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歲的北大教授,決定成為“太空導遊”

文章來源: - 新聞取自各大新聞媒體,新聞內容並不代表本網立場!
(被閱讀 次)

作為將孩子們引向科學的“太空導遊”

他願意成為那座燈塔

北京大學教授焦維新的網名叫“太空導遊”。這不是他的自封,而是學生送給他的昵稱。焦維新在北大地球與空間科學學院教了四十年的書,2010年退休後他又主動拆除知識的藩籬,開始做科普。他做講座、寫書,現在也開始做抖音視頻。

“2025年3月土星光環會消失嗎?”“宇宙有多少歲?”“什麽是開伯帶?太陽係還有第二個?”焦維新不再隻是北大人的太空導遊,在網絡世界裏,他的賬號猶如一艘沒有門檻、沒有壁壘的宇宙飛船,正搭載更多人前往地球以外的世界。“宇宙是無限的,人的認識能力也是無限的,向無限發展、讓想象成為現實,也是人的一種本能。”以下便是焦維新做科普的故事。

“老焦是一個朋友”

焦維新正式開始做科普,是2011年退休之後的事。他加入了中國科學院老科學家科普演講團,每年為全國各地不同年齡、不同知識背景的中小學生做近百場科普講座。有一回做報告,他看見一個小朋友在座位上亂扭,就問他,你是不是不舒服?小朋友說,沒有,我就是想上廁所。焦維新讓他趕緊去,他卻說我想聽老師把課講完。焦維新感動極了:“孩子們非常小,但求知欲很強,隻要講的方法對頭,把高科技知識聽進去了,對教育的影響是非常大的。”

在焦維新看來,人類對未知事物有著天然的好奇心,“現在我們可能沒有直接感受到這種需求,但假如科學家不斷指引,我們總有一天會逐步感受到這種需求”。

焦維新的童年和少年在黑龍江省呼蘭縣的農村度過,父親是目不識丁的農民,母親在他初二那年便離世。每天上學,他需要來回走12公裏,沒飯吃,早上喝點粥,中午就在兜裏揣點爆米花,冬天十個手指凍得全是凍瘡,夏天刮風下雨,小橋被淹了,就隻能撐個小木棍淌過沼澤地。“這種情況,談理想不現實,但的確磨煉了我意誌,我讀書非常努力。”農村沒有光汙染,也就是在那時,焦維新第一次感受到了日常生活以外那些懵懂的困惑。“為什麽有些星星一動不動,有些跑得那麽快,一會兒就沒了?”“農村沒有鍾,春節午夜燒香放炮請老祖宗回家過年,為什麽要等三顆星星連成線且平行於地麵?”沒人能回答這些問題。

1965年,焦維新成了村裏為數不多依靠知識改變命運的人。他考上了北京大學地球物理係,並在1970年畢業留校。焦維新說,那幾年思想壓抑,中國在航天事業上的發展幾乎是唯一的好消息。1969年底,他被分配到南京一個雷達工廠學習無線電和雷達應用,第二年4月24日,中國成功發射了第一顆人造衛星“東方紅一號”。那晚,焦維新聽著電台裏的樂曲,看著天上移動的亮點,久久不能入睡。“中國航天進入攻堅時代了,以後還是大有發展的。”

“東方紅”鼓舞了焦維新,回到北大任教後,他成了地球物理專業諸多基礎課程的教材編纂者。1993年,焦維新前往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做訪問學者,回國後他又開設了諸多基礎課程,其中有一門便是主要麵向文科生的通選課“太空探索”。

焦維新的課堂常常人滿為患。

嚴格意義上來講,這是焦維新做科普的開端,因為通選課的目的不再是介紹複雜的數學推導,而是激發興趣、提高科學素質,以焦維新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涉及麵廣,但講得不深”。每次上課,課桌前和教室門口都擠滿了人,後來因為太受歡迎,北大學生會還特地為他組織了係列講座“老焦與你聊航天”——起這個名字時,學生會沒和焦維新商量,後來還特地道歉,問叫老焦是不是不尊重。老焦自己倒是很高興:“這說明你們沒把我這個老師當外人,老焦是一個朋友,對不對?”

“比我在學校的服務麵寬多了”

退休以後,焦維新仿佛成了科普界的田野工作者。今天在這個小學,明天在那個中學,多年的教學經驗早就讓他學會了有的放矢。講月球,麵對中學生可以直接講自傳、公轉,麵對小學生,則要采用角色扮演或者講童話故事這種更通俗易懂的方式。有一次講坐標的原理,焦維新就給小朋友們講了小兔子吃蘿卜的故事。“小兔子看到一堆蘿卜,吃得很香,兔媽媽就說留個記號,下次就很容易找到這堆蘿卜,那怎麽做記號呢?在烏雲下麵還是樹的旁邊呢?”小朋友們立馬有了興趣,並很快得出了“要有固定目標”這個結論。

焦維新逐漸發現,不光孩子們有求知的渴望,很多老年人其實也很關心科學。他在街道講學時,常常被問:“到底有沒有外星人或者低級生物?太陽係沒找到,別的地方有沒有可能?外星人會給我們回話嗎?”

