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狀元與落榜者:高考殊途同歸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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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徐楠/他們是兒時最好的玩伴,高考給了他們完全不同的命運,但在15年後,兩根藤條終於向同一個方向伸展了。15年前的一場考試,讓翁寶和符史楊一個離開,一個留下----就像同一顆種子生出的兩個枝芽,沿著不同的方向各自爬藤。

海南文昌城不大。現在,34歲的符史楊每天至少三次經過糧食局門前的坡路。二十多年前,他和翁寶每天從文昌二小跑出來,一路衝到這裏,站在糧食局大廳裏的電視機前,看動畫片《藍精靈》。那時候,符史楊的父親從信用社貸款1萬元,開了一家蝦行。他的姑姑、姑父在設計院工作,家裏有好幾個“單位裏的人”。而翁寶除了有一個做小學教師的父親,出身於地道的農民家庭。符史楊每天有一毛或兩毛的零用錢,翁寶沒有。所以星期天,符史楊回到父親經營的蝦行去“撈魚撈蝦玩” 時,翁寶必須上山去摘竹筍,或去海邊撿海棠果----每斤可以賣2毛錢。

他們一次次來到文昌河邊的望河粉店,花3毛錢吃上一碗海南粉。米粉湯上撒著一層幹黑脆硬的牛肉幹,這就是翁寶的最愛。要不是陪他,符史楊絕不會來,他喜歡海鮮。直到初中,符史楊都是學校裏的“明星”----足球場上的帥氣,遊泳時的敏捷,處處散發的機靈勁,甚至不喜歡讀書的那股不羈。而翁寶是不起眼的。符史楊,這個願意陪他吃牛肉粉的兄弟,在翁寶寡言的童年時代裏,是寥寥無幾的朋友之一。翁寶翻牆跳進糖廠找到的椰子糖,一定會分給符史楊吃。如今,符史楊每過幾天就會給翁家的老奶奶帶來豬肉、魷魚,還有電風扇。

翁寶的沉默持續到了高中。最初,他的成績並不十分突出,卻越來越明白高考對於自己意味著什麽。“就是要考上好學校,別的什麽也不想。”他甚至幾個月都不說話。沉默的孩子開始為學習拚命。直到父親在公路上攔下教育局的車,打聽到了兒子的分數。翁寶成為1992年文昌市文科狀元,是海南全省的探花。他走進了北大曆史係,並在後來的15年中一直保持著讀黨史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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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學已不是“登天”的惟一路徑

符史楊落榜了。這並不出乎他本人的意料:“沒辦法,就是對讀書不感興趣。”對於翁寶來說,大學意味著數不清的“第一次”----出島、坐火車、進軍營,包括第一次來到大城市,“從公共汽車到冰糖葫蘆”。他的海南話遇上另一位同學濃重的川音,誰也聽不懂對方說的是什麽。與此同時,符史楊很快與一群四川人打成一片。那是他在自來水廠的工友,每天收工後,他同他們一起吃著火爆熱辣的川菜。吃慣了海鮮的他從不覺得這口味太過刺激:“每天餓得像鬼一樣,隻要是吃的就好。”

離開自來水廠後,他去開工程車。翁寶給他聯係了民辦大學,他拒絕:“我確實不喜歡讀書,還是像這樣自由自在吧。”翁寶在大學裏看到的勤奮,超出了之前對這個詞的所有想象----“有些人每天早上進了教室,到天黑前都不出來,就帶點饅頭進去吃。”北大38#的那間宿舍裏,熄燈後幾個男生談論著國學複興,振奮得難以入睡。1997年夏天,翁寶腰間別著BP機,蹬一輛舊自行車,穿行在北京的酷暑中。

他猶豫一陣,還是蹬過幾條街,找到公用電話,回複了一個廣州的號碼----是《粵港信息日報》的錄用通知,從此翁寶在廣州定居。就在他忐忑地接受考驗之時,符史楊正在家鄉和朋友合夥經營農場,種下木瓜和胡椒,那一次虧了3萬元錢,符史楊笑著說:“玩玩嘛!”然後,依舊回到眾多父輩親戚們所從事的行業---- 建築。對翁寶來說,大部分同學逐漸疏於聯係了,但與符史楊自小積累起來的信任感,始終存在----盡管他們的話題中,沒有曆史和現實的思辨,沒有經濟現象的探討,隻有各自碰到的“有趣的事”。

翁寶每次回家,符史楊一定會陪他去望河粉店吃粉,並且驚奇地發現:“他竟然可以連吃兩碗,或者一天三頓每頓都吃這個!”翁寶人生中的第一次淬煉很快到來了。在《粵港信息日報》,因為編發一篇評論時不慎寫錯了批評對象,對方檢察院的辦案人員親臨報社。他第一次經曆如此陣仗之時,符史楊正跟著叔叔做西瓜生意。

