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精神科醫生的痛苦(轉載)

文章來源: - 新聞取自各大新聞媒體,新聞內容並不代表本網立場!
(被閱讀 次)
一個精神科醫生的痛苦(轉載) 作者:一支鮮花 提交日期:2007-7-6 21:24:00   一方麵是病人的權利得不到保障,一方麵是醫生的合法權益也沒有保證,醫患關係日益緊張的今天,是不是精神科更具有代表性?      一位精神科醫生的痛苦        最新資料顯示,北京市有高達7成的重性精神疾病患者處於醫療管理失控狀態。同時,精神科醫療人才流失嚴重,北京安定醫院5年間先後流失醫生30人,北京回龍觀醫院近年流失醫生更是高達112人——        一麵是高達7成的重性精神病患者處於醫療管理失控狀態,一麵卻是現有的精神醫學人才的嚴重流失,究竟是什麽原因造成了精神科醫生的大量離去?健康時報記者采訪了曾經在某著名精神病院從醫5年,現在在外企工作的薑永昌(化名)先生,講述了他對精神科工作從熱愛到放棄的經曆。        病人一把將他舉到房頂!        “1999年,我剛到精神病醫院實習做醫生的時候,就遇到了一件終生難忘的事。”薑永昌的口氣格外凝重,“實習沒幾天,正趕上一位老醫生退休,辦退休手續那天,我見他滿臉喜氣洋洋的,覺得十分奇怪,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退休的時候還會這樣高興的人,就好奇地問他為什麽,老爺子說:‘我在精神病醫院工作近40年,而今沒有變成殘廢,心理也沒有出現異常,能健健康康地退休,這令我非常非常欣慰!’”        薑永昌聽完這話心裏一沉,那時他工作積極性非常高,覺得你一個老大夫,怎麽能跟我這剛剛走上工作崗位的年輕人說這種話。        很快,薑永昌的一次切身體驗,就為老醫生的話做出了注解。        有一次出門診,他接診的是一位個頭1.8米、身強體壯的小夥子。一問一答的問診平靜地進行著。談話到20多分鍾的時候,小夥子完全沒有前兆地突然激動起來,從坐椅上跳起,一把勒住薑永昌的衣領。可憐薑永昌還沒等反應過來,雙腳已離開了地麵,腦袋接近了房頂。在那一刹那,薑永昌腦子裏一片空白,隻閃出一個念頭:完了,肯定沒命了。旁邊陪著小夥子來看病的母親見狀大驚,跪在地上雙手抱住瘋兒子的雙腿哭喊:“兒子,千萬不能胡來,趕緊把醫生放下來!”小夥子似乎恢複了一點理智,這才慢慢地把薑永昌放了下來。        “長這麽大,我還是第一次離房頂那麽近。”薑永昌苦笑著說。        “在其他醫院,醫生挨打總會引起社會的關注,但在精神病院,醫生挨打卻是家常便飯,病人對醫生拳打腳踢口咬,這些事幾乎天天都在發生。”薑永昌說。然而,精神病患者是一個特殊的群體,不負刑事責任,所以打人和挨打在精神病院就成了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打了白打,挨了也白挨。特別是女醫生女護士懷孕後就更加危險,她們需要時刻提防著被病人踹上一腳。        一次,薑永昌跟著一位老醫生查房,正常的問診結束後,便接著去看其他病人。不料,老醫生剛一轉身,後背便挨了一棒,老醫生當即倒地,幸虧搶救及時才沒出生命危險。原來,老醫生在前一次查房時,不知道哪句話說得不對,“得罪”了這位病人,病人便懷恨在心。一次去食堂吃飯,發現了一把壞椅子,乘人不注意時,他將椅子腿卸下,藏在衣服裏悄悄帶回了病房。這回老醫生查房,終於讓他得到了“報複”的機會。        “剛入院時,老醫生告訴我:發現病人有異常表現時,要盡量避免與其正麵相對——這話救了我一次!”        一次,薑永昌在查房時和病人說話,病人剛接了一杯開水端在手上。說著說著,病人突然停下來。他意識到不妙,身子一閃,病人杯子裏的開水就衝他潑了過來。幸虧躲避及時,否則滾燙的水澆在臉上,後果不堪設想。        即使這樣,也還是防不勝防。一次,一個躁狂症患者發作,幾個醫生護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他按在床上,不料他頭一掙紮,轉頭就在抱著他肩膀的薑永昌胳膊上咬了一口——“那一下咬得特別狠,一塊肉差點被咬下來。”        形同折磨的“溝通”        “精神病人沒有了正常人的思維,醫患間無法正常溝通,更多的溝通需要和患者家屬進行。於是,醫生又不得不忍受來自家屬的折磨。”        薑永昌說,他過去負責管理的病區曾收治一位病人,病史達20年以上,治療效果越來越差:一種藥往往用不了多久,不是出現副作用就是無效,於是不得不另外換藥。病人的家屬是一位姓王的工程師,薑永昌和他的溝通,竟演繹成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第一次見薑永昌的時候,王工問:病人的治療效果為什麽一次不如一次?疾病為什麽不能治好?為什麽要換藥?原來的藥為什麽以前效果好而現在效果就不好了,為什麽以前沒有副作用現在卻有了……他要求醫院一定要把病人治好,甚至幹涉醫生的具體治療方案。薑永昌耐心地向他解釋病情的特點,王工一臉漠然地離去。        可第二次來醫院時,王工的問題又回到了原點:患病家屬的治療效果為什麽一次不如一次?疾病為什麽不能治好?為什麽要換藥?