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香港存款3000萬”,隻靠編故事賣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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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戀被騙,賣鹵肉飯還債”、“粵父賣豬腳給女兒攢嫁妝”、“重生之我在上海賣漁粉”……

近期,一係列頗具創意和爭議性的店鋪名在外賣APP上悄然走紅。它們多以穿越、複仇、逆襲等網絡爽文元素為噱頭,吸引消費者點擊並購買。

這些店名乍一看,仿佛是某個網絡小說的章節標題,充滿了故事性和懸念。但實際上,骨子裏他們還是“XX記鹵肉飯”、“XX豬腳飯”、“XX麻辣燙”這一類快餐式外賣。

為了能從眾多快餐外賣中脫穎而出,商戶們不得不在點名上“卷”了起來,甚至連裏麵的菜品都標注了主廚師傅和他背後的心酸往事。

到底是商家的創意和營銷智慧,還是掛著羊頭賣狗肉?此類命名方式也引發了不少爭議:

有人認為這不過是“餐飲標題黨”,店名浮誇不切實際,實際菜品口味差強人意;有人覺得這些無中生有的“造梗”,有欺騙消費者的嫌疑,不利於行業發展;

但更有人從中看到了商機,直接做起孵化“爽文”商號的生意,搞加盟、代運營,買賣做得風生水起。

本期,顯微故事將圍繞爽文外賣展開,和讀者一起探討爽文式店名背後的運營邏輯,以及它們對整個外賣行業可能產生的影響。

以下是關於這些“爽文外賣”操刀者的真實故事:

文 | 刀小刁

編輯 | 卓然

徐娟、宋成夫妻倆加入外賣行業已經有三年的時間了。

夫妻倆賣的是東北飯包,在外賣平台上店名也是簡單的“東北飯包”四個字。檔口開在北五環臨街的一個美食城裏。整個美食城總麵積一百來平,擠了十幾家在營業的餐飲小店。

在這裏,所有小店經營的都是外賣生意,不提供堂食。

他們的餐館,與其說是小吃店,其實就是一個檔口,麵積隻有五平方米左右,還沒有家裏的廚房寬敞。

起初,夫妻倆覺得店名兒就是個擺設,能讓人知道自己賣什麽就行了。直到半年前,徐娟在瀏覽平台信息時,偶然發現很多奇怪的店鋪名稱,諸如“我在北京五套房,全靠賣XX”、“賣XX賺錢娶媳婦”之類,花樣頻出。

好奇心驅使之下,徐娟點開幾家店的主頁,看銷量大都不錯,很多月銷量都在5000+單以上,有的甚至接近一萬單,而他們的小店在兩家外賣平台的總月銷量加起來,才不過3000多單而已。

徐娟也曾想過改個“拉風”點兒的店名兒,增加一些點擊率,但是宋成不同意,覺得那些都是“花拳繡腿的功夫”,“真正影響銷量的一定是回頭客肯定你的菜品味道”。

但在和夫妻倆檔口一街之隔的另一家美食城,就有一個喜歡在店名上下功夫的外賣小店,名字叫做“賭上廚師生涯的蛋炒飯”。

外賣員小欒是這裏的常客,每天他都要往返幾次來這裏取貨。跑得多了,小欒也會和店員聊聊天,才知道這家店生意好的時候,一天出過600多單。冬季是淡季,每天也有300左右的出單量。

也就是說,徐娟和宋成辛辛苦苦幹一個月,還沒有人家一周的銷量多。

“地段一樣,麵積差不多,就是比你銷量好,多少也會心裏不平衡啊。可我老公就是不想改名兒,他說:你看咱倆誰像那‘拉風’的人,把飯做好比啥都強。”徐娟笑著說。

在徐娟看來,也許會起名的店主主要都是他們自己比較有創意。但她不知道的是,此類店名並不需要店主親自去想,而是有一個專業的團隊在背後操縱。

以“賭上廚師生涯的蛋炒飯”為例,這是一個以外賣為切入口的連鎖加盟品牌。據知情人介紹,隻要交一定的加盟費,就可以拿到該品牌的授權在網上開店,並提供選址、線上代運營等服務。

