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薪最高8萬?高淨值家庭流行“兒童成長陪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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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招聘網站上,“兒童成長陪伴師”“家庭成長陪伴師”等新職位因高學曆要求和高薪水回報,受到求職者的關注。月薪從1萬到8萬不等,要求從限定清北畢業到“海本海碩”起步。有業內人士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兒童成長陪伴師,正成為一些家庭育兒路上的必選項。

目前尚未有這個“新興行業”的標準和定義。當問及這個行業的門檻與規則,有企業負責人表示,他們希望能有更多製度性文件出台,“就像教師必須擁有教師資格證一樣,唯有規範,一個行業才能走得更遠。”

據介紹,女性陪伴師比男性陪伴師更受歡迎。而對於女性陪伴師,更多家庭會選擇顏值不那麽出眾的群體。有業內人士告訴紅星新聞記者,目前成長陪伴師群體中,80%的從業者為女性。



成長陪伴師正在雇主家中與孩子進行交流 受訪者供圖

月薪3萬起

海歸碩士兼職兒童成長陪伴師

每月薪資3萬起,沒有具體KPI考核和上下班打卡要求,也無需考慮租房和通勤,現年29歲的海歸碩士張敏(化名),在北京從事住家兒童成長陪伴師的工作。

什麽是兒童成長陪伴師?這份新興職業從何而來?目前對該職業的權威論述和定義仍是空白。不過,在各大網絡招聘平台上,招聘該職位的社會需求並不在少數。

紅星新聞記者在招聘平台上看到,包括北京、上海、深圳、廣州4大一線城市,以及成都、杭州、武漢等新一線城市,均能搜索出“兒童成長陪伴師”“家庭成長陪伴師”等職位,且數量不在少數。

對於張敏而言,她第一次接觸到兒童成長陪伴師這個職業是在2022年。而選擇這個職業,在張敏看來實際是一種偶然。

2020年,張敏從英國一所知名學府心理學碩士畢業。除了“海碩”的身份標簽外,她同時還擁有國內某211大學教育學本科文憑。學成歸國後,張敏進入北京一家雜誌社成為兒童刊物編輯,這份工作為她日後成為一名兒童成長陪伴師提供了條件。

“我們經常會和學校老師打交道,也會通過訪談認識不少高淨值家庭父母。大概因為這個原因,才讓我有機會成為一名成長陪伴師。”張敏告訴紅星新聞記者,2021年年底,一位和張敏長期保持聯係的媽媽找到她,希望她能在自己出差期間幫忙接送8歲的孩子放學。如果夜裏有時間,就到家裏陪伴孩子,並和孩子完成一定的英文閱讀。

這位母親給張敏開出的兼職薪資為每月6000元,這對於薪資剛過萬的張敏而言是一個不易拒絕的機會:“不影響正常上班,隻需要完成不定時的接送和幾小時的英語閱讀,我認為我完全有時間,有能力承擔。”在張敏看來,這份兼職實際已經是兒童成長陪伴師的早期雛形,隻是當時她並沒有意識到這會成為自己未來的職業賽道。

疫情期間,不少學生居家上課,通過第一位母親找到張敏的父母越來越多:“幫忙練一下英語口語,幫忙檢查一下作業,幫忙做一下幼升小、小升初入學規劃……”這樣的幫忙需求越來越多,最多時,張敏在一個月裏需要錯時為3個家庭的孩子提供照顧,年齡跨度從7歲到12歲不等。

張敏稱,到2022年年初,照顧孩子這份兼職副業已經可以為她提供每月上萬元的收入,遠超其做雜誌社編輯的主業薪資。2022年3月,張敏索性從雜誌社離職,開始專職給家長“幫忙”。但張敏調整了工作方式,她不再一對多為孩子提供陪伴教育,而是單一麵向一個家庭,以“年為”單位進行住家服務,從接送孩子上下學,到提供家庭心理服務、為孩子製定全學科學習規劃、進行各項專業技能陪練。

眼下,全方位住家陪伴替代了過去兼職時期的短時效服務,張敏的成長陪伴收費也從每月兼職的每家幾千元,上漲到3萬元上下。從去年3月專職從事該行業開始,張敏便給自己新加了一個頭銜:“資深兒童成長陪伴師”。