然而另一方麵,焦維新發現,人們的好奇心非但沒被滿足,還常常被誤導。“比如我們發射‘天問一號’行星探測器的時候,有專家說地球和火星最近的時候發射最合適,這完全是錯誤的,這有嚴格的計算方法,我都跟學生講過。”焦維新也經常能在網上看見添油加醋的“知識”,有些博主為了流量,故意將科學問題引向民族情緒問題,焦維新看了非常生氣,“這完全胡說八道,但我不直接批評人,我隻會繼續做科普。”

焦維新決定做抖音。一來抖音老少皆宜、用戶廣泛,可以同時滿足小學生和老年人的需求,二來抖音流量大,他的聲音不至於完全被淹沒。“從整個社會的科學素質看,做科普是非常重要的,既要有藝術性、吸引力,又不能犧牲科學性,這一點是絕不能含混的。”焦維新目前有一個合作的運營公司,他一直與對方強調:“我是一個老師,教書育人是我的責任,在學校是這樣,做科普視頻也是這樣,絕不能為了點擊量去做捕風捉影的事。”

這幾年,焦維新對抖音的認知也在發生變化。以前他以為抖音上隻有娛樂,做賬號後才意識到抖音上有豐富的知識點。“它內容活潑,老百姓喜聞樂見,所以我也在認真思考如何在選材上更適應抖音的需求。”

至於怎麽做抖音視頻,這位七旬老人自創了一個將傳統備課與移動互聯網視頻製作相結合的“紙板手機錄課法”:他和妻子一起,先將要科普的內容認真做好講義,將其貼在紙板上,再將這塊紙板固定在三腳架上,中間為手機留出錄製空間。就這樣,焦教授一邊看著紙板上講義的內容一邊對著手機鏡頭講課,就像在講台上一樣。

用“紙板手機錄課法”進行錄製的現場

為了更貼近用戶,焦維新將選題從最熟悉的天體物理領域擴展到了更多與日常生活相關的內容。除了談伽瑪射線釋放的能量、NASA探測器帶回地球的60g小行星、遍布地球軌道的太空垃圾,他也談貓咪多達300多種的麵部表情、草莓的益處以及在海底漫步神似外星人的海妖。今年,北京電視台采訪焦維新,記者問,焦老師你都這歲數了,為什麽還要做短視頻,焦維新回答:“做小視頻,有這麽多人能汲取到知識,比我在學校的服務麵寬多了。”

過去三年,焦維新在抖音上共發布了1400條短視頻,總點擊量超過了1億——在過去十多年的科普生涯中,這是他不敢想象的數字。

做半個世紀的“太空導遊”

眼下,科普已經成了焦維新的主要生活。

他每天五點半起床,上網搜集資料,將有科學價值或者有新聞性的內容分門別類儲藏在文檔裏,八點吃過飯,他要麽備課、寫科普書,要麽做科普短視頻在抖音上發布。

2016年開始,他被學院邀請回去給大一新生講課,雖然講了很多年,但焦維新仍稱之為“重中之重”,每次講課前都要重新修訂內容;他也寫了近50本科普書,諸如《冥王星的故事》《星際航行》《太陽係富含水的天體》等等。吃過午飯,他就會和老伴一起拍視頻,以前用手機,現在用照相機,碰到複雜的拍攝或者直播節目,光設備兩人就得研究半天。“不熟悉術語,手機上功能又多,有時候挺費勁的,但是也得學。”焦維新說,短視頻科普對他這樣的老年人雖有諸多“技術難題”,但它的生動、直觀卻也是其它科普形式不能比的。

“這件事的經濟效益可以說微乎其微,但我不在乎,我覺得有那麽多人看我抖音上的科普視頻,就是對我工作的認可。”常有粉絲給焦維新評論,說以前對這個問題一知半解,現在才真正豁然開朗。每次看到這樣的留言,焦維新都非常有成就感。十幾年如一日地投身科普,他將這持續的熱情歸結為過去半個世紀的教育理念:“老師的根本責任是教書育人、為青年的成長創造條件,不管是在學校講課,還是在社會上以各種方式做科普,都是如此。它是一輩子的事,所以隻要身體還可以,我就會繼續做下去。”

孩子們喜愛的“太空導遊”

焦維新說,這種堅持,其實不是後天教育的結果,而是從小根植在心的樸素情懷。在50年代的農村,窮得連飯都吃不上,但從來沒讀過書的父親還是堅持讓焦維新讀書。有件事,他至今記得,父親被選為了互助組組長,有一天在家休息,天忽然下起了大雨,父親顧不上自家晾曬的衣服,直跑到公家地裏將糧食蓋上。“這就是他這個老農民對我的影響,不是知識的熏陶,而是出自本心的樸實與責任感。”

在北大工作半個世紀,將更多精力分配在教書上的焦維新很晚才評上教授職稱,但他說不後悔。他說:“科學家是走在人類發展前麵的人,隻有科學家願意引領民眾向宇宙深處走,人類的想象才能逐漸變成現實,人類才能不斷前進。”

而作為將孩子們引向科學的“太空導遊”,他願意成為那座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