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逃離預製菜:魚頭發臭、大腸有怪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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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預製菜進校園”引發的擔憂籠罩家長,一同席卷而來的,還有一些人對於預製菜的憤怒。

某種程度上,這種憤怒,不隻是因為預製菜口感令人失望,更多的是在被動失去了知情權之後,對“花著現炒菜的錢,吃著微波爐加熱的預製菜包”感到不公。這最終轉化成了人們對預製菜的逃離。

社交平台上,人們化身偵探,從鍋氣、色澤到口感,尋找預製菜露出的馬腳,總結成一篇篇預製菜辨別指南;現實生活裏,人們調查那些看似現做,實則也是預製菜的商家;還有人下定決心,“以後都自己做”,並開始反思現炒食物對他們的意義。

文 |王瀟 楊璐源

編輯 |易方興

運營 |橙子

逃離的消費者

對預製菜的憤怒,李欣欣是在期待中開始的。

80後深漂女生李欣欣注重養生,鮮少外出吃飯。上個月,小區業主群裏有人推薦了一家湘菜館。由於丈夫經常應酬,除了偶爾浪漫一下,平時都是她一個人吃飯,於是這次,她和丈夫滿懷期待地去了。

這家連鎖湘菜館裏,剁椒魚頭是招牌。湘菜館在一個購物中心裏,人均百元以上,店裏有幾個擺著大圓桌的小包間,生意不錯,其中不少都是家庭聚餐和商務宴請。好幾年沒下館子的她心想,這家店還不錯。

她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裏,沒想到,即便是裹著辣椒和厚油,仍竄出來一股土腥味,口感像是破被子裏的棉絮,腥味裹著臭味,“根本沒法下口”。

後來她明白,自己吃到了預製菜——因為當地購物中心規定不能用明火,所謂的魚頭都是做好了加熱的。



▲圖 / 視覺中國

剛大學畢業的李雲則感受到了更大的傷害。她有次去了一家大型連鎖餐廳,點了盤招牌菜,端上來溫溫的,“像微波爐加熱過”,起先李雲沒在意,吃了幾口,有的牛腩還有點涼,後來,甚至在牛腩裏扒拉出了沒熱透的冰碴,“絕對是預製的”。更多時候,預製菜隻是“掃興”,她出去旅遊,本想吃口地道的特色美食,可一入口,味道很熟悉,“和平時點的外賣一樣”,雖然不至於難吃,但非常平庸。

社交平台上,還有更多“苦預製菜久矣”的食客。有人嚐了一口餐廳裏的肉包,就吃出一股超市速凍味,一抬頭,廚房的操作台上就立著一包剛拆封的速凍包子,“和自己買回來加熱有什麽區別”;還有人到連鎖麵館吃飯,麵裏的菜心完全嚼不動,“一口爛菜葉子的口感,50塊一碗麵,都不能吃點新鮮的”。

而在吃到預製菜之後,每個人的逃離方式也不同。李欣欣第一時間決定正麵質問,結賬時,她聽到店長和服務員小聲嘀咕,提到這批次的魚全出了問題,“說已經有好幾桌客人投訴了”。她的怒氣一下子竄上來,對方最後退回了剁椒魚頭的錢。

回來後,她把經曆發到了社交平台上,很快,瀏覽量超過了三十萬,評論數漲到了六百多條。看了評論,她沒想到“預製菜比想象中的還凶猛”:連鎖餐廳已經大量使用預製菜,而且很多家都出了預製菜產品,“就放在超市裏賣”。就連製作簡單的紅豆糖水,也都出了預製產品。

還有人提出了更具可操作性的逃離方法。不少人都總結了預製菜的辨別攻略,其中,鍋氣是最重要的判斷依據。

在對美食的形容中,“有鍋氣”常常是對現炒菜的肯定。但鍋氣的定義卻很難統一,“隻可意會不可言傳”。這也提高了預製菜辨別的難度。尤其是,市場上竟然還出現了鍋氣香精,讓預製菜吃起來更有“火燎味”。比如,1688上已有廠家開始售賣鍋氣香精,從肉的鹹香到蔬菜的鮮香,種類豐富。



