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華日軍老兵23次來華謝罪:因被俘後3年苦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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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華日軍老兵鹽穀保芳


  5月22日,侵華日軍老兵鹽穀保芳第23次來中國謝罪,並向四川建川博物館贈送了與侵華相關的物品。

  87歲的鹽穀保芳是侵華日軍第59師團45大隊的一名士兵,1942年至1945年曾在山東泰安駐紮。

  1985年,鹽穀保芳帶著原日軍59師團96名侵華老兵到山東謝罪,他成為了第一個以實際行動到中國謝罪的鬼子兵。

  1986年,謝罪團再次來到中國時是40人,1987年減少到了二十多人,1998年之後,謝罪團隻剩下了鹽穀保芳一個人在堅持,一直到今天。


  日前,出現在記者麵前的鹽穀保芳正在進行他的第23次謝罪之行。他告訴記者:“隻要我健康、健在,隻要我還活著就一定會再來。”

  謝罪源起:西伯利亞三年苦役

  鹽穀保芳身體要比想象中的好,他麵色紅潤,看不出已經有87歲,雖然拄著一根拐杖,但步伐穩健,彎著腰有點駝背,這使本來就不高的他看起來似乎更加矮。他告訴記者,戰爭結束後在西伯利亞的三年苦役使他的脊椎骨爛了,最終在日本取掉了第11和12節脊椎骨,所以他隻能弓著身子。而這一段苦役卻正是他反思自己和日本的侵略戰爭行為的開始。

  日本宣布投降的時候,鹽穀說自己有一種暗喜,“終於可以回家了”。這個回家的念頭從他參軍開始就有了,他說:“在和八路軍作戰的時候,有時看到掩體裏的八路軍開炮,會有意把手伸出來,希望能夠受傷,傷兵就可以回國了。”鹽穀說和他有同樣想法和做法的日本兵當時不在少數,但這個願望卻總也沒有實現。

  鹽穀所在的部隊是從山東撤至朝鮮,想從朝鮮一路南撤,回日本的。但在朝鮮他們被蘇聯紅軍俘虜,後被送往西伯利亞挖煤。一邊是脊背上雞蛋般大的槍傷生瘡流膿,無藥醫治,一邊是嚴寒、苦役和鄉愁,在這一刻他才體會到日本侵略軍給中國人帶來的無盡痛苦。在天寒地凍的西伯利亞,在礦井之下,他想了很多很多。傷口不斷感染,一個腎髒已經被斷裂的骨頭戳穿,鹽穀瘦得隻剩下35公斤,他被釋放回日本,那是1948年。他沒有想到,日本政府拒絕出錢為他治療。取掉了兩節脊椎骨,一個腎髒,鹽穀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反省了三年。

  鹽穀說,“夜裏常常做噩夢,夢見被殺的八路軍戰士來算賬。常常驚叫:八路來啦!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他說,他犯了罪,不去認真反省謝罪,一生也不會得到安寧。

  1962年,鹽穀組織成立了“衣會”,名字源於被稱為“衣軍”的59師團。“衣會”的宗旨是反省、謝罪、贖罪。鹽穀告訴記者,“衣會大約有150名老兵,但由於年紀、經濟狀況、死亡、還有家人的理解和支持等原因,到目前為止就隻有我一個人能夠親自來謝罪,那些老兵都非常羨慕我。”

  鬼子兵來了:從千葉出發經釜山到達泰安

  在記者麵前,鹽穀沉浸在對過去的回憶之中。

  1942年,21歲的鹽穀成為了陸軍59師團佐倉連隊的一個二等兵。他記得部隊是那年的1月從日本千葉出發的。坐車到九州後換船到韓國的釜山,在2月中旬唱著軍歌來到山東泰安開始了他侵華戰爭的“生涯”:“越過高山,屍橫遍野;越過海洋,屍浮海麵;為天皇而死,視死如歸……”

  泰安是當時日軍重要的運輸節點,在這裏被掠奪的糧食、金子銀元等中國物資,還有大批的中國勞工被運往東北,再用輪船運去日本。鹽穀在泰安軍訓了近半年,到7月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一等兵,由於他身體好被編入了先頭部隊。喊“效忠天皇”的口號,他開始了與八路軍之間的戰鬥,也經曆了“鬼子進村”的大掃蕩。

  1985年,當鹽穀帶著96名老兵組成的謝罪團進入泰安“徂徠山抗日戰爭紀念碑”旁邊的村莊時,村子裏的徐大娘誤以為鬼子進村,一家人竟慌張出逃。與記者提起此事,鹽穀對自己和日本侵略軍給中國人民帶來的至今難以忘懷的苦難就有著深深的歉意。

  他承認日本軍隊進村的時候會搶東西。他記得有一次接到情報進村掃蕩八路軍,村民們也早得知都逃跑了。他們進村就用槍刺在桌下四處亂紮。村民有時把成罐的酒藏在桌下。鹽穀保芳說:“當時搜出埋在桌子下麵酒壇子後就分別灌在軍用水壺裏,一邊行軍一邊喝。”口袋裏當然還裝著搶來的花生米。好酒的鹽穀至今一天三餐以酒為伴,他喜歡喝啤酒,但至今對山東的高粱酒讚不絕口。

