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的後半生:出家、當網紅,吊打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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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媽媽不再是媽媽,她會度過怎樣的人生?

我在互聯網上看到很多這樣煽情的討論:有時我會想,如果媽媽不是媽媽,她大概會過得很幸福。

有人說,媽媽曾經是老師,為了自己辭職,如果不是自己,媽媽可能會桃李滿天下;

有人說,媽媽年輕時當過歌手,美麗又獨立,但生了孩子之後,再也沒有拿起話筒;

有人說,媽媽以前總想出去闖闖做生意,但結婚生子之後,瑣事讓她再也沒有出過省......

看多了這些“如果”,我們更想要說的是,當我們長大,當媽媽可以擁有不再是媽媽的選擇,當媽媽僅僅以一個女性的身份開啟她的後半生,她是否可以展開更多的精彩?

我們從很多子女那裏,看見了這些媽媽們後來的故事。

媽媽的人生,也可以是曠野

在“媽媽,人生是曠野”的論調火遍互聯網之前,小熊就覺得這句話應該倒過來看。

媽媽不隻是一種呼喚,媽媽也可以是自己的曠野。

“五一回家,發現我媽開始學手風琴了,小縣城沒有老師,她就自己看著視頻學。”

小熊翻過媽媽年輕時的相冊,那時候她在校排球隊,一頭短發,摟著身邊的隊員們一臉明媚的笑。

媽媽後來也還是短發,但那是為了更方便做家務、更方便出外勤、更方便在早上五分鍾洗完頭然後給小熊做早餐。

手風琴是媽媽少女時代的英雄夢想,她想拉一曲《白樺林》。

小熊說,她看著媽媽眯著老花眼一個個對音符時才發現,媽媽十幾歲時的夢想,一定不隻是當個母親。

小時候覺得媽媽什麽都懂,長大之後才發現,曆史課本上的“時代局限性”,講的就是想要走向曠野,卻連軌道都沒有的媽媽。

媽媽那個年代,沒有女性榜樣可供參考,沒有女性力量可被講述。媽媽的夢想從來沒有被鼓勵實現。

成長經曆裏,媽媽聽到過最多的話是:

“女人要有女人的樣子。”


等她過完前半生再探頭張望,才發現,原來“女人的樣子”,不止一種。

所以媽媽的後半生,是重新拾起夢想,學著自由。

去年,哲哲的媽媽正式成為了追星女孩,用脫口秀演員小鹿的話來說,是從燭光裏的媽媽,變成了燈牌裏的媽媽。


一輩子沒離開過省城的她,突然從愛豆那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哲哲說:“終於心安理得對自己大方了一次。”



現在,從事編劇行業(和娛樂圈稍微沾那麽一點邊)的哲哲,“被迫”成為了媽媽的情報官。

愛豆最近有什麽新片約嗎?有沒有機會去愛豆劇組啊?能不能幫媽媽搞一張見麵會門票?

哲哲說愛莫能助,媽媽一看指望不上,隻好自己發電。

以前刷短視頻,現在自己給愛豆剪視頻;以前看劇是當背景音,現在學著做數據;以前對女兒的工作一點不了解,現在對人物設置、劇情進展的理論一套接一套——還能教女兒怎麽做宣傳二創。

問起來,媽媽一臉笑容,說都是從粉圈小朋友那裏學習的。

哲哲也追星,也在微博上給自己的女愛豆控評打榜,偶爾還會被媽媽吐槽:“你這個話術,不夠專業。”

前兩天,哲哲收到了媽媽的消息,點開一看,是那個愛豆的演唱會搶票程序。

什麽距離遠近舟車勞頓,都沒關係。那可是自己的愛豆誒——

摳門了一輩子的媽媽,這次點名要兩張最貴的內場票。畢竟媽媽沒搭子,第一次得讓哲哲陪著看線下。



媽媽還說,下次就不用你了,我去現場可以認識別的粉絲。

你看,媽媽明明在哪裏都能發光發熱,即便是追星,也是最有幹勁最受歡迎的媽媽粉。

不想當傳統的媽,她們錯了嗎?

