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8日晚上,為期四天的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在威斯康星州密爾沃基結束,美國前總統特朗普接受了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的提名。在開場白和結束語中,特朗普強調了團結這一理念,但在92分鍾的演講中多次攻擊自己的政敵,並且描繪了一幅他所說的正在衰落的國家的可怕圖景。特朗普說:“在不到四年的時間裏,我們的對手把令人難以置信的成功變成了空前的悲劇和失敗。”
特朗普承諾要修複處於混亂中的世界,他說:“我打一個電話就能阻止戰爭。”
聽上去是不是有點浮誇?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民粹主義是特朗普政治運動的特色,也激發了支持他的選民的熱情,其中許多人——在他的帶領下——認為美國正在走向衰敗。特朗普以他作為美國第45任總統期間美國經濟的成功作為宣傳點吸引選民,其中包括減稅、赤字支出和經濟民族主義這些看上去有些非正統的政策組合,但如今,他和他的新盟友支持的是一個更具中央集權主義色彩的願景,這一願景意味著美國、尤其是美國經濟將經曆比特朗普在2017年至2021年任期內更大的變化。“特朗普2.0”不會隻是一個進化版本,它將帶來一場變革。
如果11月5日特朗普贏得大選,隨著而來的,可能是共和黨獲得參眾兩院的控製權以及最高法院的支持。不過,正如他挑選的俄亥俄州參議員J·D·萬斯(JD Vance)作為副總統所表明的那樣,特朗普願意接受關於應該如何管理美國經濟的觀點,而這些觀點與共和黨長期以來的自由市場原則相衝突。
短期經濟周期有利於特朗普:美聯儲可能會因為勞動力市場降溫開啟降息周期,這一周期將從今年開始,並持續到他的總統任期內;特朗普以減稅為主的經濟議程具有刺激經濟的作用,股市也可能對他獲勝的前景做出積極反應,尤其是在經濟放緩之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股市已經做出了這樣的反應。
另一方麵,債券市場可能難以吸收特朗普領導下的財政部需要發行的新債,發行新債的目的之一是為了抵消新的減稅措施帶來的影響,這可能會推高長期政府債務的利率。自特朗普第一次擔任總統以來,美國債務出現了大幅度的增長,長期通脹壓力已經形成,旨在消除“拜登主義”的政策可能會讓特朗普陷入現任總統拜登已經深陷其中的困境。
特朗普的經濟遺產
“特朗普2.0”可能會帶來股市上漲和經濟增長。
標普500&美國GDP增長率(季節調整後年化增長率)
自特朗普和拜登擔任總統以來,美國債務一直在膨脹,債券市場可能難以消化政府發行的新債。
10年期美債收益率&未償公共債務總額
來源:彭博
特朗普對共和黨的牢牢掌控,可以從他選擇萬斯作為競選夥伴這一點看出來。39歲的萬斯目前擔任參議員不到兩年,他帶來了一股“皈依者的熱情”。萬斯過去尖銳批評過特朗普,他曾在2016年稱“特朗普是文化海洛因”。
萬斯表示,他對特朗普的看法在後者總統任期結束時發生了變化。“我真希望他的記憶力像喬·拜登那麽差,因為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忘了我在2016年對他說的話了。”萬斯7月早些時候在美國全國保守主義會議(National Conservative Conference)上的一次演講中開玩笑說。
萬斯在回憶起特朗普總統任期後半段時說:“我意識到自己成為了一個皈依者,那時特朗普還沒有獲得共和黨的全麵支持,我想現在這種情況已經結束了。”
特朗普勢頭的擴大可能會帶著整個共和黨“水漲船高”。在6月27日總統大選首場辯論至7月13日特朗普遭到槍擊這段時間裏,政治民調機構和華爾街分析師大幅上調了他們對共和黨在大選日獲勝的預測,許多人現在認為,特朗普入主白宮、共和黨獲得兩院控製權是最有可能的結果。
投資谘詢公司BCA Research的地緣政治和美國政治戰略首席策略師馬特·格特肯(Matt Gertken)認為,僅憑這一點,市場就會對特朗普的計劃做出更大的反應。格特肯說:“通常情況下,市場可以不去理會某種觀點,但如果因為黨紀選票是有保證的,那麽市場就必須要把這個觀點當作可能會發生的事來對待。製衡在哪裏?它們在政治體係之外,因此,市場必須承擔起‘義警’這個角色。”
