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歲老人給自己辦“葬禮”背後:幹什麽事情都想超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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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7日,村裏85歲的老人張文明給自己辦了一場“葬禮”
3月2日,給自己辦完“葬禮”後第三天,85歲的張文明坐公交車去20多裏外的天靜宮,趕一年一度的老子廟會。鄉村公交上,身穿皮衣,頭頂禮帽,戴著眼鏡的他再一次成為“焦點”。

從趙屯出發,公交車依次經過淮北平原上一個個並無二致的村莊:陳寨、李集、趙莊……沒趕上目睹他“隆重葬禮”的村民打趣地問,“躺在棺材裏的感覺怎麽樣?”“擺了幾桌,花了多少錢?”

安徽渦陽,當地人相傳這裏是道家學派創始人老子的出生地。張文明生活的渦陽縣義門鎮趙屯村是安徽省2021年認定的“千年古村落”。

2月27日,張文明身穿壽衣,在大紅棺材上笑著跟鄉親們揮手的視頻很快傳遍網絡,讓這位老人在現實世界之外,又經曆了一場網絡風波。

“喜活”

張文明的“喜活”是從網上買的,“活”是渦陽當地人對棺材的俗稱。

史書記載,2500年前,老子在魯國遊曆,期間為友人操辦喪事,遇日食而讓送葬的隊伍停止前行。作為老子故裏,在老子思想影響下,渦陽人格外重視喪葬儀式。

按照傳統,當地老人年邁時,會提前準備棺材,棺材做好後,塗紅漆,蒙紅布,稱之“喜活”。

↑兒女們在外務工,張文明獨自生活
兒女在外務工,85歲的張文明獨自生活在趙屯村趙東組。老伴和自己最疼愛的三兒子兩年內相繼離世後,“孤獨”的張文明開始思考起自己的死亡。跟村裏其他老人不同,張文明並不忌諱談死,“我天天都說死。”

村裏多是老人,空閑常聚在一起打牌、聊天。不愛打牌的張文明喜歡到一裏外的一個唐姓村民家門口坐著。“那是個人場(人場:鄉村人聚集聊天的地方),大家都在那裏玩。”

2月中旬的一天,一個孫子輩的張姓村民在“人場”玩手機。“我一看,這不是‘活’(當地人對棺材的俗稱)麽,老年人都喜歡‘活’。”張文明隻用過老年手機,在40歲“年輕人”的智能手機裏,山東賣家展示的石棺,通體深紅,左側繪著龍,右側繪著鳳。

張文明“一眼就相中了”。老伴和兒子去世時躺的都是木頭棺材,這樣的石頭棺材,“方圓幾十裏都找不著。”

棺材要5500元,對方讓網上先付1000元定金。張文明沒有智能手機,當場拿出現金讓村民幫著“定了下來”。
↑張文明給自己置辦的“喜活”
2月27日早上十點多,棺材送到趙屯。紅布包裹、描龍畫鳳的“喜活”,讓張文明很滿意。“圍觀的群眾多得很,當地沒有這種稀罕物。”

重達兩噸的棺材要自己卸,張文明雇了吊車,又找鄰居幫忙。人越來越多,都說,這麽一口好“活”,應該亮亮(展示),讓村裏人都知道張文明買了口石頭棺材。

“要亮亮,就得有壽衣,還要找一班響。”正在“興頭”上的張文明趕往壽衣店買了壽衣,又找“大總”(當地對喪葬司儀的俗稱)聯係“吹響的”。在場有18個村民,每人湊了20元,買了鞭炮花圈以示賀儀。

一切都按正規出殯儀式操辦。中午12點左右,花圈縈繞,鄰人簇擁,身著藍色繡金壽衣,麵覆白布的張文明包裹著被褥,由村民用床板抬出屋門,抬上卡車上的石棺。

隨後“送葬”隊伍在“大總”的指揮和吆喝下,鞭炮炸響,嗩呐奏起,從趙屯村的趙東組到趙北組,“轉了一圈。”

