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頓白宮回憶錄：香港之後就是台灣？

美國前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近日出版《事發之室：白宮回憶錄》引發各界關注。華人政治學者張俊華認為，此書為世界研究美國政治以及其外交提供了不少有價值的信息，也側麵地提供了中國政府特別是國家主席習近平在處理中美關係以及在保護自己的利益過程中的思維邏輯。

從時間段來說，博爾頓書中所記載的正是中美貿易戰正處第一階段的激戰時期，同時，習近平領導的中國政府剛通過安全法對香港進行了"整治"，這使得博爾頓提供的一些內情對今後中國政治走向的判斷具有極大的現實意義。這也就是為什麽這本書雖然沒有太嚴謹的學術風格，甚至還有意見認為書中帶有一些個人偏見和不準確描述，但依然能成為中國國內智庫研究中美關係專家的關注之原因。

筆者閱讀全書後的總體感覺是，我的擔憂得到了驗證：特朗普作為一個總統在很多原則問題上"不靠譜"，而如此下去，整個世界政治將蒙受災難。

博爾頓在其書裏要表達一個重要思想，就是，特朗普是一個不適合領導美國的總統。因為作為一個總統，他沒有一個總體的思路和戰略，也沒有卓越的能力解決美國外交和內政麵臨的問題。特朗普的無能僅從他如何處理中國問題就彰顯出來。

首先是思維前後不一致，時常把美國的利益與自己的利益混淆在一起。在貿易戰期間，表麵上，特朗普的主要目標是確保達成貿易協議， 但實際上是為了保證他再次當選。所以，他公然向中國領導人發出請求，以多購買農產品，來幫助他今後連任選舉的成功。"博爾頓的書中寫道。"不僅在貿易問題上，特朗普在整個國家安全領域也將個人和國家混為一談。在白宮任職期間，我確實難以區分特朗普做出的哪些重大決定不是出於連任目的的驅使。"

其次，出於一個商人的習慣，特朗普愛做交易。而往往是在以美國的安全在跟中國作交易。 當習近平向特朗普暗示美國正在製裁的中國通訊公司對中國意味著結局時，特朗普決定拋棄政府的決定，投中國所好。博爾頓在他的書中告訴讀者，正是在特朗普幹預下，2018年對中興公司（ZTE）的製裁得以終止，因為他想以此給習近平一個人情。他甚至還提議司法部終止對孟晚舟的訴訟，以換取中方貿易上的讓步。

最後，特朗普不喜歡原則，也不講道德。而熱衷於搞人際關係。特朗普從未對人權表現出什麽興趣，而對威權式國家領導卻有時喜歡一種"技術性"的讚賞 （即公開讚美他們）。在新疆以及香港問題，他與華府其他的官員看法並非一致。據博爾頓描述，特朗普甚至多次告訴習近平，中國官員應該放手去建造曾拘禁一百萬人以上穆斯林的拘禁營。至於香港，特朗普暗地也告知部下，不想太幹涉，為的是確保貿易談判的順利進行。

特朗普的思路與決策，不僅與美國共和黨的原則相悖，也與世界民主國家的基本原則有著明顯的衝突。 正是他個人的一係列做法，客觀上在瓦解世界民主的聯盟。

而正是因為這樣，中國官方 - 盡管有貿易戰以及華為等事件影響 - 還是願意與特朗普打交道。中國國內的著名智庫"中國與全球化中心"的高級研究員周曉明，一語道破了中國領導為什麽"喜歡"特朗普而不欣賞其政治對手拜登在今年11月被選上的原因："因為他（拜登）將會聯合美國的盟國一起來對付中國，而特朗普實際上是在摧毀美國的聯盟國。" 周在智庫工作之前是中國駐聯合國日內瓦辦公室的副總代表。

筆者以為，中國的政策製定者似乎也是在揣摩了特朗普的特點後，才在一些重要的問題上做出決定。比如說，最近對香港的國家安全法的出籠。可以想見，習近平在作出此決策時，是掂量過國外各種因素的。而美國的反應是一個重要的變量。特朗普確實也在香港問題上有曖味的表現，加之美國國內疫情和其他矛盾，以及特朗普與同盟國的不歡，確實會給中方一種感覺，是出手的好時機。

應該說，在短短幾個星期內，中國共產黨很順利地達到了其"整治"香港的目的。盡管特朗普在各方麵的壓力下，采取了一定的對應懲罰措施，而歐洲也隻是勉強地抗議一下而已。所以，木已成舟，香港的路將按照習近平的意誌走下去。 下麵一個問題是，台灣是否也不久就會被大陸中國"整治"呢？ 如果這樣，除了台灣本身，外界特別是美國將如何反應呢？

博爾頓在他的書中已經透露這種擔憂，即台灣很可能將被迫步敘利亞庫爾德民兵的後塵，即被特朗普為了某種利益而拋棄。如果是這樣，那"解放台灣"對習領導的中國人民解放軍豈不就是垂手而得？

當然，美國不管是共和黨還是民主黨，不少人並不想看到這一幕。但是，香港地位實際的改變，已令人不安。按照博爾頓的意思，隻要特朗普是美國總統，台灣被出賣的可能性就存在。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曾在大阪20國集團（G20）高峰會期間，要求特朗普不要讓台灣總統蔡英文訪美或對台軍售。習親自提出這一點，至少說明他懷著特朗普也可能真的"講人情"的希望。

自2016年來，整個世界親眼目睹了特朗普治下的美國到處"退群"，從而走向了孤立主義，不願維護二戰後美國建立起的國際秩序，同時也大大破壞了盟國的關係。這本身就不利於香港和台灣得到民主國家的支撐。

不管如何，美國目前正處在一個十字路口。從某種意義上說，世界政治的命運也將受美國的政治走向的影響。

前白宮國家安全高級顧問本·羅茲 （Ben Rhodes）於6月15日在《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上發表了《通往獨裁之路》（The Path to Autocracy）一文。作者認為，特朗普領導下的美國無法實質解決當前麵臨的問題。如果美國人民不能阻止特朗普連任，就會使美國政府成為一個獨裁政權。

全世界都在關注美國選民在今年11月大選中將做出怎樣的決定。筆者以為，博爾頓的回憶錄已經為特朗普11月的落選鋪好了路。對此，國際社會也許應該對這位共和黨的鷹派人物的在這方麵的貢獻給予認可。

本文作者張俊華為徳籍華人政治學者，在德國生活三十餘年。他曾就讀於德國法蘭克福大學，並獲得哲學博士學位。此後曾執教於柏林自由大學等高校。現為法國Ecole Universitaire de Management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