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 年,一舞成名。
1995 年,接受變性手術;
2015 年,製作個人脫口秀;
這個女人不簡單!
1995 年,在北京的一所醫院裏,金星拿到了一份小冊子。
上麵有一千多個問題。
答對百分之六十,你有女性傾向,但不適合做手術。
答對百分之七十五,你偏向女性,可以通過治療糾正過來。
答對百分之八十,基本上達到女性標準,可以做手術了。
金星看了看自己的分數:94 分。
醫生很絕望," 去吧。"
手術前,她打電話給正在北京出差的父親。
" 我住院了。"
父親來了,見了她的麵," 你是被燒傷了嗎?怎麽到整形醫院來了?"
金星冷靜地說," 我要做手術,我要做女人了。"
父親抽著煙看著她,愣了兩分鍾," 總算對上號了。"
金星很驚奇," 什麽對上號了?"
父親說," 你小的時候,我怎麽看你怎麽像女孩子。28 年後,你找到了你自己,對上號了。"
有了父親的理解,金星坦然地躺在了手術台上。
不久,母親趕到,是來給他打氣的。
16 個小時後,手術做完了。
父親問:" 我能幫你做點什麽嗎?"
金星說," 回老家的時候,幫我把身份證上的性別改過來吧。"
從此,金星成了名正言順的女人。
和一個疑似二級殘廢。
原來手術中間出了一次大事故。
金星的左腿被壓了 16
小時無人發覺,手術之後,小腿肌肉到腳趾尖的神經全部壞死。
醫生很自責,把一代舞蹈天才給毀了。
金星卻不這樣想。
" 我一條腿價值一千萬呢,說瘸就瘸了?"
她暗自祈禱," 老天,我就這一條命,你看著辦吧。"
因為全身都痛,她要求護士給她打杜冷丁。
" 天天打杜冷丁,上癮了怎麽辦?病治好了,你就成了癮君子了,得不償失。"
金星實在痛得難受,就要求再打一針。
護士很機靈,給她打了一針蒸餾水。
此後,每天打的都換成蒸餾水,金星卻一無所知。
因為心理作用,她好像也不覺得痛了。
她每天盯著自己的左腳看。
每次集中意念,就能看好一會兒。
看到靠意念驅動的腳趾稍微動一下,她就能開心好久。
可是,整條腿還是不能動,每個來看她的朋友,既難受又無奈。
過了好幾個星期,金星眼看著腳趾一點點動起來,才開始有了希望。
" 我覺得,我的腿一定能恢複過來。"
她趕緊把醫生叫過來,讓他們趕快治療這條腿。
醫院裏沒有運動醫學,隻好轉院。
新的醫院裏,治療方案是紮電針灸。
就是用電針灸刺激她腿部的神經。
效果不錯,半個月後,金星可以下床活動了。
但還是不能走路。
金星怎麽也不想整天坐輪椅,她選擇杵拐杖。
每天下午,一瘸一拐地在院子裏繞圈,與朋友聊聊天,和父母說說話。
這還不算什麽,她還要忍受其他的痛苦。
為了下體的傷口能盡快愈合,每天都得換紗布。
醫生對她說," 你每換一次紗布,就等於女人做一次人流。"
休息的時候,他就在想," 死亡的痛苦,也不過如此吧。"
煎熬的日日夜夜裏,她一心想著,不管多麽痛苦,一定要挺過去。
果然,一年後,她回到了舞台上。
恢複訓練時的痛苦,如墜地獄;經曆過,任何困難都不值一提。
現代舞《紅與黑》的排練找上了她。
她二話不說,接了。
當時,她心想," 我一定跳出個奇跡給你看。"
為了跳完整場,她找了一個按摩醫師在化妝間等著,每跳完一幕就趕緊幫她按摩腿,然後再上台。
謝幕時,她整個人熱淚盈眶。
左腿是涼的,右腿是熱的,感覺相當奇特。
有人說," 金星怎麽沒以前跳得高了?"
