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沒有被打？”這是武漢某小學一年級某班學生家長，每天放學後都會問孩子的一句話。原因是今年班裏轉來了一名新同學小明（化名），而他經常打人。
剛開始，家長們以為小孩子不懂事，教育教育就好，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裏，班上幾乎人人都被這名同學“欺負過”。這下，家長們坐不住了。幾經商量，他們決定聯名向學校提出“請願”，讓這名打人學生轉學。
打人孩子的媽媽王女士（化姓）表示，小明今年7歲，此前曾帶他去醫院檢查過，“顯示多動症，也沒給開診斷證明或是開藥。”
▲家長們的聯名“請願書”。圖據受訪者
像小明這樣並不存在明顯智力問題的“特殊兒童”，應不應該在普通小學接受教育？小明想要回到學校上課，其他家長又擔心自家孩子被傷害，應該如何保障所有孩子平等的受教育權？
對此，成都市武侯區特殊教育資源中心副主任蔡曉莉向記者表示，對有多動症或是狂躁症的孩子來說，他們遠遠沒有達到去特殊教育學校的標準，但在普通學校裏，他們又容易出現一些出格的行為，“建議多動症孩子家長重視孩子心理問題，積極尋找專業心理機構進行治療。”
被打孩子家長：
他多次欺負同班同學，曾給過他改正機會
3月29日，一條群消息打破了武漢某小學一年級某班家長群的寧靜。家長吳某（化姓）說，自己孩子當天在學校被新來的轉學生小明踢了隱私部位，“踢了3腳，孩子特別疼”。不久，便有家長跟著回複說，自己的孩子也被小明打過。
“我家小孩在樓梯處被他（小明）推過幾下，好在沒有發生意外。”一名家長告訴記者，吳某的話在群裏發出後，他便詢問了自己孩子，這才得知小明自轉入該班後，便多次欺負其他同學。
“小明最初的幾次打人都被叫過家長，當時他和他家長的道歉態度都比較好，還寫了保證書。”該家長告訴記者，彼時，其他家長也願意原諒小明，給他改正的機會。“但令我們沒想到的是，小明不僅沒改，反而幾次三番地無故毆打其他同學，甚至威脅同學不準告訴家長。”
另一學生家長也向記者表示，她的女兒長期被小明欺負，因性格內向，害怕被報複一直沒敢說。該家長說，等到這次有家長在群裏說了小明的事後，她才追問孩子，“原來他（小明）天天打我孩子，還威脅說‘不準告狀，如果敢告狀就要弄死她’。”
“上著課他就突然拿書去砸別人，或者是拿鉛筆去丟別人。他還會在課堂上大聲地說話，甚至走來走去，孩子們還怎麽安心學習？”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家長告訴記者，因為小明長期無故毆打同學，讓本就隻有7歲的同學們開始懼怕上學，“（孩子）早上都說不想去學校了。”
打人孩子家長：
曾去醫院檢查，顯示有多動症但沒開藥
“老師也不能時時刻刻跟著他，總不能等到悲劇發生才來管吧！”4月1日，該班其他46名學生的家長聯名向學校提出“請願”，讓小明轉學，否則不敢讓自家孩子繼續上學。家長們希望，學校可以勸誡小明在4月30日前完成轉學，並同步在教室安裝監控。在對方辦理完轉學手續前，小明媽媽應履行承諾，將其帶回家教導。
▲家長們的聯名“請願書”。圖據受訪者
4月2日，在警方的協調下，小明媽媽向此前被打的一學生家長簽了一份安全保證書，承諾一旦再發生毆打、辱罵、恐嚇等傷害全班同學的行為，就主動讓小明轉學。
對於家長們“請願”一事，小明媽媽王女士告訴記者，自己已被踢出了家長群，並不知道後續情況。“孩子已經領回家了，沒有在學校上課，”王女士說，“學校讓我帶回去，改好了再回學校。”
