俗,硬撐過去。

然而同行的朋友突然興奮地奔跑起來,告訴了我天大的好消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遠處的角落裏,竟有兩個紅色的中文字在閃爍:“熱水”。

此刻,“他鄉遇故知”幾個字,在伊斯坦布爾機場大大地具象化了!



中國人誘捕神器一現身,我對土耳其的好感指數嗖嗖上升。跟當地人了解了為什麽土耳其機場會有熱水,才得知土耳其人均年消費茶葉3公斤,不僅喝熱水是日常,茶葉更是必需品,於是機場專門配備熱水機。大概了解到中國人對熱水的需求,也貼心地標識上中文,算是茶黨民族的隔空互信。


有著熱茶的解膩,我們以為可以肆意開吃,於是為了充分尊重和融入當地文化,頓頓地道的烤肉+糖油奶熱量炸彈。但也才兩天,我和朋友就開始大呼受不了:所有毛孔仿佛被奶糖塞住,靈魂不斷呼喚一碗蔬菜靚湯、或者清粥醬菜回血。隻可惜,偌大的伊斯坦布爾舊城區,找不到一個中餐館。

直到我無意間在某家餐館菜單上,發現一個長得極像西安酸湯餃子的食物,以及看起來很像“肉末茄子蓋飯”的米食!



我倆中國胃亮了,衝進店裏,手腳並用的點了一個“餃子”和“蓋飯”。土耳其的這種餃子,當地人叫manti,詞源顯然跟中文的“饅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不知道是不是從從東亞一路跑到西亞,從肉包子演變成厚皮薄餡的牛肉餃,然後與當地文化結合,才變成了這個仿佛陝西麻食+酸湯餃子+西亞風情的變形體。

朋友的肉末茄子口味也很熟悉,當地人叫musakka。油滋滋的厚茄子和香噴噴的肉末,屬於中國胃都能接受的下飯神器。




這頓飯拯救了我。盡管不是中餐,但我的中國胃接受了它,它就像中餐在土耳其的變形,讓我找到了一絲家的感覺。

後來在家刷144小時老外在中國特種兵探險,我也會時常想起這段經曆。換位思考下,或許語言不通的老外麵對北京爆肚、上海糟豬舌,重慶江湖菜,北京蔥燒海參,內心震撼度與我們看到北歐拌牛寶、希臘鹹魚卷西瓜、拉美烤豚鼠等差不多,不是不想愛,而是太陌生,愛不起來。這時的他們,大概隻想要一份肉醬意麵、一杯瑪琪雅朵,來喚回身體的安全感。

畢竟沒有人想在異國他鄉感受陌生而孤獨的生活,胃也不想。我也開始理解為什麽視頻裏的老外,最喜歡的中國城市往往都是上海。作為“白人飯”分布最多最廣的城市,上海如今可能就是我們最拿得出手的超級國際牌。



上海是絕大多數第一次來中國的老外登陸地,也是他們對中國的第一印象:

日本社恐i人小哥osada,來上海前被外網各種逆向安利,說中國環境糟糕、治安糟糕、各種糟糕,原本惴惴不安,結果飛機上海後,發現城市幹淨又衛生,半夜逛街也非常安全;

英國Joel夫婦,感歎上海非常適合外國人生活,國際化且井然有序,無縫銜接的電子支付太方便了;而且進公園連實體門票都不要,刷臉就行。

德國旅行家Ken住進設計感無比前衛的主題酒店,不斷讚歎中國人審美在線,鐵路時速300公裏難以置信……



這些習慣英鎊歐元美元日元物價的老外們,來到上海後發現不僅環境語言無縫銜接,對比一杯咖啡5英鎊(約人民幣45)起的倫敦,一盤沙拉至少10歐元(約人民幣78)的巴黎,同為世界一線城市的上海,物價也是無比良心。被我們總是拿來嘲笑的滬幣體係,放在它們眼裏,成了正常不過甚至感人的存在。

據在上海的朋友跟我說,今年暑假,“豫園跟捅了老外窩似的”,“思南公館外麵完全就是老外的世界”,在紐約讀書的朋友也跟我說,外網的“小紅書” instagram上,出現了不少直麵老外的上海餐廳廣告。



一家上海的意式冰淇淋gelato小店,將中藥、養生這個與冰淇淋距離十萬八千裏的標簽相結合,將小店做成中藥鋪的模樣,用中英雙語賣枇杷膏+五黑茶+八仙果三拚的gelato。不僅她刷到了覺得有趣,想立刻回國試一試,評論區裏一些在上海的老外也露出了好奇,紛紛表示在哪裏可以吃到。

這種跨界,乍眼一看怪力四射,仔細看就是中西合璧:外國人都知道gelato但不一定聽過枇杷膏,但當枇杷膏被定位為“中國植物蜂蜜”,一種自帶東方神秘氣息的滋味,就成了可以走向國際市場的全新身份。或許未來紐約的某個雞尾酒吧就會出現中國植物蜂蜜作為靈感的調酒,誰知道呢?




上海是中國的上海,也是世界的上海,滬幣在這個視角下看,更是一種隱藏的國際支付體係。被重新標簽上西方美食概念的中國飲食,也在努力地充當國際飲食文化的橋梁。

“番茄雞蛋能量碗”的目標受眾群體,大概從來不是我們這些土生土長,深知如何在街頭小巷裏尋覓老手藝好滋味的中國人。畢竟作為舌經百戰的中國人,你可不會為改了名字,身價就翻了倍的“中式能量碗”埋單。



麵對虛高的價格,吃不飽的消費陷阱和煙火氣負感的滬式北歐菜,我們大概率會嗤之以鼻,然後昂首闊步走進上海隱藏的弄堂裏尋找美味,那些路邊看起來“邋遢”,但價格親民味道新鮮的黃魚麵,老上海老方法做的排骨年糕,一般的老外吃不習慣,也找不到。




但上海從來不隻是我們的上海。根據海關數據,今年五一期間境外客流超過10萬人次,一季度上海外籍旅客達118.5萬人次,比2023年同比增長6.9倍。前麵提到的豫園,即使最酷熱的八月,依然是老外紮堆,國際化程度堪比上海迪士尼。

其實豫園也是上海的一種縮影,既有東方風情,又足夠現代,英語普及度高,讓外國遊客可以沉浸其中不會覺得難以適應。至於豫園是不是真·上海,上海本地人會不會逛,對於144小時的過境老外來說,不重要。作為遊客的老外更追求的是能在自己的舒適圈內,感受古老東方神秘模樣的談資。如果讓他們都去品嚐帶著雞頭的白斬雞,火鍋裏的豬手,大概會把他們都勸退,回到自己國度裏,跟去傳播講述的,就不是中國摩登現代化,而是讓人“望而生畏”的飲食偏見。



我印象很深的一則視頻裏,上海街頭賣生煎包的阿姨如今已能自信地跟老外對話。盡管語言體係不同,哪怕她隻能蹦出twenty five這個英文,但笑容和肢體語言是共通的。雖然隻是簡單一買一賣幾個生煎包,但仿佛能看見他們交易的是相互理解欣賞的文化傳遞。


世界已經很紛亂,我們要做的,大概不是讓彼此更加割裂地成為一座孤島。無論是土耳其的酸湯餃子,還是上海的番茄炒雞蛋能量碗,某種程度來說,都是在給異鄉的人,提供一種名叫熟悉的依靠。

elfie 發表評論於
Chinese only care about food. It's due to the long existing fear of famine, I guess.
Food, after all, is just food. It doesn't weild so much power as the Chinese think.
It occurs a couple times of the day to quench your urging bodily needs. That's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