有人回答," 你不知道,她能重新站在台上已經是個奇跡了。"
金星 6 歲學跳舞。
對於舞蹈,如今年過半百的她,依然心懷感激。
"
隻要跳過舞,往台上一站,都有舞蹈的底子。很多人會讚歎,‘一個女人在台上怎麽能這麽美,這麽優雅?那是因為她跳了半輩子的舞。’
"
她隨時隨地都可以跳舞。
在練功房,窗簾一拉,轉身,跳躍,旋轉,那就是她自己的天地。
她把舞蹈當做排解痛苦的出口。
生活上隻要感覺有些過不去了,她就把所有的痛苦,委屈,發泄到舞蹈創作中來。
一遍一遍地跳,將怨氣、憤恨當作毒素,從體內排出。
大眾對現代舞,一般都有以下幾種分歧:
要麽覺得," 藝術是圈子裏的事,咱老百姓看不懂。"
要麽認為," 是你們不會欣賞我的作品,我隻是做給懂它的人看的。"
在金星的眼裏,舞蹈絕不是這樣的。
舞蹈必須是麵對大眾的藝術。
"
最美的藝術,一定是發生在和最平常的人碰撞的那一刻,忽視了別人反應的作品,不過是件半成品。"
正是因為有這個念頭在心中,她的創作敞亮多了。
1985 年,她憑自己的努力,獲得了首屆 " 桃李杯 " 的第一名。獨創了男子足尖舞,還獲得了去法國演出的機會。
1987 年,她被公派去美國紐約學習現代舞。
1992 年,她攢夠了錢,決定定居歐洲。
在歐洲,金星一直有活可幹,關鍵就在於她接不接。
但多年漂泊後,她突然選擇了回國。
她說,藝術必須有根,沒有根的藝術走不了多遠。
而她的根就在中國。
回國後,她就傻眼了。
她曾遇到一個攝像的師傅。
" 扛個攝像機就號稱自己是做記錄片的,搞先鋒藝術的,卻連自己的觀點都說不出一二。"
她知道,任重道遠。
為了舞團的經營,首先要錢。
國內市場不穩定,她每年最多隻能演上一二十次。
她沒有放棄。
錢不夠了就出國演,每年演出四五十場。
就這麽硬撐下來。
有一次,她的舞團演出碰上了喊場次的事,有人問她," 回來這麽難,為什麽非得回來。"
她說," 因為我要告訴世界,中國有藝術、有藝術家。"
到了 2000 年,金星已經帶著自己的舞團,跑遍了全世界。
每次演出都爆滿。
每場謝幕時間長達 15 分鍾。
表演完了很久之後,觀眾們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2004 年,她的《上海探戈》在歐洲巡演,引起轟動。
金星坦白說,"
不否認有些人是抱著對我個人的好奇心走進劇場,但隻要他們肯坐下,給我一個多小時,我肯定能用舞蹈打動他們。
等他們走出劇場的時候,記住的一定是我的舞蹈。"
她自始至終摯愛舞蹈,從男人到女人。
走過了人生的上半場,她的人生,已成奇跡。
但在下半場,她繼續創造傳奇。
她以一個女人的身份,重新生活,重新戀愛。
做變性手術之前,有一段時間,金星在紐約學習現代舞。
為了幫助一個朋友拿到美國身份,他(彼時隻能說他)與朋友的女友假結婚。
拿到身份以後,他們離了婚。
之後,他成為女人。2005 年遇到德國人漢斯,選擇再婚。
與漢斯的相逢,也是緣份。
兩人在飛機上結識。
漢斯很節省,平時隻坐經濟艙。
但那次很不巧,經濟艙機票售罄,才破例買了頭等艙,坐在了金星身邊。
一路上,兩人聊得特別投緣。
臨別時還互留了電話號碼。
當天夜裏,漢斯從一個舞團的助理那兒得知了金星的人生經曆——包括做手術的那部分。
他感動又敬佩。
之後,兩人走近。
15 年前,她結束一場十年的婚姻,與一個女子。
15 年後,她迎來一場嶄新的婚姻,與一個男子。
如今兩人結婚 17 年,恩愛如初,互相扶持。金星領養了三個孩子。
她終於成了名義上的 " 母親 "。
在家裏,孩子是第一位的。
她直言不諱地告訴漢斯," 孩子的地位永遠是第一位,孩子永遠比你重要。"
2015 年,結婚十年,她開啟了新的事業,在個人風格濃烈的《金星秀》裏做主持人。
麻辣點評,文娛熱點,關注民生都是她的拿手戲。
她罵人的段子,成為微博熱點。
她的動作與表情,成為新款表情包。
朱茵與星爺的熱點,從她這裏開始火起來。
而她做過變性手術這件事,也人盡皆知。
她沒有遮掩,還寫下《擲地有聲》的自傳,為公眾的猜測補充實際材料。
書裏,她談對藝術的熱愛。
書裏,她談改變後的堅持。
書裏,她談自己的人生。日常的,痛苦的,輝煌的,黯淡的,驕傲的,掙紮的 ...... 寫盡生命百味。
她說,手術之前,她也有過猶疑。
她畢竟是舞蹈家,麵對自己可能會成為二級殘廢的結局,她不可能不絕望。但她用一種近乎冷血的聰明去應對。
" 這個社會,不會看重你為此付出多少艱辛,隻要失敗了就成定局了。
失敗者的痛苦,很少有人會同情。
成功者的喜悅,才有人分享。"
而她終究成功了。
在個人生活之外,她的事業,一直乘風破浪。
2006 年,她拿到了第一個藝術博士學位,這是英國普利茅斯大學達廷敦藝術學院授予的。
她是得到這個博士學位的第四個中國人。
同年,她創辦了 " 舞在上海 " 國際現代舞蹈節。
她在紀錄片《金星小姐》裏出境,演自己。在鄧超的電影《分手大師》裏客串。在《我的女神我的媽》裏的演配角。
她參加《舞林大會》,實現了舞蹈不應該束之高閣,應該與大眾交流的目的。
現在的她似乎離藝術,離舞蹈很遠,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娛樂的氣息。
她活得凶猛而獨特。話語犀利而毒舌。
28 歲變成女人。
50 歲活成金句大媽。
前半生是舞蹈家,後半生做毒舌女王。
每一樣都很成功——藝術上、世俗上、影響力上、名利上都成功了。
很多人不喜歡她,但不可否認的是,她活得風生水起,氣場萬千。
尼采說," 殺不死我的,使我更強大。"
金星說," 殺不死我的,使我更生猛。"
她活了兩輩子,一次以女人,一次以男人(用她的話說,就是在男人的世界裏做了 28 年的臥底)
做男人時,她比多數同齡男性都拚命。
做女人時,她比多數同齡女性都酣暢淋漓。
她說," 人世間走一遭,準確地活著,沒有浪費一點時間。沒有比這更棒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