風波

3月4日下午,“葬禮”過去五天,“隆重亮相”後的石棺停放在二兒子家門口。張文明揭開上麵蓋著的舊氈布,不停要來訪者“摸摸,摸摸。”

“幸虧當天不逢集,要不然人更多。”張文明回憶起自己當天“亮活”的情景仍然很興奮。

↑85歲的張文明騎著三輪車穿過趙屯村的集市
“送葬”隊伍走到當街,聽到沿途有人說,“張文明怎麽突然死了,我昨天還見著他哩。”躺在棺材上的張文明坐了起來,“向大家一招手,人們都喊起來了,高興得很。”

因為沒有智能手機,張文明沒有看到過自己的“葬禮”視頻。也不知道網上對此事的議論。“80多歲老人花2萬元辦葬禮給自己看”的視頻瘋傳後,讚同的人認為老人開心就行,佩服老人能夠看淡生死,心態很好;反對的人認為是浪費錢,違背公序良俗。

“村裏很多人都是在看笑話。”一位在趙屯村街上開五金門窗店的店主說。由於離義門鎮中心街道有將近30裏遠,趙屯村有自己的集市。4000多村民中,三分之二的村民外出務工,留在村裏的多是六七十歲的老人。一位八十多歲的曹姓老人說,哪有活人給自己辦葬禮的?“活這麽大,從沒有聽說過。”

趙屯村街西頭,趙西組一位開餐館的二十多歲村民說,自己當天沒有去現場,也不認識張文明,他不願與人談起“活人葬禮”。

葬禮過後,村裏有人傳言說,“張文明辦這場事,花了五六萬。他有錢。”

一位靠紅白喜事給人搭舞台,跳舞、“吹響”為生的曹姓村民說,叫一場響要花1000多元,請人吃飯也要花兩三千元。

針對這些傳言,張文明說自己沒花那麽多錢,“包括買棺材在內,一共花了萬把塊。”他算了一筆賬:買棺材5500元,運費1000元,叫“抓機”卸棺材300元,買壽衣600元,請了兩桌飯,包括煙酒在內1500元。

雖然因為宅基地劃分的事,張文明和四周緊鄰鬧了些矛盾,但他否認“活人葬禮”事先有策劃。他解釋說,當天棺材運到後,自己很高興,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慫恿下,想高興一下,就“衝動了”。

張文明坦言事後自己是有些後悔,後悔的不是“搞了這麽個事”,而是“花了這些錢”。

三年前,當地因為“新農村”建設征了張家的兩畝地,補償了4萬多元給他,加上通信設施占地補償的1萬多元,張文明有6萬多元“存款”。但因為妻子和三兒子的生病和離世,這些錢已經花得“不剩幾個了”,還吃上了低保。

張文明說自己不該打腫臉充胖子,“高興了,錢也費了。”除了買棺材的錢,其他叫響、買壽衣、請客的的幾千塊錢“都還欠著”,“麥收了以後再還。”

上傳視頻的人也是給張文明在網上買棺材的人。40歲左右的他兩年前回到村裏,平日村裏有老人去世,都會跟著張羅幫忙。短視頻賬號裏有不少他上傳的葬禮現場視頻。該村民稱,張文明雖然年紀大,是自己的爺爺輩,但身體好,性格也好,“挺活潑。”

張文明給自己辦“葬禮”的事,事先沒有告訴過兒女。看到村民發來的視頻,張文明的兒女當天就給父親打了電話,沒有人埋怨他,說隻要他開心就行。已經在青海安家的女兒春節沒有回老家看望張文明,她說父親雖然年紀大了,但身體很好,自己很少給他打電話,都是哥哥們在管。

針對父親給自己辦“葬禮”的事,女兒說她也覺得突然,“說什麽的都有,我們要知道的話,肯定不讓他做這個。”