至於加盟費,不同地區收費標準不一樣。北上廣等一線城市49800元,其它城市39800元。

不過,加盟費隻是個初步的門檻,想要真正把店開起來,還要準備幾個月的房租、食材、人工成本等等,雖然隻經營外賣業務,沒有十萬預算的話也是不夠的。

這個數字在徐娟看來有點高了:

“我們自己開的店其實並沒有太多投入,檔口租金每月四千元,食材可以隨時買,也不用雇人,夫妻倆也能忙過來。但像那種連鎖加盟的,加盟費高不說,租金也比我們高一半以上,還得雇幾個人手,給別人抽成。”

徐娟所說的抽成,不僅是給外賣平台的服務費,還包括給品牌方的連鎖加盟抽成。

這一做法在連鎖加盟行業中並不鮮見,很多品牌除了收取一次性的加盟費外,還會從加盟商的營業額中抽取一定比例作為持續性的回報。

連鎖加盟抽成的具體比例因品牌而異,通常在3~5%之間。這意味著,加盟商每賣出一份產品,都需要將一部分收入上交給品牌方。

“就是不斷被割韭菜的感覺,平台要抽成,品牌方也要抽成。此外,還要把營業額的10%左右拿出來買流量,不買流量做推廣就沒有曝光,沒有曝光就沒有生意。”徐娟說。

如果能接受上述條件,品牌方與加盟商之間則達成契約。你不會起名兒,用他們的,你不會寫文案,他們幫你花式整活。

就這樣,外賣平台似乎一夜之間變成了晉江、起點和17K,懸疑、玄幻、重生悉數登場,各種模板店名撲天蓋地:

豪賭係列:賭上廚師生涯的炒飯/炒餅/炸醬麵

炫富係列:我在XX幾套房/我開XX車/我存款XX,全靠手打蝦滑/賣拌麵/菜飯骨頭湯

重生係列:重生之我在XX賣麻辣燙/燒雞/烤鴨/冒菜/木桶飯

……

除了店名兒五花八門,店品兒名也爭相鬥奇。在年輕人愛喝的飲品裏,諸如“暴打渣男檸檬茶”、“暴打渣女檸檬茶”也是層出不窮。

至於消費者是否買賬,那是另外的事了。

針對爽文營銷大行其道的情況,在品牌戰略谘詢領域工作了近二十年的楊先生並不新鮮。

“爽文營銷其實也是品牌營銷的一種,它就相當於精選定位一類客戶,通過爽文的包裝來吸引他們。

這種定位的消費者大多是愛看爽文的,他們大概率也會比其他人更容易去網上點外賣,一般都是宅男宅女、年輕人啊。

這種看爽文的客戶呢,你通過爽文的名稱包裝店鋪,那他就更容易被吸引。”

90後女孩兒劉穎算是較早一批被爽文外賣吸引的個體。因為本身就是做營銷策劃的,她對消費品的潮流風向比其他人有著更敏銳的感知:

“我是一個比較傾向於嚐鮮的人,但凡有新事物上線,都想去試試。不過體驗一次也就罷了,基本不會再回購。噱頭式營銷其實是很難形成持久購買力的。”

在對年輕消費者進行調查時,我們發現,像劉穎這樣願意為花式營銷買單的年輕人其實並不多。

95後王嘉剛從國外留學回來,“爽文外賣”對她來說還是個超前事物,她表示聽都沒聽過,“北京有這樣的店嗎?不過就算有,我也沒啥興趣。我覺得店主心思花在營銷上,味道會打折扣。”

作為專業的谘詢人,楊先生一年之中有大半的時間都在出差,點外賣的次數相對也比較多,但他表示,以店名兒為噱頭的外賣他一次也沒點過。

“我點外賣,一看食材,二看價格,第三個就是看好評率。像這種類似於病毒營銷的方式,雖然早期會有一定效果,但是如果你沒有這個硬實力,沒有在品質上下功夫,不管你賣的是啥,早晚是要翻車的。”

