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看這些“國民歌手”的演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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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2023年的華語樂壇,繞不開的熱詞一定是“血脈覺醒”。

鳳凰傳奇的音樂節引來全場大合唱,最炫民族風吹了二十年仍然勢頭正勁;刀郎沉寂十餘年後,以《羅刹海市》貢獻了現象級的回歸,鈕鈷祿·刀郎帶來華語樂壇的複仇爽文;王琪、龍梅子等主流視野之外的“國民歌手”同樣收割了一大批聽眾。

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共同拚湊出的是曾經飽含非議的網絡歌手時代。在年輕人的語境下,這些曾經的網絡歌手隻存在上一代人的歌單裏,但事實上,他們始終保持著不俗的粉絲號召力和購買力。



時隔近二十年,他們的音樂為何有如此強大的生命力?在今年競爭異常激烈的演唱會市場,誰又是他們的忠實聽眾?

演唱會市場的另一麵

今年演唱會市場的繁榮,無需贅言。

據中國演出行業協會發布數據顯示,今年前三季度,全國營業性演出場次達34.24萬場,較去年同期增長278.76%,演出票房收入315.41億元,較去年同期增長453.74%。其中,大型演唱會、音樂節演出場次1137場,觀演人次1145萬,平均跨城觀演率超過60%,帶動交通、食宿、遊覽和周邊購物等綜合消費超過20億元。

縱觀整個演唱會市場,基本可以分為這幾類:周傑倫、薛之謙等為代表的頭部歌手;鹿晗、黃子韜等為代表的偶像歌手;Jacob Collier、Keshi等為代表的海外歌手;新褲子、痛仰為代表的獨立音樂人;還有就是,前麵提到的以鳳凰傳奇、龍梅子等為代表的“國民歌手“。


在今年,薛之謙這樣的頭部歌手連開60多場演唱會,刷新了內地市場單年度體育場場次紀錄;鹿晗也在今年重啟三巡演出。時隔三年,海外歌手掀起了來華熱潮。Keshi就在廣州、上海、成都連唱三站。同時,在觀眾們愈發熱烈的觀演熱情下,許多獨立藝人也在今年開啟了自己的巡演。

而在演唱會市場的另一麵,是“五環外”演出市場的崛起。

可以看到,不僅有許多許多拚盤演唱會紛紛下沉到縣城,還有像鳳凰傳奇、龍梅子這樣的國民歌手開始開演唱會,吸引到了大量的粉絲。

以龍梅子為例,對於許多年輕人而言,這也許不是一個熟悉的名字,說起《漂亮的姑娘就要嫁人啦》、《走天涯》、《有錢沒錢回家過年》這些歌也不一定知道,但打開播放器拉到副歌,說不定大家都能唱上幾句。

目前,龍梅子在各大平台吸引了一大批擁躉,如酷狗音樂上有2.6億聽眾,積累195.7萬粉絲;QQ音樂粉絲213.9萬,抖音粉絲248.4萬,在快手上,粉絲更是達到328.8萬。


11月25日,她在江蘇無錫開啟了《龍梅子“都說”巡回演唱會》的首站。據了解,雖然相較於周傑倫這樣的頭部歌手,這場演唱會在社交媒體上討論度不高,但出票率高達96.74%,在線下市場的號召力吊打一眾流量偶像。

而從微博、大麥、小紅書、抖音等平台反饋來看,到場的觀眾們眾口一詞地給出了相當高的評價,稱之為“視聽盛宴”,稱讚龍梅子“人美歌也美”,是一位“很敬業的歌手”,而當晚所演唱的歌曲“首首都是高傳唱度的”。

在年輕粉絲的視線之外,她多年沉澱下來的粉絲表現出了極高的熱情,整場演唱會比預計時長整整超時了一個小時。

值得一提的是,與諸多歌手隻拿唱酬的演唱會不同,作為有多首“硬作品”加身的國民歌手,場地方無錫太湖秀館與龍梅子的團隊在演唱會領域率先試水了票房分成模式,即場地方以前期的低場租換取後續一定比例的票房收入,與主辦方風險共擔,合作共贏。

這足以體現場地方和歌手本人對於票房號召力的足夠信心,才敢冒險選擇這一模式。接下來,她還計劃在南京、天津、廣州、鄭州、西安、北京、成都等地舉辦多場巡演。


對於許多年輕人而言,或許這些“國民歌手”帶來的演唱會成績令人頗感意外。

但事實上,這更像是在互聯網的語境下,年輕人被被困在由算法、個性推薦搭建起的繭房中,殊不知在自己的視線之外,活躍著另一個繁榮的音樂市場。

我的偶像接連塌房,我媽的偶像再創輝煌

在去年春晚的舞台上,王琪帶來了獨唱節目《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在電視熒幕前,許多年輕人並不認識這位歌手,但在身旁的父母已經合唱完整首歌。

那一年,在年輕人不知道的地方,這首《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被播放了33億次。這首歌讓大眾恍然意識到,華語樂壇已經被折疊成兩個分立的市場:


一個市場屬於年輕人,他們掌握著社交媒體的話語權,他們的消費行為決定著這個市場中的音樂榜單,將不同的歌手劃分出頭部、中部和腰部,影響著每一個歌手的商業價值;另一個市場屬於父母一輩,在互聯網的討論空間中,他們處於邊緣的位置。但他們又形成了自己的社區,同樣進行著音樂消費與音樂社交。