事發後,渦陽縣民政部門表示,當地“沒有這樣的風俗”,將進行調查。

人生

出生於1938年的張文明育有五兒一女,但都不在自己身邊。最小的女兒也已50多歲。

2021年夏天,患腦溢血、糖尿病,偏癱多年的老伴離張文明而去。一年後的夏天,“最孝順”的三兒子患癌離世。三兒子一生未婚,“他說娶了媳婦,就孝敬不了娘了。”

↑張文明站在老伴的遺像前
大兒子、四兒子和女兒遠在青海格爾木販蔬菜,二兒子在杭州帶孫子,五兒子在廣西打零工。張文明幾個孩子的條件“都不好”,大兒子一生未育,五兒子很早就離了婚。

張文明不願牽連兒女,要他們“兩三年回來看一下就好。”平時兒女們一兩個月會給他打個電話。沒有智能手機,張文明將五個兒女的手機號碼依次抄在一個本子上,上過農校的他字跡工整、清晰。

19歲那年,張文明考上了安徽鳳陽農校。臨近畢業前三個月,得了肝炎的他不得不回到趙屯村養病。因為“有文化”,有人推薦他到三裏外的鄰村當會計。在這期間,他和比自己大三歲的一個同村女孩自由戀愛,並結了婚。學校後來多次要他返校繼續讀書,張文明都沒有回去。“已經結婚了嘛”

“錯了這一步,一生就不一樣了。”但張文明沒有後悔當初的選擇,當時農校的不少同學最後都成了“幹部”。

張文明在當地曾經“是個能人”。“有眼光,有想法”鄰居評價。

改革開放前,張文明“跑過幾年藥材”,又在渦陽縣副食品公司幹了幾年,覺得工資低,又離了職。

上世紀80年代,張文明是第一個在趙屯街上開浴池的人。“十裏八鄉的人都來洗澡,生意興隆得很。開了五六年,大家看到我掙錢,都開起來了,就沒法幹了。”

幾十年過去,張文明曾經引以為傲的兩層小樓在趙屯街上已經顯得破舊落伍,牆壁上“文明浴池”幾個字也已斑駁褪色。

“幹什麽事情都想超前一步。”張文明說自己的超前意識不僅體現在和兒女的關係上,也體現在這次的“活人葬禮”上。

張文明從不問兒女要錢,占地的兩筆補償款他自己拿著。“兒女都有自己的一家人,要盡量減輕他們的負擔,很多老人問子女要錢就會產生矛盾。”

雖然“給自己辦葬禮”欠了幾千元,張文明並不擔心。種的兩畝地,一年有3000多元收入,低保每個月有370元。村裏有“老人餐”,5元的早餐,80歲以上的老人隻付2元,有包子,油條,辣湯,雞蛋,豆腐,“買回來,自己隨便再做一點,夠吃一天。”

↑給自己辦完“葬禮”後,背著三十多斤重的藥桶,張文明給麥田打藥
3月2日下午2點,張文明騎著三輪車去給地裏的麥苗打藥。30多斤的農藥桶他要背一個多小時。麥地中央,老伴和三兒子的墳瑩相鄰,他說中間還留了個空,“那是我的位置”。

老伴去世的情景他還曆曆在目。那天,孫女突然來找他回去,說奶奶叫他。回到家後,突發腦溢血已經臥床多年的老伴跟他說自己難受,要在他的懷裏躺一會兒。“她就在我的懷裏離世的。”

“我跟老伴感情好,活著對她好,死了也要對得起她。”老伴身後,張文明花了近七千元給她做了“活”,“漂亮得很。”

春風拂過麥田,站在地頭,張文明望著老伴和兒子的墳瑩。

WEST107TH 發表評論於
祝願老人長命百歲。

這麽大歲數還耕作真的很佩服,還得背著一個”慶豐”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