▲1688上售賣的鍋氣香精。圖 / 截圖

對於消費者來說,鍋氣的辨別依然有跡可循。比如,現烤的烤鴨一端上來,熱氣就會伴著油香味散發出來,“這種熱鬧、明朗的感覺”是研一女生李文婷理解的鍋氣。還有些人覺得,鍋氣是一種味道,是熗鍋後混著辣椒和大蒜的味道,“各種辛香料的香氣一下衝上來”。

但很顯然,無論哪種定義,鍋氣這種“撲麵而來”的感覺是預製菜沒有的。

李文婷從小在北京長大,是一名標準吃貨,因此,她也總結了更詳細的“逃離預製菜指南”。比如,她總結,從外觀上看,如果好幾家的菜都有八九分像,甚至一模一樣,“多半就是預製菜”。有一回,她在參加服貿會的時候,看過展出的預製菜,菜品就像流水線上刻出來的產品,像金湯肥牛、海參粥、佛跳牆這些湯汁,“連色號都是一樣的,也都一樣濃鬱”。

除此之外,口感也有著很大的不同。就拿烤鴨來說,一口咬下去,現烤烤鴨皮肉相連,油汁會在嘴裏爆開。而預製烤鴨則很平庸,“悶悶的,隻是微熱”,顏色也是暗紅的,咬下去沒有油汁滲出的感受。

而吃過“冰碴子牛肉”的李雲,他逃離方式更加極端。“像酸菜魚、牛蛙、水煮魚等重口的,根本不用辨別,百分百都是預製菜。還有那些需要醃製的菜,一律也都是預製菜。”他直接就不去吃了。

這種說法有一定的根據。比如,曾在深圳某連鎖中餐店工作的一名後廚也證實,她所解凍的預製菜,確實有一股腥味,而為了掩蓋這股凍味,餐廳的醬汁都很重口,“紅油油的一片”。

這也是為什麽預製菜重油重鹽的原因。而吃太多的油和鹽,會影響健康,這也是人們逃離的重要因素。於是有人專門找街邊的蒼蠅館子吃飯,覺得更放心;還有人總結了一套點菜指南,不能調節辣度口味、不能減少蔥薑蒜的,“幾乎都是預製菜”;如果實在沒辦法,還可以專門點熱門菜之外的小眾菜品,“這些菜來不及準備,很大可能是現炒的”。



▲社交媒體平台的預製菜辨別指南。圖 /截圖

透明廚房裏的表演

消費者之所以要絞盡腦汁來逃離預製菜,很大的一個原因是商家們的“演技”越來越高。

如今,很多大型連鎖餐廳會設置透明廚房,然而,這也有可能是一種表演。因為在看得見的透明廚房背後,依然還存在一個後廚。

今年一月,大二女生張雨學習食品相關專業,由於沒找到實習,去了深圳的一家知名連鎖酸菜魚店,負責後廚的涼菜區域。後廚有一個專門的涼菜間,站在透明廚房外“幾乎看不到這裏”,從小房間通向明檔的通道裏,靠近洗碗間還有一個擺著水池和冰箱的“加工區”,這是張雨的主要工作範圍。

某種意義上,她其實是拆包師。因為,在看不見的後廚,那些“不好被看見的操作”都會在這裏進行,比如拆開預製菜包裝袋,主要會在涼菜間進行,而對於預製食品的衝水解凍,一般要去加工區。



▲ 酸菜魚。圖 / 視覺中國

除了酸菜魚是預製菜泛濫區之外,另一家近日被媒體關注的袁記雲餃,它的透明廚房也一度遭到人們的質疑。比如,剛上大一的袁元,就在春季高考後在袁記雲餃做了半年通崗(後廚、前廳、收銀都要做),她發現肉泥解凍、餡料混合和預製菜加熱,都要在後廚進行,透明操作間裏幾乎隻有包製一項操作。

而那些隻能出現在後廚裏的操作,都有著相似的流程。張雨所在的門店,定期會從中央廚房訂貨,每天到店的冷藏車裏,“預製菜占到了30%”,魚會由中央廚房統一簡單處理,大致去掉魚頭和內髒,運到店裏後,後廚有專人片成魚片,像雞爪、皮蛋和蝦等也都是半成品。

不過,今年九月,袁記雲餃上熱搜後,它們的工作人員曾在采訪時說,“明廚亮灶是有目共睹的,我們都是新鮮的”。

所以,嚴格來說,“現包”和“預製”並不衝突。袁元也混合過餃子餡,肉泥確實是已經調味好的預製品,由中央廚房統一配送,包裝袋上顯示著“有好幾個月的保質期”,而像鹵肉飯等其餘的菜品“都是預製的”。



