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腫瘤醫院，
兩歲的康康被媽媽抱在懷裏，
走到哪裏，都會被人多看兩眼。
放射治療室外，
幾位等候的患者語氣裏帶著一些詫異和心疼，
" 哎呦，這麽小的孩子啊。"
在這裏，他是最小的患者。
6 月 1 日這天，
康康在醫院裏過了
自己的第二個兒童節後，
也開始接受第四次放療。
每次放療，都要麻醉
去年 10 月份，康康被確診神經母細胞腫瘤，經曆了化療、手術後，今年 5 月中旬，他開始到浙江省腫瘤醫院接受放療。
康康的情況不太好，發現時，腫瘤已經轉移到下頜骨，手術後，右腎又出現壞死，做了切除，左腎功能也有異常。
" 進了 6 次 ICU，做了兩次大手術 ……" 康康爸爸能說出兒子病情驟變的每一個時間點，聊天剛開始，他努力微笑，保持克製，開口幾分鍾，這個看著很文靜的年輕爸爸眼睛就變得淚汪汪。
康康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
因為生病，病床上的康康有些瘦小，看起來隻有一歲多的樣子，說話也不是太流暢。但小家夥精神很好，因為不滿媽媽不讓他玩手機，他哭聲響亮，用力去爭奪手機。
本來，放療是不需要住院的，但康康每次放療都需要麻醉。
" 放療需要患者躺下後保持不動，接受治療。他太小，沒有辦法配合，睡眠淺，易醒，又因為體質原因對麻醉也不敏感，一般的吸入麻醉等對他不起作用，隻能使用注射式。" 浙江省腫瘤醫院放療科醫生王磊說。
每天，王磊都和麻醉醫生約好，然後陪著康康去做放療，有時候是早上 7 點多，有時候是中午。
中午 11 點多，康康媽媽來找王磊，康康有些睡意了，她問能不能現在去做治療。
" 兒童患者屬於我們的特殊照顧群體。有些孩子是在快熟睡時要來放療，我們就隨到隨做。" 浙江省腫瘤醫院放射物理科單國平主任說。
從病房出發時，王磊拖著氧氣瓶，帶著吸氧裝置，他拉拉康康的小手，逗他開心，" 這可是你的私人訂製。"
本來很興奮
走到這裏他開始抗拒
等電梯時，康康很興奮，在媽媽懷裏扭來扭去，指著電梯，示意快點進去。
平時，病床上，有各類玩具車陪著康康，也會在走廊裏四處走動，但對小男孩來說，這樣的空間和環境遠遠滿足不了他的好奇心。
" 不治療的時候，會帶他下樓去玩，他最喜歡看醫院裏的救護車，一看到，就連喊帶叫，手舞足蹈。" 康康媽媽拍拍兒子的背，讓他安靜。
從病房到 4 號樓的放療室，不過四五百米，剛從病房大樓走出時，康康笑得眯著小眼，小手指指這裏，指指那裏。但是，快走到放療大樓時，他突然變臉，咿咿呀呀叫著，拚命拍打媽媽，還一把抓下了媽媽的口罩。
" 他來過幾次，對這裏有印象，知道要打針了。" 康康媽媽站在樓外，沒有立刻進去，輕聲安撫。
看著兒子的抗拒，康康爸爸反而沒那麽揪心，" 放療已經少吃很多苦頭了，不像以前，一次次手術、打針 ……"
中午 12 點，麻醉師郭文靜氣喘喘籲籲趕來，她剛忙完上一台手術，詳細詢問前一天，康康用藥後的表現，郭文靜重新評估麻醉藥物的用量。
因為要打麻藥，康康做治療要比其他患者複雜許多。
麻醉師在做準備
" 氧氣、心電監護儀等設備都要調整好。" 王磊和 3 位同事在放療室內，仔細調整、核對。
媽媽抱著康康在一旁等候，因為媽媽的安撫，康康安靜了許多，隻是在注射麻藥時，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麻藥效果立竿見影，哭聲未了，小家夥就緩緩閉上了眼睛。
在物理治療師的幫助下，康康媽媽將兒子輕輕放進定製的真空墊裏，緩緩推了進去。
康康爸媽在外麵，和治療師一起，通過實時監控能看到兒子的情況。
媽媽抱著康康，做放療前的準備
" 我們這裏有對講機，有些孩子，不用麻醉的，如果覺得害怕，治療的時候，家長可以通過對講機和孩子說話。" 單國平說。
治療時間很快，前後隻有兩分多鍾時間。監控裏，康康的右手開始舉起，麻藥的藥效過了，這邊，物理治療師也正好結束治療。
" 剛剛好，剛剛好。" 郭文靜也長出一口氣。
有孩子帶著玩具，進去治療
浙江省腫瘤醫院，每年要接診四五十位兒童患者進行放射治療：神經母細胞腫瘤、中樞神經腫瘤、軟組織腫瘤、腎母細胞腫瘤 ……
王磊是接觸這類患兒最多的醫生之一，" 年紀最小的兩歲多，最大的十二三歲，放療時候，家長不能陪，孩子要一個人在治療室，肯定會感到害怕。"
