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裏的北京,擠滿去“班味”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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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CBD的樓下草坪,在午休時間長滿了逃離辦公室的社畜。

這是北漂青年最近流行的去“班味”的方式:一塊墊子,配合自然界的綠葉、微風,以及行人走動的助眠白噪音,就能收獲一段絕佳的午休時間。

不同於周末才能打卡的奧森、朝陽公園,這些公司附近的公園草坪,打工人在工作日走路幾分鍾就能觸達,實現“隨處大小躺”。在北京,越來越多這樣的“綠色會客廳”受到年輕白領的青睞。

像是螺螄殼裏做道場,在看不見的角落布置休憩空間,北京正以城市治理的精細化“治愈”,容納數百萬年輕人的休憩時光。

角落裏的北京,擠滿去“班味”的年輕人

北京,東城區和平裏街道青年湖社區,市民在新建的口袋公園中休息

城市邊角料,也能變成公園

隨著天氣升溫,北京二、三、四環的隔離帶又開始變得豔麗起來。彩色的月季花在路邊綻放,路過的行人隻需瞥上一眼,就能收獲情緒價值。

有“北漂”在網上留言:“要謝謝那個決定在北京環路種月季的人。”

這份浪漫並非偶然。

在中國南北方的差異中,北方馬路更為寬廣常被提起。在早年的城市規劃中,為了滿足環路上的車流,北京更是盡可能擴大道路麵積。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道路綠地空間小、形式單一成為北京綠化被人詬病的點。

2000年後,隨著“綠色城牆”理念的提出,類似二環路的綠化多了很多色彩層次和花灌木的點綴。而月季,也被大量種植在道路附帶的綠地中。

這種包括街旁綠地在內的城市“邊角料”,很多人稱之為口袋公園。

這並非新潮的詞。早在1963年,口袋公園的概念就在一個名叫“紐約的新公園”的展覽中被提出,用來指散布在城市高密度中心區的呈斑塊狀分布的小型公園。

世界上第一個口袋公園是佩雷公園。這座位於美國紐約53號大街的公園,占地僅400㎡,還沒一個標準的籃球場大。

沒人敢相信,佩雷公園年平均麵積遊客量會達到中央公園的兩倍之多。要知道,中央公園是美國第一座城市公園,同時也是紐約市第六大的公園。

正是因為佩雷公園的成功,口袋公園開始流行起來。比如,英國發起“鄉村在門外”運動,日本開始提倡“貼身公園”,而西班牙則在關鍵點實施小規模綠化和改造。

2007年開始,國內也陸續提出口袋公園的建設設想。

其中,北京是最早一批探索口袋公園建設的城市之一。《北京市城市總體規劃(2016-2035)》中,明確提出要增加城市綠地麵積,而口袋公園作為小型綠地的重要形式,被納入了整體綠地係統建設中。

根據北京市綠化局對市民提問的答複,十三五以來,北京已經有560多個口袋公園和小微綠地。同為一線城市的上海,也已建成476處口袋公園。

雖然是縫縫補補,但口袋公園卻能有效填補大中型公園服務半徑無法覆蓋的區域。

北京的這些口袋公園,“前世”有的是拆遷騰退地,有的是閑置的邊角地,還有的是立交橋下的空間,或是胡同街巷。

從位置來看,口袋公園的特點很明顯,即通常位於居民區內或附近,步行可達,方便居民日常使用。

比如,在2019年,東城區上龍西裏22號樓一處口袋公園開放,雖然隻有600平米左右,但是綠植多達三十餘種。最重要的是,小區居民下樓就能遛彎、納涼。而在此前,這裏還是違建、臨建林立。

這些口袋公園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大大縮短了居民到達公園綠地的距離,也就增加了整體的服務半徑覆蓋率。

2019-2023年,北京人均公園綠地麵積從16.4平方米增長至16.9平方米。公園綠地500米服務半徑覆蓋率也已達到90%。

北京打工人,靠它短暫回血

在衣服的裁剪過程中,邊角料通常是不規則的碎片,尺寸較小,形狀各異。這些碎料很難再用於大麵積或完整的服裝製作,再利用的價值有限。

但是對於城市來說,為何這些“邊角料”的空間這麽重要?

先來看一組數據:1978年-2023年,中國城鎮化率從17.0%一路飆升至66.16%。而像上海、北京,城鎮化率已經超過80%,在全國排名前列。

高聳的塔吊林立,機械臂緩緩轉動,起重機吊起巨大的鋼梁……尤其是在2000年前後,中國城市化的進程加速,這種繁忙的施工場景在大中型城市中常能看見。

與此同時,城市建設的“後遺症”開始顯現:人口大量湧入城市,導致城市人口密度增大,建築物密集,留給綠地的空間越來越少。空氣汙染、噪音汙染、熱島效應等環境問題日益嚴重,這些都影響著居民的生活質量和健康。