在楊先生看來,爽文式營銷與傳統的地域式營銷遵循的邏輯大體差不多。

“早些年像揚州炒飯、蘭州拉麵啊,他們雖然沒有做噱頭,但他們借用地域特色來做全國連鎖,底層邏輯其實是一樣的。

當然時代在變,方式方法也得有創新。

這幾年,90後,甚至00後起來了,餐飲供應鏈與品牌運營管理方為了迎合他們做了很多新嚐試,但是無論怎麽做,還是得要回歸到餐飲的本質上來。

光靠噱頭炒的話,那就是一陣風,搞不好它的副作用非常大,品牌是會被整垮的。”

楊先生的擔憂不無道理。

事實上,很多外賣店為了降低成本,通常會選擇在偏僻的角落或者人流稀少的地段租用小檔口。

這些地方由於缺乏有效的監管和檢查,很容易成為衛生問題的重災區。一些店鋪的廚房環境髒亂差,廚具不潔淨,甚至存在過期食材和劣質調料的情況。在這樣的環境下製作出來的食物,其安全性和衛生狀況可想而知。

圖 | 一個網紅炸雞外賣的店鋪情況

對此,小欒很有發言權。送了幾年外賣,不堪入目的檔口他見得實在太多了:

“有些廚房看著就跟垃圾場一樣,煮東西的鍋像是十幾年沒刷過的樣子,汙垢驚人,牆上、地上到處都是汙漬、黴斑,油啊、湯啊黑乎乎的,夏天的時候蒼蠅亂飛。

說實話,有的地方還不如外麵的公廁幹淨,讓我在那裏上廁所我都不想去。到這些地方取餐,我每次都戴著口罩,不戴口罩的話,我怕會直接吐到地上。”

小欒所說的情況,不僅普通的小檔口有,也包括一些網紅店,甚至還有某些知名連鎖品牌。

圖 | 外賣員小欒見多了黑店家的衛生環境,自己很少再吃外賣

由於這些外賣店通常沒有實體門店,消費者很難了解其真實的衛生狀況和食品安全情況。一些店鋪往往通過精美的包裝和誇大的宣傳,來掩蓋其存在的問題。

“我以前是天天吃外賣的,後來有幾次吃壞了肚子就很少訂了,要訂也是訂有實體店的大品牌,不會選擇小檔口。”王嘉說。

圖 | 外賣員小欒見多了黑店家的衛生環境,自己很少再吃外賣

對於自家店的食品衛生安全情況,徐娟倒是很自信。她和宋成經營的檔口雖然不大,但是操作台一直都是幹幹淨淨的。

“就像自家廚房一樣,每天都擦好幾遍。食材我們也都是買新鮮的,自己吃啥樣的就給顧客準備啥樣的,甚至比給自己準備的還好。

我也從來不在飯菜裏加味精,盡量保持食物的本來味道。做生意嘛,要掙錢也要講良心。我們店不大,但是回頭客特別多,有的顧客還專門打電話問我地址,自己到線下來買。”徐娟自豪道。

在競爭激烈的外賣市場中,一個與眾不同的名字往往能帶來更多的點擊和關注。

基於網絡爽文元素的店名,正好抓住了年輕人的心理,讓他們在瀏覽店鋪時產生好奇心,進而增加下單的可能性。

作為外賣界的新現象,爽文式店名體現了商家的創意和營銷策略,也反映了當代消費者的審美和心理需求。

雖然存在爭議,卻也為外賣市場帶來更多的色彩和話題性。

不過,無論營銷手段多麽高超,文案寫得多麽引人入勝,如果食物的品質不過關,那麽再費勁心機的包裝也不會長久。

畢竟,真正能打動人心的,是那份來自味蕾的滿足和幸福,而不是一個花哨的店名。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