▲袁記雲餃工作人員正在包餃子。圖 / 視覺中國

某種程度上,這也與目前對於預製菜的定義模糊有關。《北京商報》在今年3·15特別報道“預製菜難預知”中,也對太二酸菜魚、渝是乎酸菜小魚等多家餐廳進行了調查,結果顯示不少餐廳的確並非後廚現殺魚。

一般來說,如今業內將預製菜分為四大類——即食類,如八寶粥、即食罐頭;即熱類,如速凍湯圓、自熱火鍋;即烹類,如須加熱烹飪的半成品菜肴;即配類,如免洗免切的淨菜。由此可見,相當一部分預製菜,其實已經融入了人們的飲食之中,並早已被人們接受,比如肯德基、麥當勞、速凍水餃等等;而中央廚房之類的配送,嚴格來說也算即配類預製菜,但也是被接受的;人們最無法接受的,隻是常常被蒙在鼓裏吃預製菜的現實。

相比過去,如今預製菜之風越刮越猛。不隻是食材,甚至就連調料都是預製的。比如,張雨做涼菜時用的醬料就是預製的,她要提前把一包包的預製醬料,從包裝袋轉移到罐子裏,等上菜時直接從罐子裏取用,這樣“顧客就不會看到撕開包裝袋的畫麵”。

在社交平台上,還有人曬出米村拌飯進貨的各種調味預製菜,成箱地堆疊著各種速凍食品,就連蔥花都是預製的。

在如今許多餐廳的後廚,另一個荒誕的現象是,在最需要砧板的地方,砧板卻用得最少。就拿張雨常做的涼拌雞腳舉例,雞腳是已經煮好的,由中央廚房的冷藏車定期配送,“解凍好就能直接上菜了”。

每天早上,張雨要撕開一袋袋真空包裝,把凍好的雞腳丟進一個涼菜專用的解凍盒裏,衝水解凍,最後瀝幹水分塞進冰箱,這就是涼拌雞腳的全部備菜流程。做菜環節則更為簡單,隻需三步:打開冰箱門,拿出解凍的雞腳稱重,最後淋醬汁擺盤,一道涼拌雞腳就齊活上菜了。

其中,最關鍵也是唯一用到的工具就是解凍盒。不隻是涼拌雞腳,像店裏的夫妻肺片等很多涼菜都是半成品,不需要掌握特別的廚房技術,“相當於稱好淋上醬汁就可以了”。

“明廚亮灶”的餐廳尚且如此,更不必說其他餐廳。有人曬出和府撈麵成袋的湯底,肉也是預製菜,“後廚也就清水煮個麵”;就算是火鍋,也能使用預製菜,比如海底撈的奶酪魚條和小酥肉也都是預製菜,“門店複炸一下就可以”。

鋪天蓋地的預製菜背後,是資本和政策的雙輪驅動。根據艾媒谘詢,2022年中國預製菜市場規模達4196億元,同比增長21.3%,預計2026年預製菜市場規模將達10720億元。今年以來,互聯網大廠也紛紛加碼預製菜,阿裏旗下的盒馬、叮咚買菜都把預製菜設置為一級部門,京東也發布了新的“預製菜計劃”。

政策扶持也在進一步釋放預製菜發展的紅利。2月,培育發展預製菜產業被正式寫入中央一號文件,7月,國家發改委表示要挖掘預製菜市場潛力,工信部表示正研究出台關於推動預製化食品產業發展的政策性文件。很顯然,預製菜正在成為下一個風口。



▲2023年8月18日,長春,為期十天的第二十二屆中國長春國際農業·食品博覽(交易)會開幕,圖為預製菜專區。圖 / 視覺中國

卷入無法逃離的係統

而對於預製菜,一些餐飲商家的感受也很複雜。之所以最後決定用預製菜,往往也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以外賣係統來說,一些商家就發現自己身處的這個係統,讓他們無從選擇。比如,在一家外賣平台的周年慶那天,31歲的江蘇人小聰平日裏生意平平的湘菜館外賣店,直接“爆單”了,他提前準備的蔬菜和米飯根本不夠,店裏的兩台炒菜機就沒停過,三十幾平的外賣店裏擠滿了平台騎手,“根本忙不過來”。