歌曲引發關注後,騰訊新聞采訪了許多中老年的粉絲。對他們而言,這是一首用來“唱”的歌曲,有75歲的老太太在廣場上唱它,有79歲的老太太在廣場上用薩克斯演奏它。

采訪中有位叫楊誌明的52歲的中年人,他有著和許多年輕人的父輩相仿的人生軌跡,這造就了他們同樣內斂、溫和的性格。“他隻在家中無人的夜晚獨自歌唱,或者在車間裏唱這首歌。楊誌明對《可可托海的牧羊人》的喜歡顯得小心翼翼”。

這首《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被這一輩人或張揚或含蓄地喜愛著,卻無形中形成了相當強的購買力與造星能力。

在春晚舞台後,有媒體進行了一番比較,肖戰的《光點》作為華語樂壇現象級的單曲,在某短視頻平台上被78萬人使用過,而《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原唱版本被超過500萬人使用,是前者的6倍多。


不妨說,《可可托海的牧羊人》這樣的歌曲是在提醒我們,中國的音樂消費群體規模之大,審美之多元。

在由精英組成的唱片行業所觸達的特定受眾之外,還有一個更廣大的聽眾群體,他們或許沒有受過良好的音樂教育和熏陶,很難欣賞歌曲幽微的感情和精妙的編排,但更容易被俚語化的表達、簡單直白的旋律所打動。

這個群體,事實上正是中國音樂聽眾的最大公約數。

更為重要的是,這些國民歌曲也都承載著一些國民情緒。在龍梅子的《有錢沒錢回家過年》的酷狗評論區,一名網友感慨地寫道,“幾個在外打工的兒女都沒有回家過年,與老伴看著嫩白的豆腐,自家的土豬肉,糍粑都沒口味”。

而在年輕人主導的網易雲評論區,有人說自己趕車回家看望病重的父親,在候車室裏聽到這首歌感慨良多;有人感慨自己人在成都,家在吉林,又是不能回家的一年。而直到2023年,還有網友會在評論區感歎,這是太不容易的一年。


這些歌曲鮮有控評、數據造假等問題,一首歌串聯起兩個平台的兩類人,他們仿若在隔空進行對話,而每一次收聽量背後都是真誠的感受與體會。

流水的大眾媒介,鐵打的國民歌手

早年間,大張偉給“如何評價一首歌在中國成功與否”下過一個標準,那就是廣場上的大媽用你的歌跳舞。

這個看似調侃的答案所言非虛。在短視頻之前,這些歌都走出了大致相仿的路徑,先是在互聯網上製作和傳播,隨後一夜之間席卷了出租車、音像店、手機彩鈴,以及街頭巷尾的各種精品小店,最終一統全中國的大小廣場。

這些歌曲滲透力之強和受眾範圍之廣,常常超乎想象。有媒體報道,一手打造了《我不是黃蓉》、《漂亮的姑娘就要嫁人啦》等歌曲的作曲人老貓,靠這些音樂在兩年時間內獲得了1.7億元的彩鈴收入,還一舉將自己的作品送上了央視的舞台。


在唱片業精英的眼中,這一批國民歌手最開始被詬病的是“擁抱流行,擁抱風靡”,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些歌曲可以與粗製濫造化等號。

在刀郎創作前期,他曾大量地采樣新疆當地民歌,使用傳統的五聲音階進行創作,聽起來“土”,因為這是從“土”裏生長起來的。而前文中提到的龍梅子,其實是星海音樂學院科班出身。

樂評人李廣平曾在《抵達內心的歌謠》一書中表達過對她的肯定,“7年前我見到龍梅子時,她對音樂的執著給我留下深刻印象:她一直在尋找適合自己的歌曲路線,一直在堅持唱原創歌曲,並沒有選擇‘快樂女聲’‘中國好聲音’等一夜走紅的捷徑。”

十餘年後,當短視頻將音樂的功能性推向極化,流水線上批量生產的熱歌追趕著一個又一個稍縱即逝的熱點,我們都能或多或少地發現,那批國民歌手被掩蓋的實力。

近幾年,鳳凰傳奇、刀郎、汪蘇瀧等早年間所謂的網絡歌手都相繼進入主流,那些曾經所不屑一聽的“土”歌在當下變得真香起來,這些歌手在多年以後也完成了轉型,實現了口碑的逆轉。


感慨唏噓之餘,其間變化發生的原因,才真正值得深思。

而國民歌手的生命力,正在於普羅大眾對他們音樂的共鳴。你不用去求證,就知道身邊的很多人都聽過他們的音樂。

他們的粉絲,可能正是你不苟言笑的父親,十幾年如一日地在車裏播放刀郎;也可能是剛剛退休的爺爺奶奶,叫上三五好友在全民K歌上唱一首王琪,然後互送玫瑰花;甚至可能是你剛剛上大學的弟弟妹妹,他們會在龍梅子的網易雲、酷狗評論區留言,“00後別躲了,我知道你也在聽”。

玩過玩,鬧歸鬧,別拿“國民歌手”開玩笑。

當這些歌手將一家三代人凝聚在一起的時候,我們或許才能品出所謂“國民歌手”其中的真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