媽媽們的曠野很精彩,我還想聊聊那些後半生“不想再當傳統媽媽”的女性。

她們幾乎有個共同特點,曾經是長女,是姐姐,是孝順的女兒、兒媳,是賢惠的妻子、媽媽。

Cikey說,媽媽的前半生真的很累。

她當女兒時,要拉扯家裏的弟弟妹妹,她嫁了人之後,變成了兩個家族的“勤務兵”。

弟弟和弟媳吵架,她去當潤滑劑;妹妹要出去打工,她把妹妹的孩子拉過來照顧。

婆婆身體出問題,她夜夜陪侍;老公和親兄弟一起創業出問題,她一整夜一整夜陪著清點貨物,上門賠禮道歉。





後來Cikey和哥哥都長大了,哥哥有了妻子有了孩子,理所應當地把孩子交給媽媽照顧,媽媽卻撂了挑子。

家裏人指責老太太不懂事,Cikey從上海請假回家,隻看到媽媽坐在沙發上擦著流不完的眼淚,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像是背好的台詞:“我帶了一輩子小孩,不想再帶小孩了。”

老公說她是看短視頻看壞了腦子,兒子說你不帶孩子難道我們辭職嗎?就連曾經受她照拂的弟弟妹妹也來“勸”她:把孫子帶大多幸福啊,享受天倫之樂呢。

媽媽說,可我不想享受了啊。





現在,家裏冷冷清清。

兒子兒媳埋怨她,老公抱著手機不理她,從前常常上門的弟弟妹妹也給自己的小家忙活。冷鍋冷灶裏,媽媽總是自己煮一碗麵對付。

所有人都等著媽媽妥協,但媽媽說,這樣挺好的,也清閑,忙了一輩子隻想順著自己的心意休息休息。





今年年初,@家住成都的媛媛分享了媽媽出家後的生活。

“我的媽媽是個善良又單純的人,但是這樣的她,這輩子真的太苦啦,所以哪怕所有親人都反對她出家,我義無反顧的支持她,因為隻有我知道她需要的是什麽,家裏的事情就讓我來擋,你開開心心健健康康做自己就好啦。”

因為是女兒,她從小到大都能感受到母親的每一次欲言又止。她也會想媽媽,想要媽媽陪在自己身邊,可是比起讓媽媽繼續當媽媽,她還是更希望媽媽可以為自己而活。

“隻要她在,我就有媽媽。”



她溫溫柔柔地在最後寫:

“如果你去廟子剛好遇到一個守殿的師父叫機慧,替我叮囑她一句,一定要保重身體呀,山上苦寒,上坡小心點別摔著,按時吃飯,降壓藥要按時吃,胰島素抵抗也要好好吃藥,好好控糖,平時生病了別自己扛,別怕麻煩別人,要給大師父說,要給我說呀。”



對於有些媽媽來說,後半生有時隻是一場漫長的自救。

她已經做完了能做的一切,可是這條路怎麽也看不到頭。

從前,有人說女人是菜籽命,好壞都靠碰,隨處迎風長;女人是勞碌命,一輩子奔波操勞,沒有停歇的時候。

但現在,我們聽到越來越多的媽媽心底真正的聲音,她們其實從不認命。

當媽媽們真的自由了,我們才發現媽媽原來也可以成為石頭,成為風,成為樹,成為替自己奔跑的勇士。原來媽媽不隻有一種樣子。

不是非要重啟,才是第二春

當然,很多時候,媽媽的世界很小,媽媽的掙紮並不那麽劇烈。媽媽的後半生,也並非總是重啟人生的爽文劇本。

我們隻需要慶幸,媽媽們摸著石頭過河,總算比從前更快樂了一點。

朋友阿年的媽媽愛上了看小說和聽廣播劇,家裏時時刻刻都回蕩著“他冷傲的臉上閃過一絲愛意”;

佳麗的媽媽養了隻貓,現在對貓比對她親,每天抱著出門遛娃炫耀;