不光如此,加盟總部的運營還一直打電話罵,警告他“卡餐的話,店會死的”。

出餐慢,騎手都擠在店裏等著,這種現象被稱作“卡餐”,對於外賣店來說,這很致命。外賣平台能監控到卡餐現象,如果經常卡餐,會影響商家在外賣平台的權重和流量情況,(卡餐)次數多了,“這家店也就完了”。平台隔段時間就會突然增加店鋪的流量,“就好像給商家的隨機測試”,看商家有沒有出餐能力,接不接得住。而小聰堅持做現炒外賣,卡餐是常事。



▲小聰店裏的炒菜機。圖 / 受訪者人提供

不隻外賣店,幾乎所有的商家都會被出餐時間所困擾。在酸菜魚連鎖店的張雨,要在點單後的15分鍾內準備好所有餐品;為了保證出餐,包水餃的袁元,平均能在3分鍾內包34個餃子。各地的飲食協會甚至對出餐時間有明確的規定,重慶和武漢都出台了餐飲服務標準,規定15分鍾內必須上第一道菜。

而預製菜則大大減少了備菜時間。小聰的店裏也試過預製菜樣品,“微波爐叮兩分鍾就行了”。還有人也在抖音裏分享了自己開預製菜外賣店的經曆,甚至連包裝都不用拆,就能進鍋煮。有次有人點了羅非魚、梅菜扣肉、紅燒肉等13份菜,從解凍、加熱,一直到最後裝盒,5分鍾左右就能搞定所有菜品。

內卷之下,預製菜的參與程度加深了。結果就是,在時間上,完全現炒的比不過半預製的,半預製的最後被全預製菜的菜包打敗。

也有一些比如小聰這樣的餐飲商家選擇“逆流而上”,代價就是付出更多。他發現,即便是用上了炒菜機,每天工作量依然很大,比如,早上七點到店,就要開始做洗菜、切菜、煮飯、清理台麵……正式營業來單時,要一邊在炒菜機裏添菜,一邊準備米飯打包。

一天差不多有150單,“剛夠保本”,但幾乎沒有休息時間。結束營業後,小聰還要把第二天會用到的菜品全都洗淨切好。每天到家,都要十一二點。而預製菜,則省去了上述一切操作,隻需三步:拆袋、加熱和裝盒。



▲小聰備菜。圖 / 受訪者人提供

而在消費者這一端,由於目前對商家是否應該對預製菜進行公示沒有統一標準,導致最後經常隻能依靠最原始的方式辨別——詢問服務員。吃酸菜魚的李欣欣,就前前後後找服務員質問了三次,但對方沒有一次承認。她納悶,“明確告知難道不是店家的義務麽”。

社交平台上,也可以看到大量相關的討論。一個人們相對形成的共識是,吃預製菜沒關係,但不能“花著現炒的錢,卻被蒙在鼓裏,吃著微波爐加熱的預製菜”,是否有中央廚房,是否完全是用的預製菜包,也需要知情。還有人直接把預製菜定義為“花錢吃剩菜”。

而央視新聞也報道,今年1月,中國消費者協會發布了“2022年十大消費維權輿情熱點”,“預製菜產品品質及應用場景存在侵權隱患”排在第四。調查顯示,對於使用預製菜,沒有餐廳主動在就餐前告知消費者。一些消費者也是在消費後才發現,餐廳菜品是用預製菜製作的,感覺受到了欺騙,開始維權。

或許,如果能選擇,預製菜也會有龐大的消費群體。回想起疫情時期,李欣欣第一次聽說預製菜。那時,她的朋友在預製菜公司工作,給隔離的人提供餐食,“感覺還挺好的”。還有人隔離在家時囤了好幾箱,預製菜放不壞,“能吃上一口熱乎的”。那段時間是消費者和預製菜的“蜜月期”。

當時還留給人深刻記憶的是,去年7月,曾經因為給大學生放網貸被抨擊的趣店,憑借著預製菜竟然短暫翻身了。直播累計銷售額達到2.5億元。其中,銷售主力59.9元的水煮魚預製菜,在一場直播中,就賣出了超過一百萬單。

但現在,人們對預製菜的態度正走向另一端。比如楊庭最近就經曆了一段糟心事,他開了一家做滋補品的外貿公司,要來了佛跳牆預製菜的樣品,發在社交平台“試水”。他明確告知這是預製菜,想看看人們的態度。