但對於怎樣才算改好了，王女士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我覺得他動作方麵，是坐不住的那種，是沒改。”
王女士告訴記者，小明是很聰明的孩子，以前並不這樣，頂多是不聽講。“他曾告訴我是因為想被別的同學關注，一起玩才會和同學打鬧。我也告訴過他這樣做是不對的，應該先把自己做好，別人才會跟你玩。”
王女士說，自己此前曾帶小明去醫院檢查過，“顯示多動症，但醫生說80%孩子都有，也沒給開診斷證明或是開藥。”也因此，王女士認為，小明的種種表現隻是因為他想跟同學玩，但他不能正常地去交流，“然後才用手拍一下或打一下（同學）”。
“和他溝通後，他也說以後不打別人了。”王女士告訴記者，現在她也在嚐試去谘詢心理醫生，“就是手機上別人給推薦的，還沒（帶他）去做專門的測試。”
近日，紅星新聞就此事多次致電涉事學校與該班班主任，但截至發稿均未得到回複。
特教專家建議：
轉學無法解決問題，應積極尋求專業治療
記者注意到，像小明這樣因多次毆打同學“犯眾怒”的特殊孩子並非孤例。
據楚天都市報，三年級的多動症兒童浩浩，因有動手打同學的習慣，被其他家長認為極大地影響了班中的教學秩序，要求學校讓其離班。但該校校長表示，浩浩有受教育的權利，其他孩子一樣有，麵對家長們的集體抗議，他隻能好言相勸，請家長們體諒。最終，學校決定給浩浩開設“一個人的班級”，即安排在學校的心理輔導室，語文、數學、英語請骨幹老師教學，副科采取“隨班上課”。但該辦法隻實施了兩個月便暫停了。
“目前更多的學校會選擇讓家長陪讀。”成都某小學班主任告訴記者，對於這類學生，校方也很頭疼，“每個孩子都有接受教育的權利，讓孩子退學不符合義務教育法的規定。但單獨為其開班授課又需要大量的教資力量投入，這些都是要綜合考慮的。”
▲資料配圖。據視覺中國
記者查詢國內多個特殊教育學校的招生簡章發現，目前大多特殊教育學校的招生對象多為殘障、低智孩子，極少涉及多動症患兒。武漢市一特殊教育學校的老師向記者表示，對於一般的多動症患兒，他們並不建議其離開普通小學，“特教學校所教授的知識是很基礎的，對於正常智力的孩子來說是一種耽誤。而症狀嚴重的，在特教學校也無法得到真正的治療與改善。”
成都市武侯區特殊教育資源中心副主任蔡曉莉也向記者表示，對有多動症或是狂躁症的孩子來說，他們遠遠沒有達到去特殊教育學校的標準，但在普通學校裏，他們又容易出現一些出格的行為，需要根據具體的情況去解決。“這類孩子總得來說是有情緒行為問題，往往會因為某種環境或事件無法滿足他們的需要，而引發自身情緒變化或行為過激，甚至是傷害、攻擊他人。但不是所有的陪讀都有效果，像我們接觸過的案例，有多動症孩子被要求家長陪讀後，情緒反而更加惡化。”
對於多動症孩子被要求轉學，蔡曉莉表示，這類孩子其實神經發展較慢，自我控製能力差，因沒有重視，以為轉學就能解決，“但即使到了新的環境裏，還是會繼續發生打人的事，長此以往的惡性循環，會讓這個孩子認為自己不被社會接受，從而引發更嚴重的反社會心理。”
蔡曉莉建議，多動症孩子的家長應該重視孩子的心理問題，積極尋找專業心理機構進行治療，“一定要遵醫囑吃藥，因為藥劑對孩子的神經發育方麵有鎮靜作用，能幫助孩子緩解自己的過激情緒和行為。”
“同時，學校老師和家長都應該進行專門的培訓與學習，了解該如何與這類孩子進行交流，隻有懂得孩子的心理，才能對症下藥。”蔡曉莉表示，“問題行為的產生不是天生的，而是人和環境相互作用的結果，除了家庭、老師，他的玩伴甚至玩伴的家長，都應該納入綜合性幹預的範圍，從不同方麵尋找原因和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