閃閃的媽媽愛上了爬山徒步,五十多歲的人了立誌每周一座山,現在微信列表裏躺著許多“小友”,體魄比閃閃還強壯。

為自己工作,也總是能成為媽媽們後半生的重啟第一步。

記者張小滿記錄下做保潔的媽媽:她從小鎮來到深圳,在窗明幾淨的寫字樓裏靠自己的雙手賺錢,依靠經濟上的獨立獲得家庭中的話語權。



小酒也跟我聊起她的外婆。

外公去世後,家裏人都不讓她出去工作,嫌丟人,怕被人戳脊梁骨。

外婆本來就是想出去幹活又閑不住的性子,在家裏總要跟孩子們吵架,最後磨得沒辦法,兒女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就跑去工地邊上擺攤賣盒飯。

“我們家人都說外婆脾氣差,但她擺攤的時候脾氣好得嘞,跟每個人都笑眯眯的。”

辛辛苦苦賺的錢還沒有養老金多,但外婆講,每天醒來有事做,就感覺骨頭還沒鬆。





恩寧的媽媽和她一樣社恐,用現在的話來說,是個“i人”,一輩子都在不喜歡的工作裏飄蕩,在單位和家裏兩點一線。

好在大部分媽媽們都社牛,恩寧媽媽退休後獨自逛公園的第一天,就被e人收留領走,加入了廣場舞大軍。

現在,媽媽已經是廣場舞領班了。每天下午六點準時拎著音響出門,穿著大花裙子,周末和老姐妹們一起喝奶茶,每天都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

不知道長大後,你有觀察過你的母親嗎?有從我們的角度去思考過母親的一生嗎?

采訪了這麽多母親和孩子的故事,我總是會想,我們這代人,應該怎樣對待媽媽?

小時候,我們害怕逃避——

媽媽好像總是那個更嚴厲的角色,追著我們寫作業提高成績,但又會在我們累的時候,做好可口的飯菜,端上溫熱的牛奶。

長大後,我們困惑迷茫——

為什麽媽媽總是在催著我結婚生孩子?為什麽媽媽看不到我身上的壓力?能不能不要在我工作最忙的時候給我打電話了。

可是,媽媽的成長也需要慢慢來。





我們的理想放得越遠,目光就要看得越近;我們的口號越是響亮,對周遭的觸碰就越要溫柔;我們向前奔跑的步伐越是急促,給後來者的繩索就越要平緩。

當我們接受教育,看見了更大的世界。當母親漸漸老去,成為跟不上時代的“負擔”。

長大後的我們再回過頭來會發現,我們要理解的第一個女人,就是母親。

理解她的選擇,尊重她的人生,也看見她想要追尋的後半生。





有時她會膽怯,會猶疑,這時候,我們需要推一把,告訴她,沒關係,我是你永遠的同盟,我永遠支持你去找自己。

有時她的快樂悲傷無人分享,這時候我們可以與她並肩,像是小時候被她們鼓勵那樣,告訴她們:你已經很棒了,你仍然是我的榜樣。

過去,我們總在鼓勵母親做自己。但這大概是獨屬於我們這代人的敘事,是我們在進步浪潮中啃下的蛋糕。被甩在身後的母親,不是她們不想,而是她們不知道,是她們做不到。

所以這一次,可以是你帶著媽媽長大。

陪她們去喜歡的城市逛一逛,帶她們去看一次演唱會,和她們聊一聊你的事業和追求,分享你眼中的世界。

安妮·埃爾諾在《一個女人的故事》中寫:

“在我寫作的這十個月裏,我幾乎每個夜晚都會夢見她。有一次,我夢見自己躺在一條小河的中央。從我的腹部,從我再次如少女般光滑的陰部裏,湧出絲狀的植物,軟軟的,漂浮著。那不僅是我的陰部,也是我母親的。”

如果想讓媽媽快樂,請先鼓勵她自由。

當我們鼓勵媽媽去追尋怎樣的後半生,那也意味著,更多的女性可以抵達怎樣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