  回首戰爭:“這裏肯定有我打死的……”

  鹽穀保芳一直強調他沒有親手殺死過一個中國村民,他聽到過士兵們驕傲地談論著活埋八路軍的事情,但他自己沒有經曆過。他說,“戰爭時期,受軍國主義和武士道精神的影響,很多日本士兵是以此為傲的。”

  鹽穀記得他參加的每一場戰爭。2005年,在距泰安220公裏的岱崮村“抗日戰爭烈士陵園”裏,鹽穀在英烈麵前下跪5分鍾左右,臉上淌淚,口中喃喃:“這裏肯定有我打死的……”

  這個烈士陵園裏刻著300多個英烈的名字。戰鬥發生在1944年2月11日,當時已經升至軍曹的鹽穀已經是小指揮官了。鹽穀奉命率15人乘兩輛汽車襲擊八路軍。他們每人身上攜帶100多發子彈。3小時後,15個人身上子彈全被打光並全部受傷。在突圍中,他身背一受重傷士兵向高處跑。背後一聲槍響,他背上士兵當場斃命,鹽穀撲倒在地。槍傷及驚嚇使他半昏迷,他也因此揀回了一條命。當時,鹽穀身中6槍。

  鹽穀記得在“泰河事件”中死傷八路軍200人左右。魯西戰鬥,他命人用手榴彈轟炸正在魯西村河邊修整的八路軍,估計炸死七八十人。

  在一次掃蕩中,日本軍中了八路軍埋伏,他帶領士兵奉命報複給八路軍報信的老百姓,屠殺70多名中國村民。他們還使用著同抗日電影裏一樣的方法來分辨八路和百姓——摸手,使農具的,手掌上長厚繭,使槍的,手繭長在手指上。

23年謝罪:花費超過2200萬日元

  “我覺得錢財夠生活就行了,其他都用於謝罪,這是比較輕鬆的生活方式。 ”有人給他算過一筆賬,23年來鹽穀在這上麵花費超過2200萬日元,約人民幣137萬。

  鹽穀的這些錢來自自己開的家庭小旅館,他是一個非常節儉的人。40年來鹽穀從未到外麵理過發,全是自己給自己理,看不到後腦勺,就讓夫人幫幫忙。他說外麵理一次發要2000日元,按一月理發兩回算,這40多年差不多要200萬日元了。1985年,鹽穀懷揣5年計劃前往山東——一年捐贈20所中小學教具,一所學校100台電子琴。

  鹽穀還為中國的博物館捐贈侵華日軍當時使用的一些頭盔、軍刀等物品,這些都是日本侵華的物證。這些物品大多是鹽穀通過古董商店高價收集到的。贈給重慶的那套日本軍隊服就是他花了四年時間搜尋到的,這一套服裝就花了20多萬日元。鹽穀說,2001年到重慶訪問時參觀了防空壕舊跡,當時聽重慶市文化局長介紹說日本雖然未打進重慶,可是對重慶進行了5年的大轟炸。重慶的平民百姓死傷慘重。一般日本人隻知道美國B-29轟炸機轟炸東京,可是很少人知道日軍對重慶的狂轟濫炸。我們日本軍隊確實犯下了滔天罪行。他決心收集日本空軍的服裝作為罪證。

  這一次來華,鹽穀保芳向建川博物館捐贈了侵華日軍軍帽、圍巾、瓷碗及日軍侵華史料等10多件物品。此前他已向博物館捐贈了侵華日軍的大衣、頭盔、望遠鏡、軍刀等上百件物品。

  鹽穀告訴記者:“23年的費用超過2200萬日元。”但他要求記者不要提這些,“因為這不是戰爭的賠款什麽的,隻是我個人的一點謝罪的心意”。

  寬容與尷尬:

  每次演講都始終站立並鞠躬

  23次謝罪之旅,鹽穀對中國人的寬宏大量印象深刻,但也有遇到尷尬的時候。

  去年鹽穀保芳來到西南民族大學,特地要求與學生交流,他想以這種方式向中國的年輕一輩表達自己內心的謝罪之意。誰知在一個小時的交流裏,學生分為兩派,為“到底要不要給這個當年的侵華老兵以掌聲”爭論起來。

  當鹽穀保芳與學生的對話進行到第34分鍾,一個提問的男生站起來,義憤填膺地說:“你屢次說是被迫參戰來華的,燒殺擄掠中國人都是被迫的,那你們去強奸中國婦女也是被迫的嗎?”話音剛落便有數個聲音附和著。還有學生當場提出:“他是中國人民的罪人,為什麽我們要像對待貴賓一樣對待他?”這位提問男生繼續快速地說:“我想問問同學們,他說今天是他生日,同學們剛才給他掌聲,這是為了什麽?難道是為了歡慶他在86年前出生、隨後在20多歲時來中國侵略咱們嗎?”不少同學發出了附和的聲音。