細數自己成為兒童成長陪伴師的這一年多,加上此前兼職照顧的孩子,張敏服務過的家庭不下5戶,而她的收費也從過去兼職時期短時效服務的每月每戶五六千元,溢價至如今全職服務一個家庭的每月3萬餘元。張敏說,她相信對更多高淨值家庭而言,兒童成長陪伴師會成為一種必須,自己的收入或許並不會止步於3萬月薪。

對於張敏所稱月入3萬元的說法,紅星新聞記者希望查看能佐證該說法的相關收入證明,但對方認為這涉及隱私,拒絕了記者的訴求。

住家“成長陪伴師”一天的工作

在張敏看來,住家“成長陪伴師”的工作看似簡單,其實並不容易。

她向紅星新聞記者描述了工作的一天:早晨6時許,她會和現在雇主家8歲的孩子同時起床,完成洗漱後進行約30分鍾的英文晨讀。到7點左右,張敏便會驅車送孩子到校。

回家後的張敏雖然無需再陪伴孩子,但她此時需要向雇主匯報前一天的工作情況以及孩子的學習狀態,製定新一天的工作計劃並征得家長同意:“這包括今晚孩子的興趣練習內容,夜裏給孩子閱讀的書籍挑選,或者結合孩子近期的狀態安排母子間的親子活動等。”

她告訴記者,孩子放學回家後,她會幫助檢查孩子的學科作業,並額外輔導相關功課。完成學業後,他們將按計劃進行諸如英文口語訓練、社交禮儀學習等。

在張敏看來,這份工作對孩子最大的意義不在於學習上的輔導,更大的效用體現在科學製定孩子與家長間的親子活動,並依靠自己的心理學專業,幫助孩子和家長及時梳理情緒,輔助實現快樂童年。同時,鑒於其留學經曆,張敏也會時常向孩子分享自己的留學故事,簡單講述當前的國際形勢、各個國家的文化底蘊,以此激發孩子對未來留學的向往。

成長陪伴師為何昂貴?

“成為兒童成長陪伴師,會不會對不起自己名校出生的教育背景?”這是張敏被問及最多的問題。每當麵對這樣的問題,她總是給出這樣的回答:“如果這個人自己的成績都一塌糊塗,那麽你作為家長會聘請他來為孩子做知識輔導嗎?如果這個人自己都沒有留學經曆,有誰會請他給孩子製定出國計劃?”

在兒童成長陪伴師行業裏,張敏的收入並非翹楚,其本碩學曆也不算是金字塔尖。即便是她的海歸身份,也並不能讓她完全脫穎而出。

深圳市鹿鳴教育谘詢有限公司是一家主營成長陪伴師培訓並向有需求的家庭進行輸送的公司,其負責人牟女士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在公司建立的儲備成長陪伴師人才庫裏,僅一年時間就已吸納超6000人的簡曆,其中60%以上為碩士學曆,30%來自雙一流大學本科畢業,另有10%為博士學曆。

從該行業收入來看,雖沒有確切的統計數據,但紅星新聞記者在招聘網站看到,該行業的招聘薪資跨度從1萬到8萬不等,其中大部分月薪集中在2-3萬元不等。



招聘網站上,“兒童成長陪伴師”的薪資多集中在2-3萬元不等

在牟女士看來,成長陪伴師的崗位要求分化大,薪資跨度存在明顯鴻溝,是該行業一大特征所在:“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差距,是因為各個家庭對陪伴師的要求不一樣,要求越嚴苛,薪資自然就會越高。”

紅星新聞記者也注意到,普通月薪過萬的成長陪伴師,其崗位要求多為會開車、能一定程度幫助功課、英語流利。如果上升至月薪2萬以上,則會對名校學曆、IB課程體係教學經驗、英語等級或其他專業技能提出明確要求。如果涉及海外名校碩士學曆或增加了如馬術、編程、高爾夫等專業技能要求,那麽薪資可能達到3萬及以上。