醫院想了很多辦法：讓治療的孩子帶自己喜歡的玩具進去；治療室內有音箱，讓孩子選擇自己喜歡的音樂或者有聲故事，治療的時候可以播放；通過對講機，讓爸爸媽媽在外麵安撫孩子 ……
" 有一個 8 歲的小男孩，特別喜歡奧特曼，治療的時候，帶著他最愛的一個奧特曼進去，放在身邊。我們也鼓勵他：你可以像奧特曼一樣勇敢。" 單國平說，這樣的陪伴對孩子有心理上的安撫，配合度也會高一些。
有時候，醫生和治療師還會帶一些糖果、玩具過去，作為獎勵。
她說：
我穿上是不是像奧特曼了
有的孩子會哭鬧、反抗，有的則很乖地配合。
" 無論哪種，看著都會心疼。" 王磊感慨。
6 歲的璐璐（化名）就是那種乖到讓人心疼的。她 3 歲時確診神經母細胞腫瘤，經曆了手術、放化療，今年發現縱膈部複發轉移，手術、化療後，開始在浙江省腫瘤醫院進行放療。
兒童節前一天，璐璐收到了媽媽給她的禮物，她最愛的沙畫，也是在這一天，她接受了第一次放療。
璐璐戴著白色的帽子，穿著粉色的國風裙子，安靜地站在媽媽身邊，等候辦理手續。
" 她 3 歲時在這裏做過放療，那個時候，年紀小，現在也不大記得了。" 璐璐媽媽說話很溫柔，因為女兒很乖，治療時，她基本一個人陪護就行。
璐璐的放療，需要模具。聽到護士囑托媽媽先去取定製的模具時，她好奇地問：" 什麽是模具？"
璐璐媽媽解釋：就是要戴在胸前的一個罩子。
小姑娘脫口而出，" 哇，穿上是不是就像奧特曼了！"
因為長時間的治療，璐璐對其中很多流程都很熟悉，媽媽接到醫生的電話時，她聽了兩句就問：" 媽媽，我是不是又要化療了？"
來治療前，她還安慰外婆，" 沒關係的，不疼的，我躺下，睡一覺就好了。"
" 她做了很多次磁共振，都是一個人進去，有時候要做 20 多分鍾，我讓她閉上眼睛睡覺。她真的睡著過。" 璐璐媽媽說，3 歲時，做放療，璐璐也是一人進去，不用麻藥，她都可以保持不動，" 我說：吃了藥，你會不舒服，我們堅持一下，就不用吃藥了。她也知道有些藥吃了會吐，就很配合。"
放療室外大多是成年人，璐璐出現時，所有人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璐璐乖乖地配合媽媽，脫掉衣服。去掉帽子的璐璐，頭發稀疏，這是化療造成的。
" 她一開始，還是難過的。她最喜歡艾莎公主，要穿公主的裙子，頭發掉了，就覺得不漂亮。" 璐璐媽媽和她商量，化療結束，頭發就會長出來，過幾天索性都剃掉，一起長出來會更漂亮，她想了想後同意了。她說：" 媽媽，等我頭發長出來，我是不是也就好了。"
剛躺在治療床上時，抬頭看到屋頂上藍天白雲的圖案時，因為新奇，璐璐還露出了笑容。
" 這孩子真的很乖。" 璐璐依照指令調整好姿勢後，治療師忍不住誇她，" 小朋友，就這樣躺著不要動哦，等著我們進去。"
治療床緩緩推進的時候，璐璐變得緊張，胸口起伏變得明顯，眼睛也迅速閉上，但卻紋絲不動地躺著。
治療過程持續了七八分鍾，璐璐就這樣保持一個姿勢，直到治療師和媽媽走進去。
剛蘇醒的小家夥
突然抬手說拜拜
雖然治療不能停，但像康康和璐璐的兒童節，依然有歡樂。六一這天，浙江省腫瘤醫院放射物理科的醫護人員們為這群特殊的小患者過了一個特別的節日。
在放射治療大樓內的兒童活動中心，擺滿了各種毛絨玩具、拚圖玩具等，還有一輛電腦小汽車，小患者可以坐在這輛車裏，一路開進治療室，幫助小朋友緩解緊張的情緒。
" 我們邀請了 5 位小朋友和他們的家人一起來過節，給每位小患者都準備了節日禮物，表揚他們的勇敢和堅持。" 浙江省腫瘤醫院放射物理科副主任劉吉平說，" 其實，這些孩子的家長也特別不容易，他們承受了太大的壓力，所以，我們還請了心理醫生，來給家長們上上課，做一些情緒放鬆的指導，讓他們也當一次兒童，過一個‘大孩子’的兒童節。"
" 接觸了這麽多小患者，有時候覺得，小孩子的堅韌和適應性會超出我們的想象。" 王磊說。
確實如此。
比如兩歲的康康，被媽媽抱出治療室後，聽到記者說拜拜，剛從麻醉中蘇醒的小家夥，竟然抬起頭，揮著小手說：拜拜！
比如璐璐，從治療床上起來後，看到媽媽對她豎起的兩個大拇指時，小姑娘立刻笑了，眼睛眯得像個月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