這一款預製菜是用食材熬製的,“就和家裏的做法一樣”,完全沒有勾兌過,定價是用調料勾兌的佛跳牆的兩倍。

結果,他對於預製菜的坦誠,卻換來了三百多條抵製的評論,還有人直接罵他“害國害民”。



▲圖 /《都挺好》劇照

逃不脫的預製菜

然而,不可否認,高速發展、無處不在的預製菜,越來越讓人們無法逃離。

真的有必要逃離嗎?對於李欣欣來說,她很堅決。吃了預製菜剁椒魚頭後,她不敢再出去吃飯了,當晚,她就把家裏堆滿雜物的餐桌收拾幹淨,決心苦練廚藝,丈夫也取消應酬。

每天,她利用午休時間拐進公司旁的超市選購食材,晚上六七點到家後立刻開始做飯,快的話也要八點多才能吃上晚飯,“每天都這樣實在太累了”。為了節省時間,她會在周末買完一周的菜,一次性做很多,此後的幾天就“吃家裏的剩菜”。李欣欣躲過了所有接觸的可能,但最終又掉入了“自製預製菜”裏。

而在預製菜餐館工作過的張雨,自從在後廚幹過後,決定再也不吃這家餐館了,因為自己“知道那些菜是怎麽做出來的”,太幻滅了。



▲某超市的預製菜。圖 / 視覺中國

還有一些人,直接被預製菜同化。比如李雲,她平時工作忙經常點外賣,吃多了發現,不管什麽菜,“都一個味”。最後吃著吃著也就麻木了。就算是熟人推薦的餐館,也不一定靠譜,因為長期沒吃到現炒菜之後,人們的味覺可能都退化了。

而“吃起來像是現做的”,恰巧就是預製菜進化的方向之一。2023中央廣播電視總台預製菜爭霸賽啟動,其中,鐵騎力士的一款藤椒鴨嶄露頭角。在車間裏,每隻鴨子都要先烤再鹵。鹵過出鍋後,要立刻冷卻鎖鮮,這樣,就最大程度地保留剛出爐的口感,才能吃起來更像現做的。

當消費者們真正卷入預製菜之中時,才發現食物對他們真正的意義。

李欣欣最後反思,她對於預製菜的反感,其實也與自己的鄉愁有關。她記憶深處的一道菜也是剁椒魚頭。在記憶的畫麵裏,祖孫三代圍在桌前吃外婆做的剁椒魚頭,那時,童年的李欣欣總是急著上學,外婆叮囑著“再吃幾口”,記憶裏的魚“鮮美、透亮、清澈”。這才是吃到預製菜剁椒魚頭後,糟糕的口感讓她憤怒的原因。

而對於製定“逃離預製菜攻略”的李文婷來說,美食的意義則是團聚,過去,每年過年時,全家十幾口人聚在一起,會花上一整天的時間隻為準備一頓年夜飯,琢磨著如何把菜做到最精致,最好吃。菜也不隻是菜,“是產生美好畫麵的可能”。



▲圖 / 視覺中國

如今,如果團聚變成了聚在一起吃預製菜,多少會讓這種團聚變得廉價。

當資本卷向預製菜的風越刮越猛的現在,能形成美好記憶的現炒食物越來越難尋了。預製菜的標準化,和現炒菜的獨特性相衝突,衝淡了這些記憶。

如今,李文婷工作忙時也會吃預製菜,但吃的時候,總感覺自己“也變成了工業生產流水線上的一個產品”,食物“不是為了享受,而是為了活著”。

在這樣的趨勢下,或許,一些堅持現炒的商家,最後也會慢慢被這個係統推向預製菜的方向。

用預製菜也有壞處,由於口味一般,常常複購率低。但如今,從平台撤下店,重新再登錄開一家非常方便,相當於“穿上複活甲”重生。比如開外賣店的小聰,她最近也動了試試預製菜的心思,因為實在是太誘人了,畢竟,“外賣的預製菜一袋隻要四五塊錢”。

她也真的開始行動了。最近,她聯係了預製菜廠商,廠家給她寄來了十幾袋試吃樣品。她拆開的第一袋是豬大腸,吃下第一口,一股怪味衝上來。

“良心發虛。”她最後放棄了。那十幾袋沒試完的預製菜,至今還躺在她家的冰箱裏。

(文中受訪者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