一項發表在《英國精神病學雜誌》上的研究顯示,生活在城市,患抑鬱症的風險要比在農村高20%,患上幻覺、錯覺、妄想症等精神病的風險也要比農村高77%。

尤其是在北京這種超大城市,生活更難有鬆弛感。在各種報告中,北京的加班時間總是排名前列。而根據《2023年度中國主要城市通勤監測報告》,北京極端通勤情況最為嚴重,1小時以上通勤比重在所有城市中“一騎絕塵”。

在高度城市化後,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就變得極其重要。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被形容為邊角料的“口袋公園”的價值便開始凸顯。

通過統計社交平台上關於“北京 公園”的相關文本,並進行分詞和共現分析,我們發現了兩大特點:

一是“拍照”和“打卡”兩詞緊密出現在“公園”周圍,這說明對於相對年輕的群體而言,公園承擔了重要的網絡社交功能;二是公園還滿足了他們的精神需求,例如,“安靜—能量—草坪—放鬆”就是文本中出現的具體路徑。

公園綠地能緩解快節奏都市生活帶來的精神壓力,這並非錯覺。

我們常說的“公園20分鍾效應”有一定的研究依據:2019年發表在《Frontiers in Psychology》雜誌上的一項研究表明,與自然接觸僅需20分鍾即可幫助降低壓力激素水平。在每次花費20到30分鍾的時間裏,“自然療法”的效果最好,超過這個時間,效果還是會慢慢增加,但增長速度會慢下來。

國內有一項研究則表明,自然景觀的色彩、種類和數量,對“袖珍公園”緩解人群的精神壓力效果的評價中具有非常高的價值。

由此可見,散布在公司和居民樓間的口袋公園,以一種四兩撥千斤的作用,提高了大城市居民生活的幸福感。

邊角空間:城市治理的微型樣本

如果轉換一下視角,從城市治理和更新的角度來看,建設和利用好口袋公園更為考驗城市的精細化治理。

毫無疑問,中國創造了世界曆史上規模最大、速度最快的城鎮化進程。不少已經成熟發展的城市,會有不少老舊小區。街道狹窄,房屋老舊,下水道經常堵塞,夏天蚊子蒼蠅滿天飛。另外,原來的城市規劃可能已無法滿足現在的需求。

這也是近年來城市更新呼聲日益高漲的原因之一。2019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首次強調“城市更新”概念。2021年,住房和城鄉建設部確定北京等21個城市作為第一批城市更新試點。

與拆除重建不同,北京城市更新主要以小規模、漸進式、可持續的方式進行。而口袋公園與城市微更新簡直是完美拍檔。

《口袋公園建設指南(試行)》中明確提出,結合實施城市更新,留白增綠、拆違建綠、見縫插綠等,建設口袋公園。結合老舊小區、商業街區、背街小巷等更新改造和完整社區建設,布局口袋公園。

胡同是北京極具地方曆史文化特色的地域名片。不過生活在這裏,並沒有想象中的光鮮亮麗。不僅與舒適很難沾邊,空間狹窄、設施老舊、機動車亂停亂放的胡同大雜院甚至一度成為髒亂差的代名詞。

典型的改造案例是有七百多年曆史的東城區東四街道。隨著居住人口越來越多,再加上基建設施比較滯後,這裏的區域現狀與曆史文化地位已經不匹配。

2017年開始,政府對東四三條至八條胡同進行騰退,並對胡同的肌理進行修複。還增加了47處、三百多平方米的口袋公園。如今,這裏沒有了亂建的煤棚和隨意堆砌的雜物,取而代之的是各種月季、綠植,社區居民還親自參與種花養綠。東四街不僅恢複了曆史風貌,居民的生活品質也得到了提升。

離開城市中心,在北京五環著名的“睡城”回龍觀,這裏人口集聚,職住分離嚴重,交通的壓力非常大。2019年5月,北京回龍觀至上地自行車專用路投入使用。每天有4000至5000人次,騎行45分鍾,在回龍觀和上地軟件園之間來回。

但是滿足通勤還不夠。2024年,北京將新增50處口袋公園或小微綠地,優化綠道慢行係統。而回龍觀至上地自行車專用路南展工程,已經實現了濱水、綠道、騎行路“三網”無縫銜接,讓騎行成為一種享受。

自行車道的周邊為什麽還要建口袋公園?

實際上,對城市慢行係統的推廣和優化,通過建設自行車友好城市、綠色公共空間,以及轉變交通流量和模式等,不僅能改變城市的形態,還能使城市更加宜居和環保。

不過,在後期的管理和維護方麵,仍然存在“重建輕養”的問題。

有媒體報道,一些口袋公園在剛建成時備受歡迎,但後來卻變成了被遺忘的角落,清潔維護不足,夏天垃圾桶散發的異味讓人望而卻步。而管理責任不明確、相關部門相互推諉等,也使得口袋公園的維護缺乏長效機製。

對於一座發達的特大城市來說,從對邊角空間的利用到後期的維護,這些“吹毛求疵”

是對城市發展質量的不懈追求,它推動著城市在細節上不斷優化。

無論是孩子在公園裏的嬉笑打鬧,還是老人在長椅上的悠閑,這些場景成為城市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映射出城市管理的細心和對居民生活質量的深切關懷。這樣的城市,將成為我們共同追求的理想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