金融市場已經出現了對特朗普和萬斯經濟計劃進行評估的跡象。自6月27日總統大選辯論結束以來,短期美債和長期美債的收益率之差擴大,這說明債券交易員正在消化美聯儲將因為經濟降溫而調整貨幣政策 、短期內利率將下降的預期,他們同時也在消化長期名義經濟增長率和通脹將上升的預期。
這些預期來自幾個方麵,其中之一是特朗普延長實施2017年減稅政策的計劃,該政策中的一部分將於明年到期,根據無黨派的國會預算辦公室(Congressional Budget Office)最近更新的估計,延長減稅計劃將在10年內耗資4.6萬億美元。特朗普——以及上周通過的共和黨全國委員會綱領——計劃中的減稅幅度比國會預算辦公室估計的還要大。特朗普說:“我們希望看到經濟增長,這樣我們就可以償還債務了。”
還有特朗普的移民計劃和關稅計劃。特朗普希望驅逐2000萬繞過合法移民程序進入美國的人,同時將所有美國進口商品的關稅提高到10%,把對中國商品的關稅提高到50%到60%。獨立經濟學家認為,這些政策可能會提高勞動力成本,讓外國商品變得更貴,進而引發通貨膨脹。這些政策可能會以犧牲企業利潤為代價,進而影響股市回報。
萬斯對這些政策背後的理由進行了清晰的闡述。萬斯在6月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說:“貿易問題和移民問題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麵,貿易問題是海外的便宜勞動力,移民問題是美國國內的便宜勞動力,後者給從醫院服務到住房等一係列服務的成本帶來了上行壓力。”
從市場走勢來看,幾乎沒有跡象表明交易員認為這些政策如萬斯所說會降低通脹,盡管還有很多非政治因素影響著投資者的行為,而且這些政策產生效果的時候還遠未到來。
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些計劃不值得關注。State Street Global Advisors宏觀政策研究主管埃利奧特·亨托夫(Elliot Hentov)認為,這些政策代表著美國兩個主要政黨與金融市場之間關係的長期重新定位。他說:“兩黨都不願意縮減赤字,但突然之間,我認為債券市場將更擔心共和黨而不是民主黨,這與我們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看到的情況相比是一個巨大的變化。”
特朗普在第一個任期內致力於改變美國經濟與世界其他國家和地區之間的關係,如果萬斯擔任副總統,並得到與特朗普關係密切的前美國貿易代表羅伯特·萊特希澤(Robert Lighthizer)等顧問的支持,那麽特朗普第二個任期內的政策可能會走得更遠。
投資者的擔憂主要集中在美元上。特朗普最近在接受《商業周刊》采訪時說:“美元匯率是一個相當大的問題。”
在美國利率上升和人工智能推動的股市繁榮的推動下,美元兌日元和人民幣等主要貨幣升值。萬斯最近在國會聽證會上也向美聯儲主席鮑威爾提出了對強勢美元的質疑,他把美元稱為“神聖的牛”(sacred cow)。
整體來看,加征關稅、不斷上升的赤字和由此而來的高息債務往往會推高美元的價值,這引發了人們對特朗普擔任總統的話能做些什麽來降低美元匯率的質疑。在短期內,如果沒有美聯儲的默許,遏製美元的上漲將是一件充滿挑戰的事,而且鮑威爾說他對管理美元匯率沒興趣。
特朗普圈子的成員提出了一些更激進的想法。萊特希澤在他最近出版的回憶錄中探討了“對進入美國的投資資金征收可調整費用”的可能性,他寫道:“從本質上講,這相當於是對進入美國的外國資本收取市場準入費,這樣的資本管製會讓美元貶值。”
特朗普的競選團隊沒有回複有關選擇萬斯為競選夥伴,是否代表他支持美元貶值計劃的問題,競選官員一直強調,唯一重要的政策,是特朗普親口說的那些政策。
特朗普稱自己是代表美國工人的戰士——“女服務員、球童、司機和所有人,”他在密爾沃基如是說。用萬斯的話說,這些人是選擇讓市場力量占主導地位、讓中國等國家對美國經濟施加壓力的受害者。按照這種觀點,美國的複興不僅是經濟上的需要,也是國家安全方麵的需要。
如果特朗普獲勝,他將開始改寫被長期奉行的經濟規則,這種轉變意味著什麽目前還不得而知,現在我們知道的是,“特朗普2.0”有一個願景,而且幾乎肯定的是,它將擁有執行這個願景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