在某招聘網站上,上海一家招聘公司發布的月薪4-8萬元,招聘北京“成長陪伴師”的崗位需求格外引人注目。該招聘信息中寫道:應聘者需接受住家工作,且必須為清北畢業,從教經驗豐富。



有企業發布的成長陪伴師崗位,要求清北畢業,薪資最高能達到8萬/月

紅星新聞記者嚐試聯係該招聘公司負責人,但截至發稿對方未給予回應。不過,從簡曆投遞來看,該職位一天的簡曆回複次數在10次以上。

“一般來說,成長陪伴師月薪超過3萬及以上,大概率有額外的崗位要求,或者陪伴師需要跟隨孩子一起進行長期的出國研學。”從事成長陪伴師行業的上海蒙帆家庭谘詢創始人劉女士向紅星新聞記者解釋:“我們大部分從業者還是以普通本科或碩士居多,而學曆實際並非是一個家庭選擇一名陪伴師的唯一考量標準。”

有雇主稱“工作經驗造假者屢見不鮮”

曾有陪伴師從業經曆的劉女士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因潛在客戶需求大,今年年初,她和合夥人一起創辦了上海蒙帆家庭谘詢公司,專門為客戶篩選合適的陪伴師。

“目前需求主要集中在經濟較發達的一線城市,但已有向經濟發達的新一線城市延伸的趨勢。”劉女士表示,自己公司服務的客戶已逐步從上海走向包括武漢、成都、西安等多地。

家住杭州的馬女士,今年年初以2.5萬/月的薪資,為自己5歲的孩子聘請了一名住家成長陪伴師。她之所以需要一名陪伴師,是因為孩子即將麵臨“幼升小”銜接,未來如何進入有意向的私立小學,是擺在她麵前的一道難題。

對馬女士而言,她需要的成長陪伴師得擁有一定的私立小學“資源”,同時對私立小學的考核方式、學習內容包括後續對孩子社團能力的培養,都需要了如指掌:“我並不是需要一個語數外學科專業的家教,我需要的是能為孩子做教育規劃的掌舵人。”

馬女士和丈夫在杭州共同運營著一家企業,忙於工作的夫婦倆幾乎沒有時間過問孩子的教育。馬女士表示,她對兒童成長陪伴師的要求,首先是需要幫助孩子規劃進入私立小學的升學路徑,並有計劃地完成階段教學,且按月向家長提交工作總結和下一階段的學習規劃。其次,馬女士要求陪伴師畢業於心理學專業,能及時關注到孩子的情緒變化,同時為親子關係的融洽提出建設性意見。此外,還要求陪伴師英語口語流暢,能和孩子進行日常的英語對話。

在馬女士看來,自己的要求並不算高。但通過谘詢公司麵試了多位應聘者,她卻沒能找到心儀的陪伴師:“說自己做過留學方向的陪伴師,但說起國際學校的流程吞吞吐吐;說自己英語口語順暢,但交談起來還不如普通大學生。”馬女士告訴紅星新聞記者,自己先後麵試了約4位求職者,在簡曆中,工作經驗造假的情況十分常見。

對於馬女士的經曆,作為企業負責人的劉女士也深有同感:“我們在麵試時,也發現不少行業‘小白’會杜撰工作經驗,明明隻是做過家教,卻說自己做過陪伴師。”

盡管是新興行業,但劉女士所負責的公司已逐步建立起人才篩選標準:“相比於學曆、留學背景等,有一定的從業經驗,是大部分雇主給出高薪的重要原因。”劉女士表示,不少人在看到行業興起後,有了轉變賽道的打算:“比如過去從事金融行業的、從事船舶行業的,突然投簡曆希望成為成長陪伴師。”劉女士知道,他們是為高薪而來的。

但突然的轉型往往難以獲得高薪:“這個行業並非沒有門檻,尤其是麵臨低齡兒童,作為專業陪伴師需要會處理孩子莫名的情緒;對於有升學壓力的孩子,陪伴師需要做係統的學習規劃,而這些職業要求如果沒有專業背景,造假很容易被發現。”

“這個行業更歡迎顏值不那麽出眾的人”

“一般而言,行業內篩選成長陪伴師,會根據客戶的普遍要求來進行綜合分層篩選。”一名知情人士透露,行業內服務公司會將客戶按照資產規模進行劃分,並總結出群體對陪伴師需求的一般規律,

