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時間刷了《周處除三害》,整體觀感符合預期,沒有辜負上映前有關暴戾、尺度、瘋癲、隱喻的營銷賣點,算得上值得一看的類型佳作。
不過也並非毫無瑕疵。精彩打鬥背後依然是脆弱生硬的文戲邏輯,兩位女性配角形同“工具人”,將幾段濃墨重彩的犯罪段落串聯得無比生硬。
簡單梳理全片看點:
01.阮經天一片封神?
阮經天這幾年出演了好幾部優秀的類型電影,《怒潮》《追緝》等,無論是劇本還是演技,均處於在線狀態;
在《周處除三害》中,阮經天的演技越發成熟了,主要針對的是打戲部分。因為小天的哭戲還是一如既往地跳脫,特別是與女性對戲時,確實很難共情。
但是整體都還算詮釋得不錯。當然這跟劇本本身的貼合有關。因為《周處除三害》幾乎可以與《艋胛》列為同一類型,而這樣的裝酷角色,也是阮經天非常熟悉的風格。
02. 台灣暗黑電影
黑幫、殺手、胡渣、街巷、廠房,都是台灣小成本懸疑片的標配。最初是《艋舺》打了個樣,劇集也以《鬥魚》萌芽,但是因為豆導的隕落戛然而止。之後鍾孟宏《停車》《第四張畫》,以及《一路順風》,都有類似的要素出現,也算是台灣電影駕輕就熟的題材。
而色彩氛圍方麵,則與《大佛普拉斯》《同學麥娜絲》一脈相承。這類影片成本不大,色彩濃烈,於黑幫和暴力要素中,增添些故作高冷的黑色幽默成分,頗有引人入勝的魅力。
台灣省電影人完全可以將此作為自己的獨特類型,好生研習打磨,把文戲好好推敲,便可能湧現不遜色於《大佛普拉斯》的新佳作。
03. 迷信和隱喻
片中還出現了聖筊、靈修、邪教詐騙,也是台灣省慣常的要素。
台灣人遇事不決,都會在佛像前擲筊算命,廟會、三太子也是大眾喜聞樂見拜拜的元素。所以陳桂林自首前找關二哥問詢,接連丟出九個“聖筊”,可以說天意如此。
放在該片中,既是一個民俗的點綴,又為這個現代寓言增添了幾分神秘感。
當然,邪教組織在懸疑電影中出現無數次了,無論是之前的《詭絲》《雙瞳》還是《咒》等等,反正怎麽神秘怎麽來,要的就是這份恐慌和緊張。
《周處除三害》裏麵的邪教組織,直接由一位通緝要犯和秘密情婦把持著,借由故弄玄虛的下毒來恐嚇信徒,然後洗劫迷信者的身家財富。
一開始看到陳桂林跪在地上吐墨汁,還以為烏賊附體,肺癌患者會吐墨汁?百思不得其解。
後來才揭曉是邪教組織的伎倆,但是還是想不通,什麽毒藥有這等效果,可愛的小胖也受此殘害。
從最初槍殺老大,逃脫刑警追捕,然後是除首害香港仔,再除邪教“尊者”,像是一個現代寓言,但也僅僅是像而已。
畢竟,也看不出是在隱喻個啥。隱喻現代的騙局嗎?這是重現,不是隱喻吧?
04. 精彩的打鬥段落
《怒潮》之後,大概導演們都明白了有些科技進步,是需要抵觸的。比如天網攝像頭破壞了所有“完美犯罪”的可能,熱兵器也會破壞暴力美學。
好萊塢以及港片中的突突突掃射,越發呈現空洞和無趣,還是要冷兵器,匕首、利刃、鐮刀,本片中的香爐、小刀、鐵棍,打起來都是拳拳到肉,看得人血脈賁張,煞是精彩。
開場的陳桂林和刑警追逐廝打的戲碼,已算是合格的暴力美學展示,也已經值回票價。
後麵的鏟除香港仔,搗毀邪教組織,暗黑要素做得充足,冷兵器血腥氣十足,頗有北野武《花火》的氣質。
且不管邏輯如何,你就說打得是否連貫爆裂,好歹是爽到了吧?
05. 文戲的拉垮
打戲有多精彩,文戲就有多拉垮。盡管多次宣傳是現代寓言,但是寓言總也該是個合理的故事,好歹還是把前因後果的邏輯基本理順吧。
槽點太多,但凡銀幕上的人沒有打鬥,開始眉來眼去地抒情,那就可以開始吐槽了。
一個藥店醫師,經手過三大悍匪的治療、藏匿和潛逃,卻還要老老實實地帶娃、陪老人,推貨架,開門關門?
