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麽可怕!我在日本接觸的真正黑社會老大

1995年3月，我在日本讀博士學位的大學迎來了為期一個多月的春假，正在我猶豫是回國探親還是在日本國內旅行的時候，在東京某銀行工作的友人A問我能否陪同一家很有實力的投資公司老總一行去海南省談合資合作項目，友人說公司希望找到既懂日語懂法律的人參與一個較大項目的談判，報酬不菲。考慮到難得有機會參與國際商務談判，還可以去看看從沒去過的海南並可順便回國，我便和導師商量好後立即同意了。 那次我幫忙的那家公司派出的是以M會長和一名常務取締役（相當於我們公司法上的董事）及兩名助理為成員的談判組。四十歲左右、戴著無框近視鏡的M西服革履衣著十分嚴謹正規，表情極其嚴肅。在飛往海口的飛機上M熱情地詢問我出國前在中國的工作和在日本的學習情況，M還說他70年代初在早稻田大學上學時就特別喜歡中國，特別佩服鄧小平等中國政治家近年來倡導的改革開放，欽佩並欣賞中國人的勤勞善良。M還說俄羅斯和中國兩個社會主義大國迥然不同的現狀說明中國人是多麽的聰明向上。和M的文質彬彬不同，M的兩個助理中一位叫K的日語不但帶有濃濃的關西大阪一帶口音，而且用詞和語氣都有些粗魯，和我接觸到的日本公司白領不盡相同。 我們一行從海口到瓊海，再從興隆到三亞，接觸到了從省有關部門領導到鄉鎮企業負責人的各方麵人士。每到一地，M就開始強調這次考察的目的，並強調公司將在嚴格遵守中國法律法規的基本前提下本著雙贏的原則和中國企業開展合資合作。我們在各地受到了熱情接待，以熱帶作物栽培和深加工為主要內容的合資項目談判也進展得比較順利, 中方負責人私下對我說，M真行，既是中國通很有國際視野又有豐富的國際商務經驗，談起合資項目來也十分有誠意。最後，雙方在亞龍灣那家有名的五星級度假酒店舉行隆重的儀式並簽署了合資意向協議。 那天晚上，我們在酒店室外泳池邊酒廊喝酒。M等人興致很高喝了不少酒，日本人的酒後話題也往往離不開工作，從M和那位取締役以及助理們的對話中，我隱約聽出他們公司在日本國內除了食品加工及流通和餐飲業外，還經營著高利貸（日語稱之為“消費者金融”）和彈子房（Pachinko，在台灣翻譯為扒金庫）。就在大家乘酒興脫掉上衣跳進泳池時，我一瞬間看到了K的前身後背布滿了雄鷹等各種圖案的刺青。 莫非我這幾天和我一起努力工作的是家暴力團背景的公司？高利貸和彈子房及色情行業這些在日本雖然合法但是受到嚴格限製的行業除了有暴力團背景的公司以外很難進入，再有M的助理兼司機的K的作派和身上的刺青也令人懷疑。可M等人給人的感覺又是那麽高雅、溫和和親切，和在電影裏看見的黑社會老大形象無論如何也聯係不起來。 M等人肯定看到了我臉上當時的詫異表情和一絲不安...... 第二天早上我就從三亞直飛北京，M一行從香港轉機後回了東京。 假期結束後回到東京，我打電話給銀行那位朋友A，這位我80年代初大學本科時曾在北大留學的金融界精英、這些年來我最知心的日籍友人告訴我說我的感覺是對的，這家公司的組織背景和從事的某些行業確實有暴力團的傾向，A說我沒必要後怕和擔心，這家公司雖然屬於XX組係列，但既不是非法組織也絕不從事違法行為。其組織機構十分正規，決不是惹是生非的公司，否則就不會推薦我去。A還說，你以後會慢慢知道的，日本很多被泛稱為暴力團的組織未必等同於中文常說的黑社會組織，相比於一般公司，他們內部上下級等級十分分明，內部合規管理嚴格程度不亞於普通的跨國公司，而且紀律十分嚴明，對違規成員的懲處也特別嚴厲。A還說，M繼承其父親的職位接任這家公司會長後，這家公司基本消除了暴力傾向，並長期以來熱心公益和國際交流，在業界和社區口碑很好。A還告訴我，M等人回國後對我評價較高，M本人擔心我產生誤會打算請我去他們公司參觀等...... 後記一：平成15年（2004年），日本公安委員會根據《暴力團對策法》依照有關標準對暴力團體進行了重新認定，M公司從屬的XX組係列被排除在新認定的24家暴力組織之外。 後記二：去年年底在東京參加一次婚宴時偶然得知，渾身刺青的K於2001年底自殺，作為保鏢和司機忠心耿耿地跟隨M的父親和M本人半生的K於2001年秋天發現得了肝癌，K不打算給M和公司添麻煩於2001年最後一天在東京郊區的中央高速某服務區悄悄悄刨腹自殺在車內，公司為K在他的老家山口縣主辦了特別隆重的葬禮。有日本友人對我說，K的做法彰顯了日本傳統武士道精神。 後記三：M公司在海南的投資項目進展十分順利，後又在廣西壯族自治區和越南投資設廠。公司曾經捐款給中國希望工程，並在廣西西北部大山裏出資興建希望小學，M曾親自去參加建成儀式並剪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