如上市公司負責人或者明星,公司總結出該群體對成長陪伴師的一般要求,多為服務留學家庭或國際學校學生,並以此來進行人才篩選;然後是知名企業中高層領導,該群體多要求特別的專業技能以及英語口音的純正和留學背景;此外還有一些家庭,對陪伴師的需求更類似於過去的傳統“家教”。

新興行業似乎風頭正盛,但該如何定義這一高薪行業,至今圈內沒有統一的答案。在牟女士看來,區別於傳統行業,這個新出現的職位還沒有統一的內涵標準,“不過總體來看,成長陪伴師可以理解為是對父母角色的一種補充,填補父母由於忙於工作造成對孩子的陪伴缺失,或因缺乏專業知識帶來的教育缺失。”

“但這個行業也有不成文的規定,比如男性陪伴師就不比女性陪伴師受家庭歡迎。”劉女士告訴紅星新聞記者,目前成長陪伴師群體中,80%的從業者為女性:“如果家裏是女兒,家庭一定會選擇女性陪伴師;如果是一男一女的多子女家庭,他們也會選擇女性陪伴師。”

“與其他行業不同,這個行業更歡迎顏值不那麽出眾的人。”劉女士告訴紅星新聞記者,曾有不少家庭通過其公司在尋找成長陪伴師時,孩子父母都會提醒公司負責人:“我們是傳統家庭,住家陪伴師隻需要有親和力,顏值最好不要太出眾,更不能接受化濃妝或身著奇裝異服。”

在受訪過程中,劉女士和牟女士均向紅星新聞記者提出,“我們非常希望行業能夠建立起黑名單製度,對於存在不良行為的從業者,可以不讓他有機會再踏足這個行業。”她們也提出,麵對這個新興行業,希望有更多製度性規範文件出台;“就像教師必須擁有教師資格證,育兒師或者心理谘詢師都需要持證上崗一樣,我們也同樣呼籲未來能有類似陪伴師的從業資格得到國家認證。唯有規範,一個行業才能走得更遠。”

教育專家:

這一職業無法替代父母與孩子的紐帶

“陪伴兒童的任務會在今天變得職業化,我們或許更應該反思,是什麽導致這樣的情況發生。”兒童工作獨立顧問,前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專家楊海宇在接受紅星新聞記者采訪時指出。職場出現了對兒童成長陪伴師的社會需求,這說明家庭、社會越來越關注兒童乃至青少年的成長,家長更加重視孩子的家庭教育,並意識到親子關係中對孩子多加陪伴的重要性。

但與此同時,楊海宇也指出:“陪伴兒童在某種意義上應該是家庭的第一責任,是父母理當履行的天職,但如今這一項任務卻成了工作,說明我們在家庭教育上還存在缺陷。”楊海宇認為,即便是雇傭了陪伴師,也隻能起到輔助作用,這一職業的存在依舊無法替代父母與孩子之間天然的紐帶,也無法替代父母在陪伴孩子時所帶來的愛與關心。

在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儲朝暉看來:“所謂的‘兒童成長陪伴師’是否可以被認定為一個職業,目前仍有待商榷。”

儲朝暉進一步解釋道,“兒童成長陪伴師”是新出現的名詞,目前尚缺乏對這個行業的名稱規範,其具體工作標準沒得到權威認可,具體工作職責也沒得到權威界定,“如果從業者眾多,社會需求的確存在,那麽還是建議對這個行業的名稱進行規範,不可濫用名稱或對消費者進行錯誤誘導。”

儲朝暉還表示,陪伴師的工作並不是一把萬能鑰匙,其作用無法取代父母對孩子的撫育和關愛,二者並不能劃等號。他同時提醒,在“雙減”政策實施後,我們還需警惕校外培訓人員“換個馬甲”上崗,繼續從事學科培訓工作。

儲朝暉認為,“兒童成長陪伴師”的出現,背後指向一個問題,即我國教育評價體係和教育管理措施還有待完善。如果教育評價體係未來進一步調整改善,類似陪伴師的職業還能否有生存土壤,或許得打一個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