一個黑幫老大的情婦,還要苦心經營美發店,每天洗毛巾刮胡子,莫名其妙又跟殺手扯上關係?
持槍與警方激戰的悍匪,數年過後,還要每天風風火火,四處捅人。性格乖張形同變態,一會兒欺負小弟,一會兒虐戀情人,一會兒又給殺手刮胡子?
與警員舍命搏擊,又同目標悍匪生死激戰,總算是完成除害行動,陳桂林還要專程回去,拯救被皮帶綁在床頭的裸身少女?這跟自投羅網有什麽兩樣?
還有最後,咱們早就知道執行死刑是注射,還要三位執行者同時推入藥劑。
結果寶島那邊還是一個廢棄廠房,一床席夢思,警員拿著手槍對著後腦勺就是一畢兜?這是黑幫處決吧?
06. 幾位工具人
因為文戲的邏輯崩塌,誕生了片中幾大工具人。
首當其衝的是藥店醫師。她不是醫師,她簡直是犯罪教母。
感覺她了解此地所有悍匪的全部信息,陳桂林想除掉前兩位悍匪,竟然要去找她打聽,甚至不惜綁架她乖巧的兒子(這個教母也是可憐),然後就真的獲得了線索。
不僅如此,該教母還承擔了全部暴力動機的源頭。是她騙陳桂林得了肺癌,然後才有了後續情節。而她則以莫名其妙的冷麵表演,將全部的動機擊潰得一塌糊塗。
第二大工具人自然是小美。這個莫名其妙的角色甚至找不出任何情感動機,她就像一隻小綿羊那般,溫順地趴附在每個男人的腳邊。香港仔救下小美的母親,於是其母代男人服刑,而小美則淪為香港仔的奴隸。
陳桂林殺死香港仔後,小美又立即愛上了他。最後甚至堅持要到監獄裏麵,去給陳桂林洗臉刮胡須。這是勞榮枝的犯罪靈魂轉世?
對了,這位演員王淨,在之前的《我和鬼變成家人》一片中,承擔的也是類似工具人功能。
其餘的,叫陳灰的刑警,幾位小弟,大批信徒,最後綁架的女孩,基本都是工具人角色。
07. 封神的華彩段落
還好搗毀邪教的戲碼拯救了整部戲,特別是最後槍槍斃命的段落,可堪封神。
不得不說,邪教這段戲無論是編劇、布景還是表演,都是非常成功的典範。
陳以文飾演片中的“尊者”,同時也是被通緝的悍匪,以及繼續謀財害命的詐騙頭目。
善惡反差呈現得充沛,偽善的時候溫文爾雅、春風拂麵,邪惡的時候冷峻殘酷、令人心悸。阮經天一開始也被吸入其中,交出自己的現金、靈魂和卡通手表,在充滿誘惑性的剃度儀式上被鞭打,被削發,以及被洗腦。
另外那對母子也表演得很好。可愛的小胖讓人心生憐愛,反襯出詐騙團夥的邪惡,為了謀財害命,根本不顧孩子的安危。
盡管陳桂林的破棺而出和大開殺戒都完全超越邏輯,但是這份爽感卻是無可替代。
對著一群被洗腦的邪教信眾,阮經天一通掃蕩,獲得了最終的釋放,也挽救了整部瀕臨垮塌的故事邏輯。
08. 人類社會的隱喻
從《周處除三害》的字裏行間,看得出導演試圖做些引申,但很難說有多成功。
在運鏡方麵,多次采用無人機俯瞰或跟拍的方式,表現出在街巷或曠野中奔跑的角色,像是以上帝視角,旁觀著人類螻蟻般的存在。
在色彩方麵,自然還是有著台灣電影一貫的專業性,無論是深夜激戰的暗黑,還是邪教儀式中的素淨,以及生活場景裏的通透澄澈,都與敘事節奏本身相得益彰。
至於寓言部分,很難發揮出多少深意。
“周處除三害”的傳說,在片中也就是直接采用了字麵含義。陳桂林本想去自首,結果看到自己隻是悍匪榜的第三,心下不平,於是立誌要殺掉前兩位,自己也可以因此揚名立萬。
這是多麽幼稚和神經質的一個誌向?
而那位隱於藥店的“教母”,還無比支持他的這項行為。
後麵的邪教覆滅,算是重現了某些組織的邪惡,偽善、恐怖、集體無意識,洗腦,還有秘密情婦、詐騙伎倆,這些都算是有價值的段落,但是離寓言,可能還差些距離。
下一次,如果能在文戲部分,特別是邏輯部分認真打磨加強,保持當下的暴力尺度和懸疑狀態,相信會有更優秀的作品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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