  但在大約15秒之後,前排一位女生站起來,對著剛才那位男生大聲說:“我不認同這個觀點。當初有數百萬計的日本人侵略了中國,但能站出來勇敢承認自己罪行的有幾人?如果有更多鹽穀保芳這樣的老兵站出來謝罪,講出真實的曆史,這是否正是對日本一些不能正視曆史的人一記有力的耳光呢?”說到動情處,該女生拍著桌子吼道:“對於鹽穀保芳的這種舉動,我們理應給予掌聲!”女生的話頓時引起另一部分同學的共鳴。

  雙方激烈地爭論以院長的圓場結束,旅遊與曆史文化學院院長吳建國當時十分感慨,他說,“雖然鹽穀保芳的謝罪方式或許不能讓所有同學滿意,但從另一個側麵表達了同學們崇高的愛國主義情懷。但作為有素質的青年學生,應該尊重前來謝罪的日本老兵。”

  鹽穀說,兩種同學的態度他都能理解,他說每一次演講,他都拒絕坐著講,始終站立並頻頻鞠躬。

  對話:再下一代可能根本就忘了

  “我覺得錢財夠生活就行了,其他都用於謝罪,這是比較輕鬆的生活方式。”

  記者:在日本像你這樣有謝罪心的老兵多不多?

  鹽穀:挺多的。在59師團就有150個左右,但由於現在有些人已經不在人世,還有健康和經濟方麵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還有家人的理解和堅持,所以隻有我一個人在堅持。他們對我都很羨慕,他們來不了。另外像我哥哥,他是在山西作戰的,他也有這樣的想法,也來謝過罪,不過他已經去世了。大部分參加過中日戰爭的人都有這種心情。

  記者:你為什麽堅持?

  鹽穀:我是親身經曆者,我來謝罪是最有發言權的。我想通過謝罪,通過給年輕人做講座,給博物館捐贈文物,可以把事實的真相傳遞給下一代。

  記者:那麽日本的民眾怎麽看你?

  鹽穀:因為文部省沒有準確地把曆史傳遞給民眾,我感覺一般的民眾,特別是年輕人不太關心這些事,好像與自己無關,聽了之後的反應通常是:噢,原來是這樣的,然後覺得以前的事情應當忘記。

  記者:日本國內有沒有人攻擊你,把你當成異類?

  鹽穀:沒有。

  記者:日本教科書裏是怎麽寫這一段曆史的?

  鹽穀:我沒看過,所以不太清楚,聽說是講得很籠統,篇幅也比較少。這是不對的,我們還是要承認曆史。

  記者:你知道南京大屠殺嗎?

  鹽穀:聽說過,但那是發生在1937年,我去中國在1942年,所以不太清楚。

  記者:那你經常同你的孩子們講這一段曆史嗎?

  鹽穀:經常講,我的一個孫女的名字就叫靖子,她今年21歲了,起這個名字就是讓她們要記住事實,她的爺爺就是參加過這場殘酷的戰爭存活下來的。在取這個名字的時候,靖國神社還沒有成為中日韓的焦點,當時我們心目中,它隻是一個供奉戰死者的地方。

  記者:那您感覺到日本的每一代,包括你的後代對曆史的看法有不同嗎?

  鹽穀:每一代都有很大的變化,曆史超不過四代。我的兒子這一代很關心很了解,但我的孫子們已經不願意去講這些曆史,再下一代可能根本就忘記了,平常的家庭就更加不了解了。

  記者:聽說日本僑報社,為了以史為鑒,麵向未來,發展中日友好,出版了“8·15”圖書係列,但是在日本賣得不好,比如像方軍先生的《我所認識的鬼子兵》據說在日本很少有書店賣這本書,很多日本人一進書店看到這本書就會離開,是這樣的嗎?為什麽呢?

  鹽穀:我也聽說了。聽說是因為書裏麵寫到了日本兵割下死去的中國婦女大腿上的肉,做成餃子吃,日本人很厭惡,不願意去買。他的觀點太尖銳了。

  記者:你在中國的大學做講座,講你經曆的曆史,那在日本國內的大學有沒有做類似的事情,我感覺日本的民眾更需要清楚事實。

  鹽穀:做得不多。第一次是日本女子大學有一個老師邀請我去做講座,但後來學生們不感興趣,就沒有做。第二次是名古屋大學有8個學生到東京我的家裏向我了解。還有一次有一個團體邀請我去講,我講了之後他們還自發地捐錢資助我來謝罪,但我沒有收。

  記者:有人給你算過一筆賬,23年來你花在謝罪上的錢差不多有2200萬日元了?

  鹽穀:應當超過這個數字,但我不希望提這些,因為這不是戰爭賠款什麽的,而是謝罪。我覺得錢財夠生活就行了,其他都用於謝罪,這是比較輕鬆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