原來的藥為什麽以前效果好而現在效果就不好了,為什麽以前沒有副作用而現在卻有了……他不相信薑永昌的治療方案,要求主任查房會診。主任查房會診後告訴他治療沒有問題。        醫院給病人換藥,一般隻需口頭通知家屬即可。可是有一次當薑永昌將換藥的決定通知王工後,王工卻死活不同意,還是問薑永昌那些老問題:治療效果為什麽一次不如一次?疾病為什麽不能治好?為什麽要換藥?原來的藥為什麽以前效果好而現在效果就不好了,為什麽以前沒有副作用現在卻有了……        此後,每周三次的探視,王工都必定到醫院,每次都向醫生重複同樣的問題。“由於被病人長年折磨,許多家屬的精神狀態也漸漸不正常。”薑永昌回憶,“所以與患者家屬的溝通,感覺不是在一起想辦法給病人做治療,而是在鬥爭。和王工打交道的那段日子,我連做夢都是回答王工翻來覆去的那些問題。後來病人換病區離開,我這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終於見不到這位精神狀態已經日趨不正常的王工……”        女朋友多次被“嚇跑”        通常,精神病人受到社會歧視,病人家屬也會跟著遭受歧視。而且,這種歧視像一條無限延伸的線,到達精神科醫生的身上——大眾也會跟著歧視醫生。這即是所謂的“病恥感”。所以,精神科醫生不僅要承受來自病人及其家屬的壓力,還需承受來自社會的壓力。        在醫學院校裏,很少有人主動選擇精神衛生係,讀這一專業的學生往往是由校方分配的。薑永昌畢業於某著名醫學院,他那一屆共600名入校新生中,精神衛生係隻有30人,幾乎是醫學院中最小的一個係。        “作為一名精神科醫生,社會帶給你的那種‘病恥感’就像囚犯臉上的烙印,走到哪兒烙印就跟到哪兒。上學時同學交流,隻要一聽說是學精神科的,一下子就會和你疏遠;回家後麵對鄰居的詢問,也說是一名內科醫生,否則他會馬上對你敬而遠之。我談女朋友,隻要對方一聽說我是精神科醫生,立刻就被嚇跑了。”        “5年中,最讓我無法忍受的還不是工作環境的惡劣、醫療的艱難、社會的歧視,既然選擇了精神科,就應該承受這一切——然而,作為一名精神科醫生,麵對病人時的辛酸和無奈,令我痛苦到絕望。        薑永昌在醫院正式工作後接診的第一位病人,是一位年僅19歲的小夥子,患精神分裂症,“小夥子長得非常清秀,治療了一年卻沒有見到效果,他那個病情,幾乎沒有好轉的可能。還有一位患情緒障礙的女孩子,非常美麗,感情上受了創傷,發起病來不是追逐異性,就是不停地折騰、吵鬧,把所有的東西都丟得亂七八糟,還唱歌,好聽得讓人辛酸,她那個病也是很難治的……魯迅先生說:所謂悲劇,就是將有價值的東西撕毀了給你看——精神疾病就這麽摧毀一個人的,讓人痛惜。”        清貧讓他最終選擇了放棄        “如果不是過於清貧,也許我仍不會離開醫院。”薑永昌說,“其實,我早就有離開醫院的想法,但反複考慮,總覺得隻要堅持下去就會取得成功。但到後來,經濟上實在熬不下去了……”        1999年,薑永昌剛進醫院的時候,每月的基本工資是1200元,獎金300~400元。2004年離開醫院之前,他的工資升為1500元,獎金通常隻有600~700元。“我是從外地到北京工作的醫生。這樣的工資水平,在北京連養活自己都緊張,更別說買房子和謀求發展了。”薑永昌剛離開醫院到了一家外企,工資馬上就翻了一倍。        他說,精神科的醫生中50%的人最終會選擇離開,“走掉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原本想在這個崗位上做出一番成績的人,但以目前的經濟狀況,大部分人都堅持不了多久。”他告訴記者,在同班的30位同學中,目前隻剩七八個人還在做精神科醫生。        “毋庸諱言,如果說其他醫院個別醫生通過開高價藥可以得到一些灰色收入的話,那麽精神科醫生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首先,精神疾病用藥很有限,醫生可以選擇的餘地很小。其次,在精神病專科醫院,一般也沒有什麽大型的檢查,沒有CT、核磁,也沒有什麽大型的介入治療,醫院的檢查至多就是給病人查查血常規、心電圖。”        薑永昌說:“其實,精神科醫生的技術含量是很高的,因為需要麵對的是精神疾患,這就要求他們具有很高的知識水平和文化修養。在國外,精神科醫生的收入和企業白領相比,則會高出5~10倍。但在我國,精神科醫生的收入和社會地位卻與對他的要求不成比例,精神科醫生在門診看病,收的也是幾元錢的掛號費。”        別讓精神疾病失去“對手”(記者手記)        “回想那5年,每天都感到壓抑而無望。離開了醫院後好像重新回到陽光和藍天下。但有時想起那些在痛苦中煎熬的患者,我又覺得愧疚,因為我不能給他們更多的救治……”薑永昌先生坦誠的言談,將他內心的矛盾和痛苦表白無遺。        記者不禁想起今年5月份在長沙召開的“中國醫師協會惠氏杯傑出精神科醫師獎”頒獎大會上,武漢大學人民醫院精神衛生中心臧德馨教授那憂心忡忡的呼籲:“如果不盡快提高我國精神科醫生的待遇,給予他們應有的尊重,立法保護他們的合法權益,最終的結果必將是精神科醫生的大量流失,必將是精神疾病因為失去‘對手’而給國家帶來沉重的負擔和不可想象的災難……”        (來源:健康時報 作者:楊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