他和十萬斤西瓜躺在一起,在火車皮上顛了兩天三夜,來到上海。後來,翁寶不到25歲就做了《南風窗》編輯部主任,又在《第一財經日報》擔任了產經部編委。 “看過太多的企業起來了又下去了,看過股市那麽瘋狂又那麽低迷,看過金融危機來了又過去了,看過那麽多的泡沫、那麽多的起起落落……”符史楊說:“大學畢業後,翁寶大氣了很多。小時候他特別敏感,對別人不經意間的話特別在意,現在不會了。”

因為報道,翁寶結識了史玉柱和何伯權。那時候,何伯權還是樂百氏集團董事長。2004年,生意上正在調整的何伯權,與翁寶結伴,遊曆了許多地方。作為企業家,何伯權成為對翁寶影響最大的人之一:“他的企業做得那麽大,但還會固定地去做義工;他跟很多牧民訂收購合同保障了他們的生活;他讓女兒去攙扶老奶奶,然後對孩子說:‘老奶奶笑著感謝你,是不是很開心?助人是最大的樂事。’”

此刻的符史楊,早已厭倦了西瓜生意,回到建築老本行。他本著一條基本法則:哪裏有機會,哪裏阻力最小,就去哪裏。2006年,因一篇關於勞工權益的報道,翁寶與同事一度被所報道公司索賠3000萬,並被法院查封、凍結了個人財產。得知這一消息時,他正在與人談話。他掛上電話,繼續把事情談完,開車出來,停在路邊,突然不知該怎麽辦。這個海島上走出來的青年,在電話裏聽到母親的哭聲,淚眼模糊。

他成為新聞關注的中心。他開始寫關於此事的博客。在家鄉的望河粉店,連著兩碗牛肉粉下肚。翁寶下定了一個決心。廣州市一家文化傳播有限公司,成為翁寶10年淬煉的結果。他從一個媒體從業者,變成一個總經理。過去他和編輯們在一起,現在他和總編在一起;他在比亞迪汽車的廠房裏,看到上千名大學畢業生,喊著口號發著狠,要做出自主品牌的東西;他喜歡維珍(英國一航空公司)的布蘭森,他從馬雲(阿裏巴巴網站總裁)的商業思路中獲得啟發,並且自稱對王傳福的實業發展思路充滿敬意;

他一句一頓地說:“我們要和有誌氣的中國企業一同成長。”這樣的話,符史楊是不會說的。在同學錄上,從不曾受雇於任何單位的他,被排在很靠前的位置,職務是----“文城建築業”。他所做的“房地產開發”,是一邊征集住戶,一邊拿地報建,以集資建房的方式來運作。他最大的特長便是拿下大老板手中顧不上開發的小地塊、或是正在周轉資金的項目地塊局部。他常說自己的地是“賒”來的。工地上的大小活計,他會照顧地塊原來主人的親戚們。

文昌城內大部分老同學的家,都住在他蓋的房子裏。他的底層商鋪永遠不賣,出租等待升值。他的帕傑羅越野車,是從派出所所長手中買來的。他走在文昌小城裏,迎麵而來的人中幾乎有一半是老相識。除了建房,他還有一家私立幼兒園的股份,和一家洗染店的股份。他說:“翁寶現在成空中飛人了。”的確,翁寶在廣州、上海、北京三地分別租了寫字樓和自住房,每月定期巡回。而符史楊的生活,是到工地看看進展,在弟弟的網吧裏看大盤。更多的時間,與朋友喝茶、吃飯、聊天。而翁寶,始終不炒股。

看著翁寶長大的符宙阿叔,吃驚地發現他變得越來越“怪”----“吃著飯都還要打電腦,我都要抽二十幾塊的煙,他卻隻抽幾塊錢的----他不是沒錢啊!”翁寶穿著簡單的格子襯衫,他的放鬆方式隻是“到樓下去拍拍籃球”。在北京停留時,他有時會獨自開車來到北大,慢慢地在校園裏劃過,沒有目標。或者停下來,看那些經過身邊的身影,年輕一如當年的自己。他說:“我還是那種有價值感的人。”

在翁寶惦念這句話的時候,符史楊行駛在椰林間的公路上,他說:“如果現在這樣的租售行情能持續15年,40多歲就可以退休了。”他明白:“我想要的自由自在,隻有在市場裏把自己做強大,才有可能。”15年後,兩根藤條終於因為這一點而向同一個方向伸展了。但符史楊隻能歎服:“翁寶在外麵的人脈,我怎麽比得了啊!”

經不住翁寶一次次的邀請,他終於決定到廣州去看看老朋友的項目情況,考慮加盟。他的行李中,裝著專門為翁寶打包帶來的牛肉粉。當然,那來自望河粉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