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25)
2014 (3)
月影斜斜的移到人家的屋簷下了,秋蟲的呢喃聲低下去,露水漸漸重了,牆上的鍾表滴答滴答,一重山一重水似的走著,秋事涼涼如菊花,這是個微醉微醺的夜。
曲終人散。桌上的月餅還剩下許多,薄薄的糯米皮兒,有乳白,柳梢綠,小桃紅,煞是好看,醬玫瑰色的果餡,晶瑩剔透的藏也藏不住。感歎現代人的精致用心,連一塊小小的月餅,都儼然做成了藝術品。
可惜,故鄉的味道是永遠的不再了。
那些剪紙似的月亮,淡淡的懸掛在舊歲裏,象畫。一根麻繩紮起的紙包月餅,細尼龍網兜裏裝滿的時令水果,拎來拎去,探親訪友,如此簡單的堅守,經年待月,便是人與人之間深及內心的一份執著厚念。
記憶裏的炊煙嫋嫋,燈火蒼蒼。在一個無眠的夜裏,細說那些醇香的小吃,象細數你碼頭上遼闊又靜默的繁星。
那條街在回憶裏是彼彼煙水,早已經模糊不清了。常常去的一家舊書鋪,有私塾一般的深褐色古漆雕花味道。專賣三十年代至六十年代的報刊畫報,還有翻版的線裝書。鋪子前麵有個小吃攤,每天早上與暮時,排隊的人絡繹不斷,連那高高掛著紅底燈籠的大店,都要望洋興歎。
糖火燒,油餅,驢打滾,豆包,糖三角,都是新出籠的。活色聲香的冒著熱氣,撩人耳目,每每書香總是抵不過食香,站在那煙火氣息的人群之間,有種幸福,沉醉春風十裏路。
剛蒸出來的驢打滾,總是我的最愛。黃米麵憨然柔和的味道,混著紅豆沙濃濃的香氣,那點甜,淺嚐輒止,遊絲般的若及若離,很有君子的風範;不象糖耳朵,甜得透心透肺,那種蜜罐般的甜,與人糾纏不清;米有溫性,滾熱的溫度也壓得住,若是吃糖三角,略微性子急, 紅糖漿怕是要燙到嘴的。
豆汁是不敢碰的,奇怪那泔水的味道竟有人愛到癡狂。除了豆漿,麵茶,豆腐腦,其實最愛的是油茶。生白麵用油炒熟,加碎核桃,花生,芝麻,鬆籽,晾涼後放在大玻璃罐裏,隨衝隨喝。蒸出來的麥香清婉靈潤,是閑閑的二八年華;炒熟的麥香是隱隱的中年轉身,沉香不斷,百轉千回,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想到油茶,便會想到八寶粥。這兩樣,都是冬夜裏極好的禦寒品。
其實至今也辨不清,八寶粥裏到底有哪八寶,我向來就是一個五穀不分的人。隻知道一進臘月,奶奶的廚房就要熱鬧起來。那一碗滿滿的八寶粥,令人有一種五穀豐登的歡喜雀躍。每每總是將漂亮的豆子藏在碗底,從小粒兒的開始慢慢吃,那一碗粥,我總要磨磨蹭蹭的吃上許久。
幸福就是這樣的吧。
奶奶在的時候,所有的節氣都不再是日曆上薄薄翻過的一頁,它們原是山是水,而在奶奶那裏,穀物有命,血脈分明,人世裏要存恩愛,感念。要這般敬天敬地,要隆重。有禮。
明月照我窗,在秋涼的夜裏,細細的想念起這些。
一杯濁酒盡餘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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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故園歡事重重,
在夢中。
P.S. 我其實就會做春餅,別的都不擅長,沒轍。:-)
菜了呢?
P. S. 最近你家的奶粉很出名啊。不想起你來也很難:)
油茶也是我的最愛,用水調得粘稠度剛好,用小勺兒刮著碗邊兒,一圈兒一圈兒地喝,香在心裏呢。