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外國企業和公民擔憂中國新版反間諜法？

中國全國人大新近通過的新版反間諜法增加了外國公民和外國企業在中國麵臨的安全風險；從2016年到2022年，涉及包括外國公民在內中國出境禁令的案件數量增長了8倍。



中國對所謂“外國間諜”的監視無處不在（資料圖片）

（德國之聲中文網）可能為外國企業和個人帶來更多法律風險的反間諜法修訂案，於4月26日在中國的“橡皮圖章議會”全國人大得以通過，將於2023年7月1日起施行。新版反間諜法擴大了法律涵蓋的範圍，將任何當局認為涉及國家安全的事項都囊括其中，同時增加了政府搜查、扣押和實施個人出入境禁令的權力。

中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刑法室主任王愛立介紹，新版反間諜法完善了間諜罪的定義和相關政府機構的職責。這是反間諜法自2014年出台以來的第一次重大修改，重點關注國家的網絡安全。

雖然中國官媒《環球時報》認為，這些修正案可以幫助保護國家安全，但一些專家認為，這些變化反映了北京對他們所說的“顏色革命”的深切恐懼。“反間諜法最重要的目的是防止中國可能發生顏色革命。”中國法律學者滕彪告訴德國之聲說，“反間諜法中的許多核心概念，如國家安全，都沒有明確的定義，也沒有明確的範圍。在實踐中，中國當局可以利用該法來壓製持不同政見者、人權活動家和公民社會。”

滕彪認為，自習近平於2012年上台以來，中國的公民社會一直受到嚴厲打壓，而且將麵臨進一步的壓製。滕彪警告說：“還能捍衛基本權利的異議聲音非常少，而且有跡象表明，這些微弱的獨立聲音可能會遭到進一步打壓。”

外國企業和公民可能麵臨更大的安全風險

除了加強對國內公民社會的鎮壓，一些分析家擔心新修訂的反間諜法可能會增加外國公民和外國企業在中國麵臨的安全風險。在過去幾年中，至少有數十名外國公民，包括17名日本公民，因與間諜有關的指控在中國被拘留。



加拿大人康明凱（Michael Kovrig左）和邁克爾·斯帕沃爾（Michael Spavor）

以間諜罪在中國被指控的一些曝光率較高的外國人士包括兩名加拿大人康明凱（Michael Kovrig）和邁克爾·斯帕沃爾（Michael Spavor）、澳大利亞記者成蕾、澳大利亞作家楊恒均以及日本藥廠安斯泰來製藥（Astellas Pharma）的雇員。這些以間諜罪指控事件接連發生，人們越來越擔心外國學者和企業人士在前往中國時可能麵臨未知的風險。

東京大學的中國問題專家阿古智子（AKO Tomoko）說：“在修訂反間諜法之後，像我這樣的外國學者將盡可能避免去中國，因為連社交媒體上的評論都可能被中國政府視為從事間諜活動的證據。”

盡管中國在三年清零防疫政策之後，正試圖吸引更多的外國投資和外國遊客，但中國法律學者滕彪認為反間諜法正在向外國企業和遊客發出警告信號。“許多外國投資者已經從中國撤出，而許多外國學者或記者由於安全原因對返回中國感到擔憂。”他告訴德國之聲。

其他觀察者說，中國政府希望吸引更多的外國投資，而外國企業麵臨的風險越來越大，其間矛盾反映了中國領導層的“傲慢”，因為他們似乎認為，他們可以在維持一個半活躍的商業環境的同時，對他們希望加強控製的某些領域進行打擊。

“他們無法做到這兩點，而且這一點對他們來說將越來越明顯。” 美國大西洋理事會印太安全倡議的高級研究員羅伯茨（Dexter Roberts）說，“海外企業可能不再願意投資於某些中國公司，因為無法弄清楚他們在做什麽業務，以及他們的真實性如何。”

最近幾個月，一些美國企業成為中國當局的目標。美國盡職調查公司美思明智集團（Mintz Group）被迫關閉其在北京的辦公室，同時警方拘留了五名中國員工。上周，美國管理谘詢公司貝恩公司（Bain & Company）表示，中國警方對其在上海辦公室的工作人員進行了盤問。

美國駐華大使伯恩斯（R.Nicholas Burns）周二對中國新修訂的反間諜法表示擔憂，稱其有可能使盡職調查等常規商業任務成為非法。

他在華盛頓特區智庫史汀生中心舉辦的活動中說：“希望我們能在這裏（中國）有一個環境，讓美國商人、記者和學者感到安全，如果他們在中國這裏經營，他們可以做他們的本職工作，而且不會受到這種恫嚇。”

隨著反間諜法成為外國公司在中國維持正常運營的障礙，來自大西洋理事會的羅伯茨告訴德國之聲，長期影響將對商業交流非常不利。他說：“想要駐紮在中國的外國高管越來越少，特別是如果他們的業務可能是潛在的敏感問題。”



在中國，有越來越多被認為違反“反間諜法”的外國人被禁止出境（資料圖片）

中國禁止出入境的人數不斷增加

修訂後的反間諜法進一步授權中國當局對個人實施出境或入境禁令。與此同時，一份新的報告顯示，任意實施出境禁令的做法在中國已變得越來越普遍。人權組織“保護衛士”在這份最新報告中說，“中國已經擴大了出境禁令的法律範圍，並越來越多地使用這些禁令，有時是在法律規定之外。”

根據該報告，“數以萬計”的中國公民在任何時候都麵臨著出境禁令。而美國學者卡爾（Chris Carr）和沃爾德森（Jack Wroldsen）在2022年發表的一篇學術論文發現，1995年至2019年期間，至少有128名外國人在中國麵臨出境禁令，包括29名美國人和44名加拿大人。

經路透社調查，從2016年到2022年，涉及出境禁令的案件數量增長了8倍，其中包括一名為美思明智集團工作的新加坡人。

中國法律學者滕彪告訴德國之聲，反間諜法和其他類似性質的法律，包括國家安全法和互聯網審查法，都是為了加強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權力而製定的，這使得中國更加威權。

“由於這些法律，也由於習近平上台後引入的秘密警察和高科技監控等其他手段，中國再次成為一個極權國家。”他告訴德國之聲，並認為這些非法律手段和法律措施正在中國形成一個新的極權主義控製體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